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十分钟后，少年却在一条死胡同前，被那群人堵了个正着。
“对不起，青沼哥，是雨宫姐姐吩咐的，她说不会有事的，让你帮下忙……”诺亚方舟心虚地丢下这句话，迅速跑路。
青沼优：“……”
他就知道！！
少年叹了口气，抬起翠绿的眸子，观察眼前的几人，究竟是组织的人，还是……
“不用紧张，我是警视厅公安部的。”穿着便衣的警察拿出有着樱花徽章的警察手册，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就是‘霜月’吧，能跟我们走一趟吗？上面想要见你。”
青沼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想破坏雨宫小姐的计划，他抿了抿唇，将到了嘴边的反驳悄然吞下。
“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少年摘下了头上的耳机，不满又无可奈何地咕哝。
“押送”他回去的警车里，几个警察对他超乎寻常地热情，又是笑着恭维“上头对你很重视，让我们一定要安全地护送你回去”，又拍着他的肩膀表示“你可是这次行动的大功臣”，青沼优一头雾水，于是没回答，其他人却丝毫不受少年冷淡态度的影响，直到被他们簇拥着，在警视厅的会议室落了座，还有人给他端上来了茶水，他都还有些恍惚。
不是，他不应该去审问室吗？
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式的审问手段？想等他放松警惕，再给他致命一击？
青沼优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人。
“咳，好了，你们这些人，别过分热情，吓到我们的功臣了。”这时门口传来了咳嗽声，一个留着一点胡渣，看上去有几分颓废，却又强健的男人，进入了会议室。
“楠木警视。”会议室里的其他警察立马向他问好，同时也表明了男人的身份。
SAT的指挥官楠木正章。
由于SAT的特殊性，指挥官的姓名和长相对外是保密的，但是青沼优在调查雨宫秀信的时候，早把这些信息翻了个底朝天。
“没想到霜月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子。”
其他人走后并带上了门，楠木正章拉开了青沼优对面的座位，用话家常的态度，开始了审问：“你和秀信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帮他？”
青沼优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要是这群警察一直刚才那种不正常的态度，他反倒难办。
“在组织的时候，他救了我一命，现在算是偿还吧。”
少年稍作沉默，将他入侵了组织的系统被发现，和雨宫秀信是如何与朗姆虚与委蛇，将他救下的事情，简要地和楠木正章复述了一遍。
说实话，这并不是他参与雨宫树理的计划，尤其卷入得如此之深，最真实的原因。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会对那个时候……没有阻止司木露送死，感到内疚，也仅限于此。
只是这却是最好理解的理由。
这群警察需要的，不正是这种正当的理由吗？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秀信怎么会把你这种本该在学校享受生活的小孩儿卷到这种危险的事情中，在那种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后来应该也是万不得已，顺势而为。”楠木正章笑了下，“你这小子胆子倒是挺大，学了两天编程，就敢跑去攻击黑衣组织的安全系统。”
青沼优还有两年就到能喝酒的年龄，才不是什么小孩子，他张了张口，又懒得反驳地闭上了嘴。
楠木正章看出了他的不满，和气地笑了笑，之后和他核对了几条情报的内容，源自霜月之前发给他的邮件，青沼优全都答了上来，于是楠木正章更加确信青沼优就是雨宫秀信牺牲前，下的最后一步棋――霜月。
“我知道了，警力已经部署下去了，所有的事，都按照我们之前说的，顺利地进行着。霜月，非常感谢你为我们警方所做的一切，辛苦了，你的任务到此，终于可以结束了。”最后，指挥官从座位上站起身，注视着少年的眼睛，庄重地道，“在你说的那个充满希望的结局到来前，在这里稍作休息吧，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喊门口的人。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我也得去工作了，幸好赶上了见你一面。”
楠木正章说完这句话，准备离开。
“等一下……”
青沼优有些懵，少年下意识站起身，指挥官并未止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会议室的门口守着两个警察。
青沼优忽然有些恐慌。
是因为他被软禁了吗？不，这群警察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虽然监视着他，但如果将他作为犯人看待，态度不可能这么温和……把他留在这里，更像是，在保护他。
他霍然惊醒，忙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12月22号，怎么了？”在门口站岗的其中一位警察狐疑地回答。
青沼优点了点头，他当然不至于忘了时间，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反复地念叨：“对，是22号，还没到行动开始的时间，是我想多了吗……”
这时他注意到了外面似乎是在集结的警力，不同于普通警察，穿着黑色的防弹衣，荷枪实弹，是特警。
“外面是怎么回事？”青沼优听见自己在问，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推测，就像是抽“再来一瓶”时，已经刮出“谢”，非要将“谢谢惠顾”刮出来一样，等着一个最后的宣判。
“听说今天有什么大的行动，连自卫队也出动了。”那个警察回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青沼优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唔”了声低吟着捂住耳朵，只觉得有一千只蜜蜂在耳朵旁边叫嚷，吵得他头晕耳朵疼。
“喂，你怎么了？”
“快去叫医生！”
――“小优小优，大决战就要开始啦！时间就定在12月24日好啦，是平安夜呢。说起来是谁告诉我的平安夜有吃苹果的传统呢
……苹果和平安夜没关系吧？”
――“小优，要提供给警察的资料，就拜托你了哦，别担心，诺亚会帮你的。”
――“我怎么就黑心资本家了，放心吧，我一次都没有忘记，我答应你的事情。”
――“哎呀，小优，你在家里都要发霉了，快出去转转吧，帮我带点零食回来。”
――“小优，我是不会出卖你的，万一遇上了什么突发状况……”
――“小优，相信我。”
决战的时间提前了。
雨宫树理将全部的人生，压在了复仇上，所以他才会相信，她一定会选在平安夜，对她有着特殊意义，司木露牺牲那天，对黑衣组织发起总攻。
那个时间，根本是她故意告诉他的，她需要的是黑衣组织的覆灭，根本不在乎特定的时间，也或许在乎，但为了更重要的目的，也可以舍弃它，之后只要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自己快暴露了，催着警察提前行动就行了。
从让他经手每一条发给警方的情报开始，便已经落入她的圈套，为的是当他被警察抓住后，能够对那些邮件对答如流，做实【霜月】的身份。
难怪她说她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
谁要她用这种方法啊！
他不该相信她的。
“喂，青沼君，医生马上就来了，坚持住。”旁边的警察还在努力鼓励和安慰他。
好吵。
青沼优面无表情地抬眸，一边往外走，一边环顾四周。负责保护他的两人见他刚才还很难受的模样，转瞬间又神色如常，顶多略显焦急，不知道该不该拦，稀里糊涂地跟在少年的背后，走到了警视厅的大厅。
少年眼尖地瞧见大厅里正在整队的某个身影：“苏格兰。”
诸伏景光愣了下，看了过来，接着走向了少年：“我听说你的事了……”
“快去救她！”不等诸伏景光说完，少年便抓住了他的衣领，还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如果是决战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交给我们这些警察就好了。”诸伏景光一怔，以为霜月是因为决战的事情有些不安，于是安抚。
青沼优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再睁开眼的时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苏格兰，你听清楚，我在组织的代号，是XYZ，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先别问，雨宫树理才是真正的霜月。”
第140章 热度值+140
司木露自以为是地说过，他不是一个坏孩子。
青沼优从不承认这一点。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也可以说是胆小鬼。
所以那个时候，青沼优明知道司木露会死，也只是冷眼看着。
看着司木露送死，看着一切上演。
甚至司木露与布朗克斯对峙的仓库发生爆炸，青沼优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处快将整个夜空烧红的火光，冷冷地想着――看吧，你的判断失误了。
现在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
看着就好。
别的什么也不用做。
只要接受雨宫树理安排的剧本，过去的经历，XYZ这个代号，和他再无关系，反正他一开始就是打算利用完她再背叛。
雨宫小姐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反复说服自己，放弃不理智的想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向苏格兰表明了身份。
青沼优却莫名地松了口气，完全没有后悔，心情意料之外地畅快。
他原本以为苏格兰会问个不停，耽误救人的时间，毕竟政府啊警察厅警视厅这些机构内部的流程有多麻烦……托他有个议员父亲的福，青沼优再了解不过。
诸伏景光愣了片刻，的确有很多疑问，现下也只能强行按捺了下去，皱着眉头问：“我明白了，首先要确认雨宫小姐的位置，你有头绪吗？”
青沼优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他努力回忆和思索着雨宫树理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诚然她的演技很好，所以他之前才一直没有察觉雨宫树理的计划。
但既然他已经知晓了她的打算，倒回来看，大概雨宫树理很肯定他会接受她的“好意”，接下他梦寐以求的、崭新的未来，雨宫树理大部分行动没有特意避开他。
和警方联络的代号霜月……各种各样的照片和名单……黑衣组织的罪证……
种种已知的，或者经过他手的情报，在青沼优的脑海中沉浮，混乱的思绪中，他灵光一闪地抓住了某个细节。
是了，证据！
雨宫树理让他将纸质文件带到银行的保险柜储存时，给出的理由是，警方需要更强力的证据，虽然后来证实，这是她为了将“霜月”的身份硬塞给他，设下的圈套，然而实际上，的确有一份证据，雨宫树理拿到手后，并没有交给警方。
那是一份特殊的名单。
APTX4869。
能够返老还童的药物。
越有钱有势的人，越不希望手上的权力终有一日会消散，渴望青春不朽。
名单上，全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大部分是日本的，也有美国和英国的政党高层甚至领袖，青沼优不但在上面看见了好几个熟面孔，还见到了不少新闻上赫赫有名的慈善家。
他们都是黑衣组织幕后的投资者。
也是组织能在黑暗中屹立半个多世纪的根基。
青沼优知道雨宫树理没将名单交出去的理由，这份名单过分骇人听闻，上面随便抽几个人消失，都会引起政界或者商界的地震。
但是他猛然意识到，那时少女看见名单的沉默，并非迫于现实压力地放弃，雨宫树理的人生为了复仇而存在，一如风平波息的海面下永不熄灭的火焰，除非将组织或者自己焚烧殆尽，绝不可能妥协。
她恐怕那时，就在计划着，怎样才能将黑衣组织连根拔起了。
“她应该去了总部，组织情报中最核心的部分，并没有和电脑连接，只有一些古早的纸质资料，诺亚……我之前帮她确认了这一点，本来以为雨宫小姐是个理智的人，忘了她一遇上她哥哥的事情，就会变得不管不顾，”青沼优“啧”了声，“具体位置我会想办法确定，你先想办法
派人过去支援吧。”
灰发绿眸的少年快速地说完，转头问其他人电脑在哪里，带他过去。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笑：“会不管不顾的傻子，也不止一个啊。放心吧，组织里已经有人接应了。”
青沼优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嘀咕：“难怪波本不在……”
所以说――这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放着活命的机会不要，非要送死。
青沼优不想理解，只觉得烦躁。
……
12月22日，下午两点。
暗流涌动于看似普通，甚至风和日丽的一天。
由于霜月提前将黑衣组织在警方内部安插的卧底名单交给了SAT的指挥官，为免打草惊蛇，警方一边悄无声息地将内鬼排除在外，一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决战之日，警方联合各国部署在组织里的卧底，同时袭击了黑衣组织在日本的多个据点，组织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丢失了东京、大阪地区的几个据点，此处也是警力较强的区域。
不过黑衣组织能在黑暗中，扎根了半个多世纪，力量也非同小可，很快反应过来，通过各种渠道对警方施压，以及局部的交火，政府内部更是短时间出现了命令混乱的状况，雨宫树理提供的名单上涵盖的人员并不是全部，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组织数十年的黑暗挖个干净，况且即使是已经暴露的内鬼，在高位上做了太多年，能做的事也不容小觑。
何况还有那份特殊的名单上的大人物的干扰。
双方竟陷入了僵持。
黑衣组织的大本营就在日本的长野县，设施建造在郊外深山的地下。
因为大部分人都被派了出去，抵挡政府的兵力，越往基地的深处走，周围越不同寻常的安静。
少女独自走在宽敞的走廊里，清浅的脚步声，因为金属墙壁的关系，发出了空旷而单调的回响，偶尔遇见一两个组织的成员，大家也都是步履匆匆地往相反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