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只能微微抬起了头,和杨嫆四目相对。
杨嫆仔细的看了看她,然后啧了一声说:“瞧瞧你这面色,比起本宫最开始见你的时候,实在红润了许多,看来沈大人待你不薄啊。”
姜姒想垂下头,却又想到了杨嫆方才的命令,就只能看着她说:“是去姑苏寻了大夫治病,现下已经有好转了。”
杨嫆撑着下巴看着她,柔软的衣裳往下滑了去,露出一节粉白色的藕臂,上面带着一只金色的镯子,竟有几分的俗气。
“上次本宫同你说的,你是考虑好了?还是就想避本宫不见呢?”杨嫆声线平淡,却又彰显着浓浓的威慑力。
姜姒这回就垂下了头,想到了那枝充满了威胁意味的枯萎的花,她仔细的思索了许久,然后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娘娘,臣妇想,臣妇拖着这幅病弱之躯毅然决然的去了姑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
对方愣了愣,没想到姜姒如此不避讳的回了她。
杨嫆脸色变得难看了很多,“沈夫人,本宫是在给你面子,给你一个机会,你以为全朝廷上上下下,还有谁是本宫三番两次想要拉拢的吗?”
“那恕臣妇不识抬举,不要这个机会了。”姜姒跪了下去。
杨嫆面色一沉,她一把将桌上的瓷杯扔到了姜姒面前去,索性没伤到姜姒,只是碎了一地的瓷渣。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在本宫手里?!”杨嫆微微眯起了双眼。
姜姒垂眸看着那一地的瓷渣,说:“臣妇知道,但如果臣妇只是因为做了一个臣妇认为对的选择,就要被娘娘杀人灭口,臣妇想,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态度却很是强硬。
杨嫆被气笑了,她指着姜姒说:“你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您敢的,您什么不敢,您甚至在圣上才是知天命的年华的时候,就私下拉拢朝中重臣准备拥立新帝了,您还有什么不敢?!”姜姒生平自是讨厌身不由己,被人威胁了,所以这种时候,她会以同样的方式威胁回去。
“还有娘娘,臣妇的夫君知道臣妇出来见你了,臣妇的丫鬟也在那边候着,算算时间,她马上就要过来了。”姜姒在告诉杨嫆,在这里杀了她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沈晏衡的“疯”朝里上下都是知道的,明目张胆的得罪他没有什么好处。
杨嫆站起了身,对着姜姒连连说好,她倒是真的小瞧了这个女人了。
“姜姒,好一个姜姒。”杨嫆围着姜姒走了两圈,一脚将地上的碎瓷片踢到了姜姒面前,然后轻蔑道:“从这上面跪过去,本宫从此不再为难你了。”
姜姒拧起眉头,她直接站了起来一脚将那块碎瓷片踢开了去,然后抬眼看着杨嫆略显惊愕的眼睛,说:“娘娘还没搞清楚状况,我现在过来见你,要是身上伤了一分一毫,我的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圣上虽然不是真心宠爱他,但你要记得,我的夫君背后,是整个上京城的商人,他不高兴了,圣上都得迁就着。”姜姒丢下了这句话以后,再次对着杨嫆欠了欠身,也不容她在说什么了,她就抬脚离开了这里。
杨嫆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长袖下的双手紧了又紧,目光越来越阴冷。
这姜姒如今不就是挑明了态度,要和她对着干了吗。
实在是……愚蠢!
她要让所有和她对着干的人,最终都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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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半柱香的时间就要过去了,白芷忍不住要过来,看见姜姒缓缓的走了出来,她连忙小跑着上前去迎她。
与此同时嘴上关切道:“夫人,你没事吧?”
姜姒摇了摇头,“我只是同她讲了两句家常话,哪儿会出什么事。”
话虽如此,她却为自己方才的那些话感到一阵后怕与心悸,转念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她敢说那些话,无非是心里有了自己的计划,先前那次和杨嫆见面,让她吃了不少的委屈,后来在姑苏她又送来了枯花恐吓她。
这气,任谁也咽不下。
姜姒性子虽然是不谙世事,不愿招惹是非之人,但也是一个脾气固执的人,有人来招惹了她,她也不会就真的忍下了。
见姜姒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白芷也就安心了许多,跟着姜姒一同回了席上。
她们回去了之后,杨嫆很久才回来,她脸色很是难看,却还是要挤出笑去奉承圣上。
沈晏衡注意力不在别处,他一心看着姜姒,等姜姒坐好了过后,他就顺势往姜姒身上靠了去,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姜姒的手,然后说:“手这么凉,冷不冷?”
姜姒摇了摇头,“不冷的,现下上京城值初夏,外面的阳光也很暖人了。”
“再暖也不要吹风。”沈晏衡认真说,“七姑说你醒来以后就算是好了大半了,再喝一些药养养身子,补补气血,等冬天的时候,没准我还可以带你去看雪呢!”
姜姒莞尔,眸色温凉,实实在在的漂亮。
再不久,有人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然后磕磕绊绊的禀报:“圣圣……圣上!贵妃娘娘,不好啦!”
“凤宁殿走水啦!!”
而那凤宁殿正是杨嫆的寝宫!!
作者有话说:
①将近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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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短小一点,明天多更一点,坐车车坐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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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其实也很帅的嘿嘿。
第52章 走水
杨嫆当即脸色大变, 她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质问地上那个小太监:“你说什么?!凤宁殿走水了?!”
小太监跪得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了,他脸上大汗淋漓, 害怕得声音发抖, “是是,就在刚才, 火势太大了!!”
杨嫆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幸好被一旁的宫女搀扶住了, “娘娘, 娘娘!!”
圣上上前去搂过她,然后一脸肃色的对那个人说:“还不赶快去找人救火!”
“那边能去的人都去了, 火势太大已经救不下了!!”小太监无比懊悔自己前来禀报此事。
杨嫆这回是真的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先不说凤宁殿是当年皇后住的寝殿,就说里面随便一个物件儿都是价值不菲的,里面放着杨嫆珍藏的那么多的珠钗首饰。
要知道她能拉拢那么多的官员支持, 自然因为她手里还捏着他们的一些把柄, 而今一把火烧掉的不止是她所有的钱财,还有她孩儿的前途啊!
姜姒听得也是眉头紧锁,她侧首去看沈晏衡,缓音浅浅问道:“好好的皇宫怎么会走水?”
沈晏衡摇了摇头, 他搂过了姜姒说:“犯天条了, 遭天谴——”了呗。
话未完姜姒就伸手去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闻声警醒:“二郎,慎言。”
沈晏衡笑了一声,他捉住姜姒的手不留痕迹的吻了一下她的掌心, 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姜姒尾指挑了一下, 想说沈晏衡没个什么正形的。
但那边李启就一阵头疼的把晕在自己怀里的杨嫆推给了一旁的宫女, 然后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踢翻了过去。
“找人救火啊,你还愣着干什么?!”李启气得额上的青筋暴起。
小太监又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齐声道:“圣上息怒,圣上保重龙体啊。”
左司马大人连忙走出来说:“圣上,当务之急是找出纵火的凶手!”
李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人盯得后背发怵后,他才启唇:“此事交给翰林院和巡抚司那边去查。”
周子成和那些翰林院,巡抚司的人连忙站出来行礼:“臣遵旨。”
沈晏衡也一脸不爽的拱了拱手:“臣……遵旨。”
这场闹剧事发突然,所谓的接风宴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办下去了,圣上龙袖一甩就离开了这里。
场上的人左右望了望,窃窃私语的离开了。
沈晏衡对那个凤宁殿起火一事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去调查,但碍于圣上特意吩咐过了,这过场他也得去走一遭。
他矮下身和姜姒私语道:“夫人,我去去就回,一会儿我会让白芷送你回去的,你且在家中安心等我罢。”
姜姒微微蹙起罥烟眉,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也低声回道:“此事蹊跷,二郎切忌涉身太多,自古纵火犯最难抓,查不出真凶最寻常不过了。”
沈晏衡懂得姜姒的话外之音,就是说如果查出了幕后人,是得罪不起的人的话,就可以视情况定夺。
他温笑着说:“夫人不必担心,我都明白的。”
他说话有一种哄着姜姒的感觉,让人不觉安心了许多,姜姒也就慢慢的把手松开了。
然后沈晏衡就差白芷陪同姜姒一起出宫,他趁姜姒不注意压低声音和白芷说道:“记得保护好夫人,绝不能让她单独一个人见人。”
白芷为防被姜姒察觉出来,于是只抬头看着沈晏衡的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白芷就去到了姜姒身边,“夫人,我们走吧。”
姜姒也就抬脚离开了这里,沈晏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觉露出了温柔的笑出来。
转念又想到了凤宁殿走水一事,他只勾了一抹讽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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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御花园,姜姒走在前面却绕过了好几个寝殿,白芷虽不如姜姒记性好,但她也认出来这不是出宫的路。
于是启唇问道:“夫人,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姜姒面色如常,不动声色的说:“没有走错,你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白芷就噤声不语,默默的跟在了姜姒身后,她们做丫鬟的,就要学会多的不问,多的不看,姜姒去见谁她也不应该过问。
不多时,她们就到了一处奢华的宫殿,殿前的牌匾是镀金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长乐殿”。
白芷心颤,心道自家夫人怎么走到了长公主的宫殿来了。
白芷没听到宫殿里面有什么大的动静,也就知道长公主还没回宫,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我们要在此处等长公主回来吗?”
姜姒点了点头,“嗯,今日闲得无事,来和长公主随便谈两句话。”
她说的是谈两句话,真实是来干嘛的谁也猜不准,白芷抿了抿唇,垂下头不再说话。
不多时,一辆宫轿稳稳当当的抬着一个女人回来了。
领路的小太监看见了姜姒,略有一些惊奇的对李嫣道:“公主大人,前面好像是沈大人的妻眷啊。”
李嫣本来在闭目养神,听了她的话就悠悠的睁开双眼,那双狠厉的眸在看到了姜姒以后,划过了一抹精光。
“哪位沈大人?”李嫣淡淡的启唇问。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回:“是那个上京城首富,沈晏衡沈大人。”
李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听到小太监嘀咕:“不过这沈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嫣眉睫低了低,右手一抬冷冷启唇:“停轿。”
抬轿的宫人连忙小心翼翼的把李嫣放了下来,贴身的宫女急忙上前去搀扶着李嫣走下了轿。
李嫣微微颔首,往前走了去,姜姒也微微一笑,快步上前了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臣妇见过长公主大人。”
李嫣脸上浮上了笑意,她往前走了两步去扶住了姜姒的小臂,然后莞尔一笑,一脸慈爱的说:“沈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姜姒知道李嫣已经猜出了自己来见她的意图,否则也不会对她作出这样一副姿态来。
姜姒:“是啊,好久不见。”
“走吧,去本宫的长乐殿里面坐坐,我好些年没见过你了,竟有一些生分了。”李嫣说。
姜姒:“好,那就听公主的。”
说完她们就向殿内走了去,白芷皱着眉有些担忧,想要跟上前去,但姜姒却回过头同她说:“你在此处等我就行。”
姜姒发了话,白芷只能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了进去。
等到了李嫣的寝房,李嫣就遣退了屋里的所有人,只留下了她和姜姒二人。
姜姒见人都退了出去,连忙欠身道:“公主,臣妇失礼了。”
李嫣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然后对她点了点头说:“坐下说吧。”
姜姒便起身坐到了李嫣对面。
李嫣放下了茶杯,上下扫了姜姒几眼,然后冷然启唇:“沈夫人来此寻本宫,可是有事要说?”
姜姒点首,“公主知道的,臣妇的夫君是上京城的首富,无论是三殿下还是五殿下,都希望二郎可以站在他们一方。”
李嫣对此有所耳闻,“但本宫听说,他不是和李筠交好吗?”
“只是交好,谈不上支持。”姜姒解释。
李嫣笑了笑,她已经四十多岁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堆起了一点点褶皱,并不显得老气,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古典美人儿的韵味。
“所以沈夫人特意来此,只是为了向本宫说明,你们沈家谁也不支持?或者说,沈夫人认为要支持的人也不会是他们?”李嫣掀唇用讽刺般的语气道。
姜姒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很显然李嫣就是这个聪明人。
“公主说得是,臣妇来此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说公主在择别的时候,还有一个选择。”姜姒的态度很明显,她一来说明了他们没有支持任何一个人,二来又说明了她这次来不是为了追随李嫣的,而是来自证的。
况且李嫣用人并非这么草率,她这次不但会对姜姒起防备之心,而且还会仔细斟酌,而在那之后,她的抉择才是最重要的。
李嫣面不改色,盯着姜姒说:“你这次来,沈晏衡知道?”
“他不知道,但他会知道的。”姜姒太漂亮了,说起话来也很漂亮,可以说是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