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他,难道记得你。”应隐负气地说,湿润的眼眸凶恶。
飞机上冷淡他,下机后躲她,趁她喝醉看尽她狼狈看光她春色,此刻又强吻她。
为他笑,因他哭,可怜哀哀,委屈巴巴,捶胸顿足,兀自欢喜,五集海绵宝宝。
如此算来,确实没什么好记的。
商邵抬起手,指侧若有似无地滑过她脸颊:“就没有一点值得你记的?”
应隐沉默以对。
窗外有车经过,暖色的远光灯一扫而过,须臾照亮了车内空间。
“那个花。”她垂下脸,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第一次有男人送我花。”
“第一次?”商邵的动作顿住,像是不敢置信。
“嗯。以前收到的都是剧组杀青,或者粉丝送的。”她吸了下因为接吻而半通了的鼻子:“没人送我花,也许觉得一束花不贵,不够讨好我。”
商邵明白了。
她美丽高傲,拜金女的声名在外,自己又能挣,等闲珠宝看不上眼,那些富商争先恐后想媚她,便宁送金山不送花,送不起金山的,更望而却步。
但她只是个小女孩,只想要一束花。
就像她只想要淋雨时的一把伞,秋风里的一张披肩,为她披上西服前的一声“介意么”。
商邵静了片刻:“那刚刚为什么要还给我?”
“你给你前女友也送过。”应隐脸垂得更低,半张脸掩没在昏暗中,半张脸被车外高悬的路灯照出浓淡廓影。
“谁说的?”
“不是Anna,我猜的。”
商邵不动声色:“猜这个干什么?”
“我学表演的,脑子自己就动了,我不想猜的。”应隐不争气地说,嘟嘟囔囔。
“脑子这么无师自通,就没有猜点别的?”
他意有所指地问,手掌贴着她薄薄的肩颈,拇指和食指揉按她后颈的穴位,慢条斯理地拿捏。
应隐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一时间浑身都酥软了下来,头皮一阵一阵过着电流似的麻。
她不知道商邵问的哪方面,直到他说:“比如,给她放烟花,搞浪漫,送珠宝,上床。”
应隐抬起脸,咬着唇:“商先生的恋爱细节,我不想听。”
“叫我商邵。”
“商邵。”
不愧是天才级的影后,短而普通的两个字,被她念得万分动听。
“第一个没有,第二个偶尔有,第三个当然有,第四个……你不是觉得我功能障碍么?”他似笑非笑:“怎么上?”
应隐低头要看。
车内视线昏沉,衣物颜色深,只觉得褶皱阴影层叠,看不清楚。商邵没阻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没硬。”
吻成那样,竟然不起反应,应隐想,果然那一次是意外,现在的才是常态。
她哪里知道,她眼前的男人,是一个拥有非凡定力、擅长延迟满足的人。他吃过了第一口,知道了滋味,第二次尝,便没那么没见过世面,从容不迫的,细细品尝每一分被他之前遗落之处。
至于下一次的满足,要留给下一次的新鲜。
但应隐现在脑子里,根本顾不上他有没有病。
她只想着,维港的烟火让她失眠了半晚,原来是假的。
“商先生一场恋爱谈得这么小气。”
商邵勾了勾唇,像是有些自嘲的意思。但他神色平淡,应隐看不穿。
“好了,”他轻拍了拍她臀,一副吃过后意兴阑珊的餍足:“花没扔,已经在飞机上,你登机了就能看到。”
他是要哄应隐起身,眼眸瞥见她开衫扣子崩开,顺手帮她扣上。
商邵动作和神情都淡漠着,但这份体贴里,多少藏了些见不得人。应隐垂眸看他玉骨瓷器般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戏弄她的贝母扣,一颗一颗从腹间往上系。
也没有什么借机若有似无的触碰,应隐想,他昨晚上被她蹭够了,此时跟她装正人君子。
“那个花,叫什么名字?”应隐找话问。
“瑞典女王。”
“为什么送我这个?”
“它像你,很骄傲,不管是它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都不低头。”
应隐默了须臾,商邵一路帮她系到了最顶端的那颗。系到最后一颗时,他抬眸,跟应隐的目光对上。
“那商先生是我喜欢的,还是我不喜欢的?”她更轻地问,看着他的喉结。
饱满的,束在领带之上,在她的目光下意有所动地滚了滚。
商邵没回她,目光与她对视。对面车辆滑停,缓缓照亮他东方式深沉的、温雅的英俊,也点亮了他眼底的欲念。
下一秒,两人一个将脸抬起,一个偏过了垂下,迫不及待地再度吻到一起。
分分合合,若即若离,深着浅着,终至凶狠,在狭小空间里吮吻出了水声。
吻完了,他抚着她脸,高风亮节:“凭你做主。”
“商先生违反合同条款,违约了。”
商邵顺势扣着她手,强势地与她十指交扣。
“以后会一直违反。”他微微抬眸,瞥过她:“我说了,我要你。”
飞机起飞,落地在了法国哪里,应隐一概不知,只知道是个港口。
自机场至港口,有专车迎接,到了后登船。
那是艘超级游艇,跟应隐当日在宁市帆船港惊鸿一瞥时的那艘一样。
登了船,一个衣香鬓影,五光十色的浮华世界。一天的度假,一天的酒会,宴会场内人不多,应隐依稀认过几张熟脸,但对不上名号。
她也没想过,两晚后,她的一些合影,将会被粉丝从一个退役名模的ins上搬运到微博。
粉丝惊叹于她在如此场合也笑容甜美落落大方,而只有真正的圈内人才知道,这些照片的重点,根本不是那些所谓的明星们模特们,而是另几张面孔。
一张,是全球著名奢侈品集团的继承人,另一张,则是国际出版巨擘的少东家及其超模女友,他们旗下最著名的时尚杂志名为《Moda》。
这是公海上的私人游艇聚会,能出现在这些社交圈里的人,身份不言而喻。
应隐登船,惯于拜高踩低的内地名利场震动。
第33章
海港的夜,浓云覆盖住月影,浪声温柔。
登了船,游艇的主人已经在舷梯处等,一见商邵,立刻迎上来,热烈地跟他握手拍肩拥抱。
“Edward。”商邵为应隐介绍,“我在游艇会的老朋友。”
爱德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年纪应当比商邵大上一轮,一头褐色鬈发贴着脖颈,身上穿白色亚麻衬衫与浅驼色休闲裤、浅口反绒皮皮鞋,一派舒适的度假风。
“什么老朋友?今年五月在摩纳哥,我等了你半个月也没见你过来!”
每年的五月,地中海风浪见涨,所有富豪都会不约而同地将游艇转移向摩纳哥公国的港口,小至龙骨帆船,大至豪华游艇、超级游艇,白色船体巍峨错落,桅帆鳞次栉比,构成一道世界上最昂贵的白色风景线。
商邵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拍了拍肩:“你不是不知道,我今年实在太忙,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海。”
他在面对朋友时,与应隐平时见到的不同,充满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在船主Edward身边的,是一个非常高挑的女人,也许有一米七八,同样的深麦色脸庞,一头金棕色色长卷发,笑容热情洋溢且很甜。
应隐认出她来。
她是去年刚宣布退役的超模,贝卡,来自阿根廷,穿过维秘天价翅膀,同时也是上个时代high fashion秀场的神话之一。
贝卡只穿一件大衬衫,下半身光着,赤脚,Edward说话时,她就伏在他肩头,抱着他宽阔的肩膀,天然含情的双眼从商邵脸上转向应隐,继而一怔,似有探究。
“oh my gosh!”她忽然间掩唇惊呼,想起来了:“是你!我看过你的电影,《The floating flower》,right?”
因为她的英文语速很快,而且激动,应隐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那部电影是她的处女作《漂花》,也是她第一部 登上海外电影节的电影。
“应隐。”贝卡吃力地念出这两个中文发音,“你跟那时候很不一样,不过当然,那时候你还是个little girl。”
确实,彼时应隐不过才十七岁,脸上还有婴儿肥。
几人循着甲板走进船舱,又沿着旋转楼梯边走边聊。
已是后半夜,但音乐没停,一层的客厅四面开阔,有表演舞台,正中摆着黑色施坦威三角钢琴,以供宴会时演出使用。上了二层,有电影院、spa、健身房,以及一间牌室、医务室和书房。
三层主客卧共五套,应隐和商邵被安排在同一间。
应隐哽住了。
等人一走,她唰地变脸:“这个船这么大,难道就没有――”
“没有。”商邵言简意赅。
只有身长超过百米的游艇,才能被称之为超级游艇,而这一艘便是。一百米的船身,容得下直升机停机坪,容得下泳池,容得下帆船摩托艇快艇,容得下汽车越野车沙地摩托,容得下一百五十名船工佣人,但就是容不下第六间客房。
因为富豪的船上不需要太多客人。
商邵走入客厅,十分自然地脱下西服,并将衬衣袖口往上挽了挽。
鎏金水龙头被拧开,水流清澈,商邵一丝不苟地洗着手,见应隐站门口不动,他懒洋洋说实话:“除了我们,后半夜还有别的客人登船,五间套房都是安排好的。”
“我可以不住套房。”
“你在想什么?”商邵抬眸,含笑瞥她:“不住套房,那就去内舱跟管家佣人一起住。”
见应隐抿唇不情愿,商邵笑了笑,“或者,我去?”
借应隐十个胆子也不敢。
“你怕什么,我不是不行么?”商邵一句话说得坦然自若,取了擦手巾,细致地将手指根根擦干。
“男人的作案工具又不止那个东西。”应隐逞口舌之快。
商邵正擦完手,听了应隐的话,鬼使神差地,垂眸看了眼。
一双养尊处优、平时只需写签名、翻动书页和操纵帆船的手,此时此刻正垫在厚实的白毛巾之上。
指骨修长,确实不赖。
应隐倏然站直:“你、你干嘛看你手?”
“手也不能看?”商邵好笑地问,扔了毛巾,看着应隐,将黑色领带一点点扯开:“手怎么了?”
“手……手……”应隐面红耳赤笨嘴拙舌。
商邵风度翩翩地一颔首:“学到了,谢谢你的提醒。”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狠狠摔上。
呜……她轻轻打自己嘴:“让你嘴快!让你嘴快!”
她上次甩他车门,只硬气了一秒便怂兮兮地点头哈腰。商邵看着表,三十秒后,无奈地勾唇笑了笑。
三十倍还不止的进步,真是厉害。
他指间掐烟,敲了敲卧室门:“这样,我有一个办法。”
应隐的声音因为鼻塞而瓮瓮的:“什么办法?”
“晚上睡觉时,你可以选择把我捆起来,反正应小姐你,不是会十二种领带系法么?”
“商邵!”应隐锤了一下门。
商邵轻笑一声,低头吁了一口烟后,笑容敛了些:“不开玩笑,很累了,放我进去好么?”
应隐心里一紧,想到他这几天的行程。
林林总总一算,他两天里闭眼休息的时间,恐怕不超过四小时。
门从里面打开,烟雾缭绕间,商邵墨色的双眼难掩倦意,似乎全靠指尖这一支尼古丁来撑着。
“对不起,我也很想绅士地跟你说,我在外面睡沙发就好,但不行。”他抬起夹着烟的那只手,在应隐脸侧抚一抚:“就原谅我这一晚。”
应隐点点头,欲言又止。
“别道歉,是我自作自受。”
游艇的卧室跟酒店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地毯厚一点,家具奢华一点,水晶灯隆重一点。
正中央一张两米宽的黑色老巴黎床十分古典,雪白床单被佣人绷得没有一丝褶皱,床尾摆着一对用毛巾拧起的天鹅。
商邵瞥了眼床尾凳,走至座机前,按下免提,用法语吩咐了一句什么。
应隐以为他是叫什么客房服务,但商邵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一边对她说:“我先洗澡,等下佣人过来,会把这张尾凳换走。他们讲法语的,你不用跟他们沟通什么。”
“这个凳子有什么问题么?”应隐看了眼。皮质光滑而纹样特殊,以前没见过。
她伸出手去,即将触碰上时,听到商邵冰冷的一声:“别碰。”
应隐被他罕见的语气吓了一跳,抬起眸时,看见他眼中厌恶一闪而过。
应隐收回手,站直身体,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拘谨。商邵松弛下来,将她从长凳边拉开:“对不起,这是鲸鱼皮做的,我不想你摸。是不是吓到你?”
应隐点点头,小小声地说:“好凶。”
商邵便圈住她,在她脊心拍了拍:“不怕。”
他的温柔沁了倦色,像晚黑十分一阵沙沙的雨,叫人无端心安。
应隐伏他肩头,抬起脸,低声叫他一句“商先生”。
商邵垂下脸来,听到应隐问:“你亲我一下,好么?”
商邵动作微凝,默了一息,吻上她的唇。
这是很安静的一个吻,丝毫也不激烈,但莫名让人上瘾。
吻过后,谁的气息都没急促,应隐靠着他肩膀,唇角抿翘起来:“原来我也能命令你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