分明在说与阮梨听,但又好像是说给自己的。
阮梨舔了舔唇,莫名觉得嗓子眼很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完这句话,陈迄周再次安静下来。
他认认真真给阮梨的伤口进行冷敷、喷药,这一系列结束后佟龌昂土蹙鹏也走了下来。
按照原来的样子,四人开着车出发前往佟龌八居住的小区。
阮梨路上困了,想眯一会,结果直接睡到了目的地。
她被陈迄周叫醒时,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脑子出于宕机状态一时没回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
阮梨看见陈迄周先把系在自己肩上的安全带解开,然后才伸手帮她解。
安全带弹回去后,陈迄周没及时坐回去,他盯着阮梨洁白的脸蛋看了会,最终搂上她的腰抱住了她。
阮梨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脖间传来痒意,陈迄周把脸埋在了阮梨的肩头,他拥抱得很用力,像是怕她下一秒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陈迄周没抱很久,他很快松开手,托住阮梨的脸颊亲了亲她。
“去吧。”
阮梨呆愣地应了声好,回了他一个吻,拎着陈迄周递过来的药袋子下车了。
佟龌熬幼〉男∏出入车辆要严格登记,刘钧鹏早已下车在等着了。
等看见阮梨走下来,他才抬脚走过去。
刚一靠近,陈迄周就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他将车钥匙扔给了刘钧鹏,自己则站在车头目送着佟龌暗某凳蝗胄∏门口,消失在夜幕里,彻底不见才上车。
车上,刘钧鹏看着陈迄周系好安全带,等了会才慢吞吞地启动车子。
开出去不到五百米,副驾驶的车窗玻璃就被陈迄周全降下来。
凉风顷刻间灌入车内,呼呼作响。
刘钧鹏撇头看了陈迄周好几眼,什么也没说。
直到陈迄周打开扶手箱的储物盒,埋头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刘钧鹏迟疑两秒,开口问:“找什么呢?”
陈迄周没回话,他自顾自地寻找一番,最后修长漂亮的手指抓住了一包烟。
刘钧鹏诧异地看去,表情像是见了鬼,“你拿烟干什么?”
听到这话,陈迄周总算有了反应,他撩起眼皮睨了刘钧鹏一眼,眼神就如看白痴:
“抽。”
刘钧鹏哑口无言,身旁的陈迄周熟练地在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找出打火机,又淡声反问了一句:“不然当巧克力棒吃吗?”
“……”
陈迄周是故意的。
刘钧鹏不由得轻啧一声,以往他递给陈迄周烟都会被他拒绝,还要顺带嫌弃地怼两句,这会自己主动抽?
烟雾在车内里升起,不过片刻又马上被窗外的风给吹散带跑。
刘钧鹏闻着淡淡的烟草味,问道:“不高兴?因为今晚的事情?”
陈迄周嗯了一声。
他撇开眼,视线落在街两旁葱郁的树木上,不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前方十字路口,刘钧鹏看见红灯亮起踩下了刹车。
等停稳车,他偏头望向旁侧的陈迄周。
陈迄周侧着脸,他下颌线清晰流畅,手肘搭在窗沿上,指尖叼着的烟泛出点点星火。
刘钧鹏见他抬手深吸了口,然后不太熟稔地吐出烟。
“不会抽你抽个屁,浪费老子烟。”
好不容易逮找个怼陈迄周的机会,刘钧鹏自然不会放过,他瞅见绿灯亮起,边启动车辆边扎陈迄周的心:
“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静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到了阮医生身上就这么死心眼。”
“……”
陈迄周安静一瞬,说:“或许她想要的我都给不了。”
下班时的接送,回到家的热饭热菜。
陈迄周低眼,这么简单的两件事他都未必能做到,更别说遇到危险及时出现在阮梨身边,根本不可能。
他那么努力练枪、负重拉练,空有一身肌肉却护不住心爱的人。
只要一想到阮梨今天晚上在卧室里独自面对外头持刀疯狂砍门的男人,陈迄周就觉得心脏疼,喘不上气来。
“早知今日,当初别读军校啊!部队就是这样的,守大家护不住小家。这些道理你不早就明白了?”
刘钧鹏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陈迄周知道他想起以前的往事,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下来。
别人不清楚,但陈迄周知道的。
要说艾孜买提的事情对他们谁的影响最深,肯定是刘钧鹏。虽然他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满脸笑容,每天乐呵呵的。
可事实上,刘钧鹏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能抽掉一包烟,陈迄周就经常撞见他抽闷烟。
算起来,刘钧鹏入伍的时间比他要长几年,满打满算今天是第十一年。
他立过那么多功,带领队员获得许多集体荣誉,站在刀尖口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的儿子也活在锋利的刀尖下。
那些“刀子”是同学们侮辱的言语,更是老师的无所作为。
刘钧鹏的儿子尚且年幼,不如他这般坚强,最后选择了跳楼自杀。
入伍十一载,保家卫国却护不住自己的至亲。
指尖的烟燃烧到了最底,灼热的烫感让陈迄周瞬间回过神来。他将抖掉多余的烟灰,忍着呛意,将烟抽完了。
驾驶位上的刘钧鹏见陈迄周伸手还要去拿烟,急得打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
陈迄周刚把烟叼在嘴边,打火机啪嗒一声还没点燃,就被刘钧鹏抢了去。
“你差不多行了,还想抽几根?”
“明天买一包赔你成么?”陈迄周见刘钧鹏这么小气,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是你压根不会抽,纯粹浪费老子的烟好吧。”
陈迄周向来一根筋听不懂劝,伸手又拿起了那包烟。
刘钧鹏急了,直接搬出了阮梨。
“你要抽不是不可以,咱们先问过阮医生的意思好吧。”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屏翻找起阮梨的微信。
陈迄周安静几秒,把烟盒扔到刘钧鹏怀里,“不稀罕。”
刘钧鹏惊讶地微挑眉头,不是吧?阮医生这么好使?
第53章 失眠・哄睡
空气中是挥之不去的烟草味。
陈迄周说完这句话后, 便再次转过头沉默下来,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底有很多刘钧鹏不太能看懂的情绪。
他想起刚才陈迄周的那句“或许她想要的我都给不了”, 忽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惊恐道:
“等等,你那话什么意思?要跟阮医生分手?”
闻言, 陈迄周并没有什么反应, 眼睛都没眨一下。
刘钧鹏顿时急了:
“你可别想不开啊?好不容易跟阮医生复合走到这一步, 要是因为这点困难放弃她, 我都瞧不起你!那你就简直愧对阮医生的爱, 人姑娘豁出性命去救你,换来你这么对她, 我都要代表郭队第一个给你两拳,打出你脑子里的水!”
身旁的陈迄周没吭声。
刘钧鹏见陈迄周不搭理自己,干脆抬手快速推了他一把,“你听见没有?”
“什么?”
陈迄周转头看了过来, 他好看的眼里满是疑惑。
“我说――”刘钧鹏失去了耐心,精简地重复道:“你和阮医生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准提分手。”
“分手?”陈迄周皱起眉,反问:“我为什么要和她分手?”
刘钧鹏:“?”
“你刚刚不是说‘或许她想要的我都给不了’吗?”
陈迄周点头:“嗯。”
“这难道不是想要分手的意思?”
“不是,我在阐述事实。”陈迄周否认道, 末了,他停顿一下又接着补充:“给不了,但我会努力。”
刘钧鹏:“……”
行, 刚才的感情白带入了。
陈迄周抿起唇, 可今晚的事情无论他多努力, 只要接到任务不能陪在阮梨身边, 怎么着都是无可避免的。
想到阮梨居住的那个小区,陈迄周再次陷入了沉思。
有许多话,他原本想今天晚上和盘托出的。可开车回去的路上,陈迄周思考到的问题实在太多,一下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
是选高中转学那次公交车作为切入口聊吗?
还是他的家庭?
亦或是这分别的八年?
这一细细整理,陈迄周才发觉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从未和阮梨提过,而今天晚上显然不适合拿出来说。
谈心的时间每天都有,今晚的阮梨更需要好好休息。
至于分手?除非他死。
陈迄周眼神微凛,不然他和阮梨的关系就只有爱人这一种。
-
阮梨来到佟龌凹业牡谝皇奔洌就被对方催促着赶紧洗澡去休息。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头发尖的水快速地滴落在背上,透着凉意。阮梨走出卫生间站在灯光明亮的客厅,表情有些拘谨。
她注意到主卧传递出来的光,刚要抬脚,佟龌熬妥吡顺隼础
“洗完啦?吹风机给你。”
说着,佟龌熬桶咽种凶仙的吹风机递到阮梨跟前,阮梨乖乖接过来,嗯了一声答道:“洗完了。”
“行,我在客卧帮你铺好了被子,头发吹干后,吹风机放洗漱台下面的抽屉里就好。”
“谢谢话姐。”阮梨真诚道谢。
“不客气。”佟龌傲成瞎易徘城车男θ荩“今天晚上折腾这么久你肯定很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吹完头发就赶快去睡觉吧。”
“好。”
在佟龌暗拇叽傧拢阮梨只得拿着吹风机又回到了卫生间。
头发没被毛巾吸过水,花了十几分钟才吹干。
等阮梨从卫生间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被佟龌肮氐袅耍只剩下主卧和主卧对面的卧室亮着灯。
主卧的门是敞开的。
阮梨靠近门口还能清楚地听到里头传来的哗哗水声,她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走进客卧。
为了让阮梨睡得好,佟龌霸诜考淅锏懔讼戕梗香味淡淡的。
尽管如此,阮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
佟主任那边早就没了动静。
整个屋子都寂静下来,阮梨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一层月光,挣扎片刻,最终起身把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了起来。
从到佟主任家的那个小时起,阮梨就没再拿出手机看过。
这会点进微信才发现陈迄周一个多小时前给自己打过电话,打过来两个她都没接到,自动挂断的电话后头还跟了几条消息。
阮梨逐字逐句看完,打字回道: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去洗澡了。】
发过去之后阮梨想了想,又想补充一句:【洗完澡就躺床上,没看手机】
谁知还没点上发送键,陈迄周的消息就进来了:【我知道,问过话姐了。】
阮梨愣了愣,正欲把打出来的话删掉,手机屏幕突然一闪,陈迄周的电话进来了。
阮梨没多想,径直接通,她瞥了眼时间惊讶地问:“你还没睡?”
电话里的陈迄周嗯了一声,回答:“在做个东西。”
“哦。”
阮梨了解地点点头,还想细问一嘴,却听到陈迄周问她:
“睡不着?”
“嗯。”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声响,陈迄周似乎拿起了手机,阮梨隐约能听到他的指尖按动屏幕的声音,她好奇地问:
“你在查什么?”
“快速入睡的方法。”陈迄周说,“我记得有个睡姿和穴位按压可以促进入睡。”
阮梨神色微怔,弯眼笑道:“那些有用么?”
陈迄周缄默半秒,如实道:“不清楚,我没用过。”
“那还不如你给我唱首歌呢。”
这个要求提出来,阮梨听到陈迄周想也没想直接应了声好,他认真地说:
“等我找找歌单。”
面对今晚上有求必应的陈迄周,阮梨诧异地挑了挑眉。
等了很久,那边没有半点歌声。
阮梨见动作一向利落的陈迄周磨蹭这么久,就知道他紧张了,于是她故意打了个哈欠,学着斗地主里的语音说道:
“你还没好么,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陈迄周急急地跟上:“选好了,我唱了?”
“好。”
阮梨先是听到陈迄周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比往常说话要缱绻温柔许多――
“我想要的 想做的 你比谁都了
你想说的 想给的 我全都知道
……
可是你不想一直走在黑暗地下道
想吹风 想自由 想要一起手牵手
去看海 绕世界流浪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别管那是非 只要我们感觉对
我害怕你心碎没人帮你擦眼泪
别离开身边 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
陈迄周是清唱,没放任何伴奏。
阮梨笑了笑,保持安静地听他唱完,想到艾孜买提的事情,她突然好像明白了陈迄周今晚的情绪。
于是等耳边歌声止住的那瞬间,阮梨主动说了句:“决定瞒着你的事情,我很抱歉。”
陈迄周也对她说了抱歉,这样就互相抵消啦。
阮梨听到陈迄周沉默下来,好像不知道要怎么接上她的话,她笑笑,轻声喊道:“陈迄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