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上一世的经历,处理外伤她拿手,风寒感冒,一些小的表症有原主的记忆,也凑合能行,需要摸脉看症的病情那就是大大的盲区了。
吴满贯眼泪流的更凶了。
许问枫转身:“行啦,快别飚猫尿了,我有钱。”
“谢谢姐。”吴满贯连忙止住抽泣,快步跟上。
急急忙忙来到医馆,却被人拦在门外。
“走走走,什么香的臭的就往里带,咱回春堂可不是善堂。”接待病患的医徒,捏着鼻子挥手赶人。
堂中的病患家属纷纷目露嫌恶。
医徒赶的愈发起劲了。
小乞儿浑身脏污,气若游丝,抱他来的两位也不像是能付得起诊金的主,医馆当然不愿收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钱能使鬼推磨,许问枫摸出几角碎银:“劳烦寻个安静处,替他诊治。”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医徒看向主事,主事微微点头指指后院。
“跟我来。”
后院单独劈开了几间小屋子,接待无法挪动,和需要隐秘看诊的病患。
“大夫什么时候来?”
“你先把他放床上,等坐堂的师叔得空再说。”
许问枫塞给他十来个铜板:“麻烦替我催一催,这孩子病情紧急凶险,恐怕挨不住多久。”
得了赏钱,医徒看脏兮兮的小乞儿顺眼些了,也舍得问话了:“行,我帮你催一催。你们与他是什么关系啊,外面捡的?”
这世道对陌生人发善心的可不多见。
“远房亲戚。”
“原来如此。”
第二十八章 小乞儿
约莫一盏茶,进来一位老大夫,估计是个慢性子。
只见他慢条斯理把脉,不慌不忙检查瞳孔舌苔,吴满贯急的不行:“大夫,他咋样?”
“急甚。”大夫头也不抬,继续保持着慢条斯理的节奏。
又是漫长的一盏茶,才摸着胡子徐徐开口:“大毛病没有,主要是长期挨饿受冻,拖垮了底子,受寒脾胃虚,内热,湿气重内火旺。”
“不过,他久未寻医问药,本是仔细调养就能痊愈的轻症拖成重症,有点棘手。”
吴满贯一颗心随着大夫的话起起伏伏,急死个人了,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许问枫:“能治吗?”
大夫又去摸他那胡须,慢条斯理捋啊捋:“不好说。”
许问枫都想干脆把他那胡子揪下来算了,吴满贯又在耳边嘤嘤嘤。
一个嘤嘤怪,一个慢条斯理先生,整得她长久趋于古井无波的心境微微躁动:“你别嚎了,嚎能把他嚎醒咋地。”
吴满贯嗝一声,瞬间消声。
“按理他不应该昏迷不醒啊!”大夫捋着胡须,思索半天,下了这么个结论。
许问枫忍住揪他胡子的冲动:“如果说他受到极大惊吓,会不会出现昏迷不醒的情况?”
大夫眯眼哦一声,不紧不慢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开一剂药,稍后让药童煎煮,先服下一剂,人若是醒了,有胃口进食,问题就不大啦,吃两副药,慢慢调理即可。”
“不过嘛,他这病症须得添加几味滋养温补的珍贵药材,一副药需五两银子。”大夫打量她几眼,慢悠悠道。
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见银子才给抓药。
许问枫麻利掏银子:“捡药吧。”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一二三四五六盏茶之后,可算把药煎上了。
这要遇到个急症,人估计都反复死三四回了。
吩咐吴满贯守在医馆等药童煎药,许问枫离开医馆,到粮铺买了几斤大米,然后径直朝卖母鸡的大娘家去。
借锅借灶熬粥。
大娘听闻她家中有人收治在医馆,非常热心,让她随便用,许问枫也不白用,有给柴火费,又单拎找她买了几个鸡蛋,和一套小孩穿的旧衣裳。
许问枫拎着瓦罐回来的时候,吴满贯正站在小房间门边徘徊打望,脸上挂满喜色。
果然是个孩子,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怎么样?”
吴满贯小跑过来,帮忙拎东西:“刚才喂药不小心呛着他,因祸得福给呛醒了。”
许问枫:“……”
小乞儿眼眶深凹,瘦的看不出模样,勉强能看出是个男童。
“扶他起来。”许问枫舀一碗白粥,叫吴满贯扶他起来吃饭。
小乞儿端着碗手脚局促,呆呆望着眼前的浓稠的白米粥,怀疑在做梦。
“快趁热吃。”吴满贯笑眯眯催促:“大夫说啦,你要是能吃东西就没大碍。”
一口香甜细糯的米粥入嘴,小乞儿扎实愣了愣,继而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饭里。
吃过的碗比洗过的还干净。
放下碗还不停砸吧嘴,回味无穷。
吴满贯心里发软发酸,再次咒骂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多谢两位恩人救命之恩,今世若无以为报,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恩人。”小乞儿趴伏在床上,叩谢恩人,小小的身体微颤,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嗓音干哑撕裂,泣不成声。
许问枫心情复杂。
此时,她突然有些搞不清楚,究竟是她在引导吴满贯,还是吴满贯在渡她向善。
无可否认,倘若不是吴满贯,碰到类似的情况,许问枫大概率是不会伸手的,她的心脏在互相伤害防备的炎凉世态中,在杀戮血腥中锤炼的坚硬冰冷。
彼时,她也曾有过热血赤诚,发滥好心的时候,最终换来的是算计,是猜忌,是背叛……
“不不不,我不是你恩人,是我姐救的你,医药费也是她付的。”吴满贯哪受得住这个,金豆子哗啦啦掉,就差和小乞儿抱头痛哭。
许问枫:“……”
就不明白了,他共情能力咋这般强,泪腺咋那么发达,一哭就跟泄洪似的。
“叮咚。”
随着叮咚响,屏幕自发弹了出来。
原是点值到账。
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前点值到账没声没息,不调出来查看,根本不知道。
呦呵,装死的东西,居然自主开发出自动功能?难不成由于她过分深度懒癌,严重缺乏主观能动性,金手指终于摒不住啦?
估摸是为了激励她,一下子到账10个点,后面特意划线标注“奖励”两个字。
许问枫不为所动,意念划走显示屏。
下次再碰到此类情况,她依然不会轻易出手搭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许问枫就不是个煽情的人,默然看着俩小孩面对面,悲悲戚戚流眼泪,也不劝,自顾自席地而坐,摸出白煮蛋搁地上一嗑。
听见清脆的嗑蛋声,屋里的抽泣声仿佛被人摁下暂停键,吴满贯愣愣地看着他姐,好嘛,他的情绪又不连贯了,本来情绪挺饱满的。
“吃吗?”
嫩白细腻的鸡蛋举到面前,吴满贯吸吸鼻子,鼻音浓浓:“吃。”
他早就饿了。
她和吴满贯一人两个鸡蛋,小乞儿一个,许问枫埋头,一边剥鸡蛋一边说:“你病体未愈,不宜一次性进食太多,一小碗粥,一个鸡蛋刚刚好。”
这话是说给吴满贯听的。
果不其然,吴满贯正准备给小乞儿多分一个鸡蛋的手顿在半空,听了他姐的话慢慢收回来。
他屁股一抬,许问枫不用看就知道他要拉屎还是拉尿。
鸡蛋拿在手里,小乞儿舍不得吃,往兜里揣,吴满贯抢过鸡蛋,朝自己额头上啪一拍:“快吃,你身体可虚了,特别需要补充营养,病好快点,少吃两副药,吃药的钱够买一筐鸡蛋。”
古代医药费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就那么一小会功夫,他姐哗哗流出去十余两。
小乞儿仔仔细细剥开鸡蛋,小口小口的抿,宛如在享用珍馐美馔。
“你几岁了?”吴满贯嘴里嚼着鸡蛋,含含糊糊和小乞儿说话。
小乞儿:“十岁。”
“啥?”吴满贯惊讶瞪大眼,小乞儿看起来至多五六岁,居然有十岁!
转念一想,自己长身体的时候,牛奶鸡蛋,海鲜肉类从来不缺的,小乞儿天天吃不饱饭,发育迟缓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名字吗?他们都喊我麻杆子。”
“什么怪名字?”吴满贯皱眉。
“是不好听,要不恩人为我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第二十九章 有人受伤
迎上小乞儿希冀的眸光,吴满贯冲许问枫撒娇:“姐,你读书多,你来。”
许问枫:......我现在不仅要带孩子,还要给孩子取名字,下一步是不是该自己生了?
在吴满贯央求下,小乞儿正式更名为“钱多多”。
三人一致觉得,这名字寓意顶顶的好,充满金钱的富贵气。
有了一个体面的名字,小乞儿,不,钱多多高兴的说不出话,听说高门大宅里的忠心家仆,主家就会赐名字,恩人赐了他名,是要带他回家吗?
要是美梦成真,苦日子就熬到头了!
填饱肚子,许问枫说道:“我去捡药,你收拾收拾,时候不早该回家了。”
吴满贯站着不动:“钱多多呢?”
钱多多前所未有的紧张忐忑,等待命运的判决书。
“医馆留宿要另付钱,村里不是有空屋子吗,先挑一间住着。”当年全村整整齐齐出去,却没能整整齐齐回来,村里空了好几户人家。
本来若依着许问枫的处事之道,病治好,大路朝两边,互不相欠,但吴满贯肯定不干,他满心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钱多多,理应负责到底。
钱多多喜出望外,激动的难以自抑。
不敢相信,做梦都不敢想的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偷偷掐了自己几下,疼!
如假包换的真!
钱多多不觉得住空屋有什么不好,他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能有片瓦遮雨已经是菩萨显灵,再说他病着,可别传染了恩人,等养好身体,再慢慢报答。
出了医馆,去还了大娘瓦罐,三人回村。
钱多多是吴满贯背回去的,他体重不到30斤,瘦得触目惊心,吴满贯背他一点不吃力,还有精力和许问枫讨论营生买卖。
“姐,我好没用啊,一点头绪没有。”今天一遭,他已经意识到银钱的重要性,要是姐刚好也没钱,后果难以承受。
一条人命或将流失在他面前。
许问枫已经有想法,但该怼的话,照样不留情面:“但凡你有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也没有。”
吴满贯怀疑姐在阴阳怪气损他。
小伙伴头脑简单,不适合复杂的营生,卖吃食简单,比如一碗面,固定多少钱,固定下多少面,最简单不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反正又不是捯饬啥宫廷佳肴,没那么讲究,大差不差得了,调料放足,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
实在不行就搞油炸食品,不是有句话讲,抓坨屎丢油锅里炸一炸,狗闻了都说香。
现代人都难以抗拒油炸食品的诱惑,何况食物匮乏的年代,在古代油炸食品绝对是抗把子的存在。
正好杂货铺里有食用油,可以节省一半成本,然后购入一些当地的面粉,混搭杂货铺的面粉,油炸过之后颜色起变化,很难瞧出端倪,几乎等于零成本。
这买卖干的。
“我帮你想了,你可以卖油炸食品。”损完人,许问枫出主意,反正她只负责想点子,其他一概不管,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
吴满贯眼睛一亮,有些话不便当着钱多多说,就在心里琢磨。
回到岩滩村,许问枫浑身的懒癌细胞发作:“前面就是柳家的空屋,你带他过去安置,帮忙收拾一下,看缺什么东西,上我家拿,整理停当,记得找里正叔报备一声。”
在外奔波一天,透支了她一个月的活动量,回家困觉觉。
“好,姐你安心家去,一切交给我。”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别的或许不了解许问枫,但有一点了解的相当透彻,他姐属于那种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的人,又懒又宅。
到家许问枫脱鞋上炕,倒头就睡,三妹喊吃晚饭,懒洋洋不想动弹,便使唤三妹把饭菜摆到小炕桌上,半躺半靠往嘴里扒饭。
一般天寒地冻才会盘炕桌吃饭。
二姐当真是懒出了境界!
许玉晴无语却也乖乖照办,能咋办,亲姐,摊上了。
吃过饭,许问枫准备继续睡,刚缩进被窝,又坐了起来,警惕地支起耳朵。
外间闹哄哄的声音由远及近。
片时,咣咣咣的拍门声响起。
十分急促。
“谁呀?”许玉晴跑去开门。
“妈呀!这是咋啦?”
耳闻三妹惊慌的声音,许问枫一个激凌,顿时睡意全无,赶忙梭下炕,拢拢乱糟糟的头发,出去一看究竟。
门外乌泱泱涌进来一群人,打头两个壮汉子抬着个破门板,上面躺着个血糊糊的人。
这谁啊?干啥往她家抬,许问枫第一反应就是,我敢对天发誓,我有规规矩矩做人,没有过伤人行为,自己一整天都在镇上......
“里正叔,咋回事啊?”
三妹的话也是许问枫想问的,对呀,咋回事啊?
余宏义一脸急色,骤风急雨道:“大勇在山上伤着了,快给他治治。”
里正余宏义年轻时曾在镖局干过镖师,靠走镖讨生活,为人豪爽仗义,特点就是嗓门浑厚音粗,他一说话感觉房檐都震了震。
许玉晴被他的大嗓门震的一愣:“里正叔,我爹不在家啊。”
许问枫却是松了口气,不是上门找麻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