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沈春娴的大姐带来了一个消息,二姐的家的文耀离家出走了。
说这个的时候,沈春娴展露了很久没亮出来的技能,做了一些精美的小甜点摆出来,周围点缀着刚刚运来的樱桃。【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徐晏温原本嗤之以鼻,后来发现他喜欢吃咸的,就单独给他做一种。半下午,他散漫的坐在沈春娴身边,快将一盘点心都吃完了,沈春娴冷眼看着他,居然有一种,在看着曾经自己的感觉。
这家伙越来越和沈春娴同类化了,两人一起睡到了天色大亮,从前许氏还管管,现在许氏也受府里懒惰氛围的影响,起的也晚,对沈春娴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大姐一来,沈春娴就把他赶走了,仰着下巴,“快走,别碍事。”
徐晏温端着盘子走了,到门口正好撞见沈大姐,沈大姐对他端着盘子的行为很迷茫,两人打过一声招呼,徐晏温就淡定的离开了。
没成想,沈大姐是带着快一岁大的小茵茵来的,这是沈大姐第二个女儿,正被奶娘牵着,蹒跚的走进来。直接就抱住了徐晏温的腿,奶呼呼的说:“呆、呆。”
她抓着徐晏温的衣摆站稳了,努力的睁大眼睛,继续朝着沈大姐挪过来。
沈春娴看的有趣,大姐就略感尴尬的和她解释,“这个小丫头,说话晚,说不清楚,你姐夫抓着硬让她叫爹,这下好了,她现在看见个男的就叫爹。”
沈春娴和徐晏温一块笑了,他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小茵茵终于走过来,沈大姐抱起来拍拍她爪子上的灰尘,看沈春娴眼镜也不眨,就把小茵茵塞进沈春娴怀里。沈春娴不知道怎么抱,小茵茵就自己调整了坐姿,躺在她怀里咬手,沈大姐看的头疼,把她的手打掉了。
沈春娴原先对小孩没什么兴趣,但漂亮又乖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呢?尤其是她听说了二姐千辛万苦生下的两个孩子,一个死去了,一个失踪了后,再看孩子,每一个觉得是女子骨血所组成的。
两人聊了一会沈二姐的事,她一直没有找到文耀,甚至不知道文耀是不是还活着了。
又说到:“六妹妹要出嫁了,就在明天。”
六妹妹是钱夫人生的沈春玉,两年前钱夫人就给她找好了人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急着把沈春娴嫁出去。这时候沈春娴才意识到,一晃已经过了那么久。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沈家没有告诉沈春娴,从一年多以前,沈春娴就已经逐渐和沈家没了来往。
沈大姐神秘兮兮的,将小茵茵又交给奶娘带到一边,凑在沈春娴耳边:“你们俩年纪轻轻,身体也好,我给你带来一个秘方,非常灵验。”
沈春娴吓了一跳,脑子里闪过不少奇怪偏方,“大姐,我不喝药。”
沈大姐恼怒,“你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说完,她就从袖子里掏出两支签,一支上面刻着酸,一支上面刻着辣。
“要女儿就在枕头底下放辣,要儿子就放酸,这叫心想事成。”
沈春娴:“……”
真不知道这方法到底有什么依据。
沈大姐带来的心想事成,晚上就被半雁给悬挂在了门口,半雁刚一走,徐晏温就过来了,碰到他的头,被他随手拽下来,扔到一边。
闲来无事,两人趴在窗子上看月亮,今晚月色皎洁,虫鸣不止。
沈春娴将头发放下来一半,懒懒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叔父走了?”
徐晏温听见这个有点心烦:“嗯。”
叔父吃了两次闭门羹,终于又见到他一次,大概是觉得这次难以挽回,才愤怒的走了。就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按照以往的惯例,徐晏温应该能空闲上两个月不被打搅。
这倒也挺好的,两人往远处看,发现花坛里被按了一个小手印,肯定是白天的小茵茵干的。
沈春娴乐不可支,“她还挺好玩的,要是穿的薄的话,一只手就拎着了,就是好像有点傻,说话太晚了。”
两人都不知道小孩多久才能说话,徐晏温听了居然也点点头,将她和小时候的铁娃比较一番,干净了不知道多久,“好玩是好玩,确实有点傻。”
沈春娴说出自己的依据,“我听说二姐的文心,当初七八个月就能说话了。”沈春娴说完怅然若失,她还没玩够,大姐就走了。
徐晏温不怎么动心的样子:“这样的小孩子,刚生下来哭闹的烦人,长大了又调皮惹人烦,就只有几年好玩罢了。”
徐晏温对子嗣表现的如此冷淡,全要归功当初于他和一群同僚挤在旅店,同僚侍女半路生产,他和那孩子待了一路,已经被烦的受不了,击破了他从前子嗣繁荣的美梦。再则,那侍女难产死了,他知道生育的痛苦。
他不想将侍女代入沈春娴,如今就已经很好了,就现在这种场景,徐晏温抗拒去想以后。
沈春娴表现的很伤心,想想时间会流逝,想想可爱的小女孩会长大,变得多了烦恼。
她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天,和徐晏温一起看月亮。
第47章 番外:听花草的声音
屋外头好像在下着雨, 啪嗒啪嗒的打在掩了一半的窗户上,一股混着泥土味的冷风从窗户缝灌进了整个屋子。沈春娴被冻醒了,头痛欲裂, 隐约看见窗户棱上摆了两盆小花,被风吹的挨在了一起, 耳鬓厮磨的样子。
“老四那个狗东西又被押回来了,祸害了整整十五两银子, 还叫人按了红印子,那些个打手说了,不拿钱就把人拖回去打死了事。”
“年前才给老二下了定,家里哪还有闲钱。大儿媳妇手里有私房钱, 不过已经被黄氏要过来给春娴看病啦。”
“是该紧着春娴的!不过那怎么办呢, 圆圆也好可怜,她要是被卖了, 一定没有好去处的。”
“啊。别吵了别吵了,春娴醒了,嘘。”
沈春娴迷茫的撑起半个身子, 窗户外静悄悄的,两盆小花已经恢复原位了,各种抖愣着身上的雨滴, 哪里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
不知道睡了多久,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春娴睁开眼, 视线正好和往里面张望的妇人对上, 头一疼,各种杂乱的画面交织在眼前。
“心肝春娴哎, 你可算是没事了, 快出来瞧瞧你四侄儿吧!这遭天杀的又开始赌钱了, 咱家拿不出钱,你哥要看着人打死他,你再出来瞧他最后一眼吧。”
黄氏快步进来搂住她嚎啕大哭时,沈春娴脑子里的回忆将将归位,她才反应过来,讨人厌的家伙又开始给家里添麻烦了。
“那群人凶神恶煞的,说到底这都是你四侄儿自己造的孽,嫂嫂我可管不了他了!”黄氏哭着说道。
沈春娴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被黄氏摆弄娃娃似的套上了鞋,扯了件外衣就匆匆的往架。出了院子,才看见院里站着一大帮人,受了凉的胃里就开始翻腾,哇的一声呕的天翻地覆,正好吐在了一双洗的黯淡的黑色鞋面上。
鞋的主人猛的变了脸色,他表情有些崩溃,倒退了两步狠狠的甩着脚,一边眼神不悦的盯着沈春娴看。
沈春娴昏迷的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但徐晏温的态度让她讪讪的,甚至十分怀疑,这个邻居是不是早就对早就有意见了。
“那个,不是故意的啊。”沈春娴折腾的脸苍白,像一朵颤巍巍的花骨朵,徐晏温倨傲的抬眼,骨节分明的手无意识的攥紧,耳朵悄悄红了。
欠了钱的沈华被拧着手押着,身上好几个泥脚印,疼的嗷嗷叫。黄氏一边掺着沈春娴,一边大声哭嚎起来,却怎么也不说拿钱的话。大房的沈深一家、沈丰沈裕几个弟弟妹妹以及邻居许氏,都挤黄氏身后,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却连个屁也放不出来。僵持了半天,又淋着小雨,几个打手们都躁乱的很。
“既然舍不得拿钱来赎,那就拿人来抵债。”领头的汉子等的不耐烦,他倒不是不敢打死沈华,只是如此就亏本了。一伸手随便揪出了个小丫头,“你家这个年纪不错,能值五两银子。”
一直没说话的沈洪平不乐意了,闷声道,“那是我亲闺女。”
汗子忒了一声,嘲笑道,“没钱就卖女儿的不多的是?要不添点钱让这小丫头跟我走,要不我带走你儿子打死,闺女还是儿子,你自己选吧。”
沈洪平低声和垂头抹泪的黄氏商议,两个人舍不得闺女,但更舍不得儿子死,片刻,隐约听见黄氏松口了,“五两银子太少了,咱就最多只能添四两。”
被揪住的圆圆耳朵尖,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用力挣脱开汉子的钳制,一头扑到沈春娴怀里,哀求道,“小姑姑,小姑姑你救救我吧。别让他们把我带走,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小姑姑,你劝劝我娘吧。”
沈春娴反射性的搂住圆圆。
沈春娴正要说话,沈华已经胆战心惊的喊叫起来,像岸边上的鱼一样撅起身子扑腾,“小姑姑,我也是你侄儿。幺妹跟他们走了,吃香的喝辣的。我和他们走了,可就没命了啊,小姑姑可你不能那么狠心!”
“你还好意思比较?你自己做的事,凭什么要圆圆来担。”沈春娴开口,嗓子干涩,落在沈华的耳朵里,如同给他叛了死刑,让沈华直接僵在了原地,面如死灰。
汉子似乎发现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在家里颇有地位,困惑的咦了一声,“这个大姑娘总不是你女儿了吧?她生的是真好……能抵十五两,我们肯定能给她找个好去处,说不得还能余下些钱给你们。”
话刚说完,黄氏就气的蹿了起来,抓住扫把劈头盖脸的往汉子身上打,骂道,“你个痴心妄想的小崽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死了婆娘的蠢脸!我家春娴是什么人?她可是有大福气的,荣华命,做娘娘都不为过!打我家春娴的主意,也不怕天上降道雷,把你劈进阴沟里!”
沈家十多口子,没有一个反对这句话。汉子被扫把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气的笑了,“我今个是见识了,卖儿子卖女儿都要护着小姑子,这么有本事,有本事莫要欠钱啊?”
“去你娘的狗屁!”黄氏恼的扔了扫把,上去抓汉子的脸,两个人推搡了两下,黄氏被推倒在地,沈洪平赶紧去帮忙。身后的一大家子人也都有了主心骨似的,跟着上去和撕打起来,院里乱做一团。
沈春娴往后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徐晏温不什么时候退到阴影里去了,正抱着手臂,拧眉看着这一切。
想到这个邻居哥哥,沈春娴打了个寒蝉,掰着手指头,怎么也算不清这时候的自己做过多少惹他的事了。就比如说,她刚吐了他一鞋面。
少年的徐晏温身量还有些单薄,皮肤苍白,下颚线条冷硬,用布条束起的黑发边缘微微打卷,在光线底下泛着光。背挺的笔直,周身的凌厉不能直视。
沈春娴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她为什么那么蠢呢,总是莫名其妙的招惹徐晏温的?“我昨天想想我做的真是太不对了……咱们以后和平相处吧,我以后肯定改过自新,绝不再惹你了。”
徐晏温分出点余光给她,嘴角往上一挑,“你每次这样说,可都没做到。”
沈春娴被看的头皮发麻,默默的背过手去扣墙皮上的青苔,忽然间,一声尖利的喊声响了起来。——啊,疼!
谁在说话?沈春娴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去看,背后依然只有老旧的灰色墙皮,几片碧绿色的青苔附在上面,可怜的蜷缩在一起,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分明是道稚嫩的童声。
——徐晏温其实很喜欢你哦,因为春娴每次都把多余的饭菜送给他娘!
青苔在说话?
沈春娴难以置信,屏住呼吸等了片刻,那道声音却消失了。
雨丝一点也不见停,倾斜下来把她裙角都沾湿了,天色灰蒙蒙的,院子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沈家虽然人多,但也有不少女人孩子,和几个年轻力壮的打手自然比不了,没一会就落了下风。
闻声出来看的邻居许氏不知什么时候被卷到人群里,汉子骂骂咧咧的踹了她一脚。徐晏温的脸色猛的就变了,大步上去,扯过汉子的头往墙上撞,砰的一声,血顺着汉子的额头淌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瞬间。
“杀人了!徐晏温这小子杀人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黄氏大嚷道。
“大姐,他不是故意的。”许氏吓了一跳,连忙扯了扯徐晏温的胳膊,着急的训斥道,“快,快和你嫂嫂说,你是怕娘挨打了,不是有心杀人的。”
徐晏温不为所动,薄唇紧抿,紧绷着的手上青筋突起,像是在隐忍着怒气。
“到底是外来户,白帮你们家那么多年了啊!”黄氏接着说道,“养不熟的白眼狼,关键时候就知道害咱们呦,这下好了,牵连的咱们都坐大牢!”
“你们又唱的哪一出呢?老子还没死!”汉子气急败坏,靠在墙边深吸了一大口凉气。
沈春娴凑近一看,伤口虽然不大,但血淌的太骇人,一会的功夫,汉子眼前发黑,连站也没有力气站了。沈洪平也慌了神,招呼着老大老二要把人抬去郎中家里看。黄氏却喊道,“又发什么颠,王坡子连个头疼都瞧不好,这哪里是咱们村里能瞧的!”
这话说的有道理,打手们也来不及较劲,背上汉子就往外头走。沈春娴觉得眼前忽然更加清晰了,一朵攀在竹竿上的菟丝花探出了头,伸展着曼妙的腰肢,银铃似的笑声响起了来。
——赵大礼可真倒霉,一脚的冻疮还没瞧好,翻山越岭的来讨债,又伤了脑袋。嘻嘻嘻,还不如去打仗呢,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逃兵。
——春娴春娴,你听好了,冻疮的治法是取白芍、鸡血腾、当归、透骨草各一味,生姜三片内煎服用哦。
“赵大礼……”沈春娴喃喃着,伏在兄弟背上的汉子噌的扭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是真的!沈春娴脑海里哄的一声就炸开了,喉咙发干,试探的问道,“你有冻疮吗?” 汉子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惊恐万分,连连拍打着背着他那人的肩膀,催促道,“快、快走。”
原来不是幻觉,自己是真的能听见花草在说话!
……
自从沈春娴发现自己能听见花草在说话,就时不时的偷看隔壁的徐晏温。
每次都有声音说:——是真的是真的!他最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