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联姻啊,联姻也不妨碍培养感情咯」
聊一阵,装模作样地摸一阵工作,到了十一点半,一群不吃米饭只吃轻食的,又抱着沙拉盒,堂而皇之地转移到了茶水间里继续聊。
“猜猜看女朋友是姓温还是姓庄?”
“也有可能是澳门的咯。”
“不像,邵董是继承人,商家的形象太正,既然是联姻,那一定会考虑未来太太背后的社会背景。”公共事业部的高级专员,煞有介事地说道。
“万一是内地的呢。”
“这倒更有可能。”
忽而有人提及:“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掩了唇,低声道:“红三?”
茶水间原本就很密的谈话,这会儿压得更密实了。
“感觉这个推断更合理。”
“所以才没有露脸,因为身份敏感。”
男男女女的表情都恍然大悟,像是懂了。
“make sense。”
“难怪。”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明星。”有女同事抚抚心口压压惊。
“笑死,不可能。”
“想多啦,他们这种不可能娶明星的,玩玩还差不多,真娶进门,怎么可能不看背景?”
“是喔是喔,门第资源是一回事,最起码要能上得了台面吧。明星……”轻蔑而暧昧地笑起来:“内娱哪个明星经得起扒?”
“邵董在网上有cp啊。”一直没说话的一名同事忽然平地起惊雷。
喝咖啡的几个都呛了一口,倚着吧台的身姿也前倾着立起来。
“怎么可能?网上连邵董照片都没有,硬磕啊?”
“怎么没有?”女同事眨眨眼,“只不过用的不是商邵这个名字咯。”
她一提,其他几人都一怔,继而陆续笑起来。
“金渊民?”
“金总的身份还没拿回来呢?”
“金总痛失真名。”
难得听见商邵和女明星沾染,众人立刻转移了兴致:“怎么磕的?跟谁啊?”
“还能跟谁,应隐啊。”
来自市场部的互联网运营专员同事,说完这句话后,便把手中那块被插得乱七八糟的切片蛋糕放下,滔滔不绝起来:“我是意外,那天首页又刷到了邵董出席颁奖礼的照片,就想看看他们怎么说,结果评论区全在磕他俩。”
“但是他们之前不是知道了金总已婚有孩吗?”
“所以她们不敢光明正大磕,偷偷建了群圈地自萌哈哈,我在群里。”
“应隐跟邵董,除了那两场活动,八杆子打不着吧?”
“确实,”同事点头,又痛心道:“但不得不承认,被他们一磕真的好上头。”
她又忆了忆:“而且他们觉得这对是真的,说邵董去片场陪了她两个月,有求必应,感天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茶水间里这会儿实在好热闹,都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梦里呢?”
“都是女方粉丝吧?”
“也正常,不是说应隐只嫁豪门吗?这么大咖位还一心一意当捞女,也是不忘初心啊哈哈。”
这话难听,这年头少有人把捞仔捞女挂在嘴边了。
“呃,sorry啊,我是粉丝,你这么讲我有点生气。”另一个同事放下杯碟,正视那个优越感从鼻孔里透出来的男同事,“她捞过什么了?你说说看。”
气氛一时微妙,有眼力见的旁人各打哈哈几句,将这一篇揭了过去。
“没事,让他们磕吧,反正磕的是金渊民不是吗哈哈哈。”
聊了整整一个午间,什么红三联姻的消息,又随着下午一点半的开工而在各群组里不胫而走。虽然谁都没证据,但传着传着,逐渐有鼻子有眼起来,成为一件十分笃定的事情。
事情传了快一周才逐渐平息。
这一周里,康叔拿着一套图纸,从宁市往返于香港一位老黄金匠铺不下三次。这一间匠铺开面不大,藏在庙街的犄角里,从外头看其貌不扬的,却传了四代,是香港给高定奢牌供货的金饰手工坊之一。
“难搞哦,细商生比巴黎的老板还难搞。”
细商生,粤语里意思是小商生。他会这样叫,是因为商檠业在他这儿才是“商生”。老子既还在位,那么儿子自然只能是“细商”了。
“又要皮衣,又要头发丝,哦,还要这什么?大腿枪套,我要不要再给她弄个蕾丝边胸罩?这么一看,才猴赛雷啊!”老板脾气怪,眼睛眯在眼镜片后,自下而上地看康叔。
康叔笑,坐在他的工作台边喝盖碗茶,吹一吹茶沫,好脾气道:“时间不是还够么?先前几个都很靓,这个当然也可以。”
“呵!”老板显然被这个“靓”字取悦到,“不是我吹,你就是让杜莎夫人蜡像馆来pkpk,那神韵也比我差得远!”
“少爷确实考虑过这个方案,不过,蜡像易化,黄金难融,情意既然千金难买,用蜡当然是不够格的。”
老板这时候又讲实在话:“那么人家的蜡也不是普通的蜡……”
他得了便宜卖乖,心里其实很受用。
想到细商生第一次走进他的铺子,那时候沉默寡言,从眼底里望进去,满是心不在焉,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多远的地方。叫他一声“细商”,他像是被从什么梦里叫醒,要过上一秒,才会安静而礼貌地颔一下首。
对于被人随意地叫为小商,他并不在意,只耐心地陪着工匠手中的人物成型。
“你好钟意谂叮睇得眼都唔眨。”
商邵笑笑,不说话。
“一个系官仔,一个系靓女,般配啦。”
午后的庙街安静,车水马龙都闷酽在深巷外,黄金匠铺的老板拖长了调子说完这句话,没有得到回音。
虽然口头上细商细商的,但他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吉利话,譬如百年好合啦,几时要崽?甚至说,喜宴时定要来讨杯酒喝的。
他身边的男人沉默着,照单全收了。
有时抬头瞥一眼,满工作室的金辉倒映着他侧脸,像一束诞生在室内的黄昏。老板觉得他话也真是蛮少,怎么都哄不动。
工作台上,叮叮当当的小锤捶打声、錾刻声、锉刀细细摩擦出金属丝的声音,再度有条不紊地交织起来。
这件小小的工已在一周内返了三次,康叔可不敢再走开了,从早晨坐到日暮,浓茶喝了一盏一盏,听老板讲欧洲人对高定的定义有多肤浅、在老祖宗的工艺面前有多不够看讲了一整天。
“这是第十二个了。”老板忽地说。
他呼吹一口气,细闪的黄金碎末在这口气中铺拂起来。
“也是最后一个了。”康叔答。
“这位影后的facebook给不给人睇?别给我当活招牌,我是吃不消。”
“你认出来了?”康叔挑一挑眉。
老板的眼睛从立式放大镜上抬起,白康叔一眼:“讲废话!”
两个老头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黄金打造的小像精雕细琢极了,康叔用一叠真丝方巾严严实实地包好,揣到西服贴身的内襟衣袋里,吩咐司机回宁市。
Benz车刚下港珠澳大桥时,意外接到应隐电话。
“应小姐。”他老人家暗忖了一下日期,又放下心来:“你是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安排车辆来接你。”
应隐那端安静,听着像在什么密闭空间里。
她果然说:“我落地了,已经在车里。”
康叔讶异:“提前结束了?”
“嗯,最后一站设备故障,所以只进行了上午一场。”
“我通知少爷。”
“不不,”应隐叫住他:“你在哪儿?”
康叔一颗玲珑心,双眼边的细褶笑得堆叠起来:“你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两人约好了在市中心碰头,康叔下了车,找到那辆打双闪的车。等他靠近了,后车窗才徐徐半降。他把公司门禁卡递进去,听到里头裹得严严实实的女明星问:“他会不会跟我生气?”
康叔已经对自家少爷有了充分全新的认识,回答道:“别人这么做会,你不会。”
应隐略略勾下口罩:“我不给他捣乱。”
康叔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助纣为虐:“那你更可以大胆无妨地去。”
应隐将门禁卡攥得牢牢的,吩咐司机前往不远处的勤德大楼。
上回探班是深更半夜,偌大办公室鬼都没有。这次却不一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到处都是眼。应隐上楼前,着实做了一番心里建设。
深呼吸。
只是去见一见,不过分吧?
六天未见,她实在心痒难耐。
虽然已经是下午五点,但毕竟是周一,各种会议占了大部分时间,因此临近下班也并没有人摸鱼,敲键盘的,改方案的,拉报表的,打电话的,交织成紧密充实的一片。
一片忙碌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当中一间电梯门开了。
叮的一声,穿牛仔裤、帆布鞋、廓形西装式皮衣的身影走出,脚步很轻,宛如心虚。
其实电梯升降并不奇怪,毕竟各部门常有联作走动。但过道边,一个接一个的,敲击键盘的动作都有些慢了下来。
穿得这么休闲,还戴棒球帽,一看就不是商宇的员工。这里的每位员工都有严格的办公着装标准。
有人仰头,视线跟着这个陌生女人平移。
还戴着口罩?
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都透了些不明就里,但手头有事要忙,要并没有很在意――
直到看到她径直走向了执行董事办公室。
应隐已经是强弩之末,看上去淡定非常,实际上,抄在口袋里的掌心早就汗津津的了。她走到当值的行政秘书办公桌前,身体站得笔直,学着商邵那种商务性的语气说:“您好,我找邵董。”
秘书搞不清她的来头,但已十分熟练地点开今日会面行程表,问道:“您贵姓?有提前预约吗?”
应隐只好弯下腰,余光左右瞥瞥,小声道:“你有邵董的微信吗?”
“呃……”秘书僵了一下,“有的。”
“他朋友圈的那个,女朋友,是我。”她用气声说,口罩下的脸染上樱粉。
秘书:“……”
“真的。”应隐看她似是怀疑;用蹩脚的粤语学:“妹妹仔。”
“那我也不能信的,女士。”秘书公式化地微笑起来。
正当时,里间办公室的门开了,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出。当前一道穿着翻领深蓝薄夹克,另一道拧着门把,卡其棕的西服看着十分英伦。
“邵董,您留步,郑书记那边……”来自省政府的官员客气道。
“我送您到电梯口。”商邵绅士地引了下手,微微勾唇颔首:“这边请。”
看到穿着休闲的女人,两人的脚步都是一顿。
商邵:“……”
应隐吞咽一下,立正站好,眼睛睁很大,像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没有人看到商邵极快敛去的那一抹笑意,单听到他正经且公事公办地说:“Cathrine,请这位小姐移步办公室。”
又转向应隐,“进去稍等我一会。”
他这句很温柔,放着陌生人的面,应隐身体热起来,颈间出香汗。
送省厅官员至电梯厅,又吩咐董事办的助理陪同下楼,返身时,商邵穿过大办公室的脚步从容而不疾不徐。
只是转了转腕表的动作未免太倜傥了些,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应隐被行政秘书请进办公室,口罩也没摘,单单脱了皮衣外套,挽在手里,乖乖地站在办公桌前等他。
她里头穿的是一件香芋紫的针织衫,古典polo式小翻领,贴身的款式,长度只至腰间,下面便是浅蓝色牛仔裤,将臀部包裹得浑圆紧翘。
行政秘书多看她很多眼,看着看着,莫名脸上红起来。
她身材太好,想到被邵董抱在怀里的模样,虽无画面,也觉得很欲。
应隐静候了会儿,听到门锁转动。
喀哒一声,门扇开了。
她站住没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商邵阖上门,一步步走至她。
等到商邵近在眼前了,低垂的双目紧紧地、深色浓重地锁住她,应隐才蓦地扑上去,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颈项。
皮衣无声地落在地上,她穿着香芋色的纤细腰肢落入他手。
不说话,只吻。
吻得气喘吁吁时,她才听到商邵问:“怎么突然回来了?查岗?”
他笑得轻慢,带有低哑的欲色,让应隐脚底发软。她摇着头,带着鼻音说“想你”。话音刚落,便被商邵一把抱坐到了办公桌上。
他吻她,发了狠,手掌将哪哪的衣物都揉皱了。
被扫开的文件夹坚硬,又被应隐的手无意识地撑着,一角磕在了桌边的总开关上。
有一键被长按。
夹在两扇玻璃间的电动百叶帘开始缓缓上升,十分紧密,动静可称得上是细微。
外间大办公室的电话、键盘、走路、低语,统统都凝固了。
“………”
商邵吻了一半,不知是出于什么敏锐的直觉,才能如此及时地警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半眯了眼,当机立断将开关按停。
帘叶半卷的窗外,勤德一众员工呆若木鸡,手中的文件档案吧嗒一声掉到地上。
虽然并没有人看清里头那个女人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邵董对她的腰,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