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点头道:“果然是朱师父的手艺,我差他远矣。”
她拈起一块,递到秦玄策的嘴边:“二爷也尝尝,你爱吃的,甜的。”
秦玄策咬住花糕,三两口就吞了下去,矜持地评价道:“不过尔尔,不如我家婢子做的好吃。”
“你又在哄我呢。”阿檀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此时秋月夜,她的眸子里却有婉转春水。
这春水弥漫过来,把秦玄策整个人都浸透了,他俯下身去,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那上面还留着花蜜和松仁的味道,又香又甜。
“不够甜,我想吃点别的。”他贴着她的嘴唇,露骨地暗示着。
阿檀娇气起来,哼哼唧唧地摇头:“不要,你死沉死沉的,压得我难受,我最近身子不舒服,经受不住。”
秦玄策低低地笑了起来:“都说了,今晚我伺候苏娘子,怎么会叫你难受呢。”
阿檀还想再撒娇两句,却被秦玄策堵住了,只能发出“嘤嘤啾啾”的一点声音。
奴婢们用袖子遮住脸,躬身退下。
夜间的风吹过来,菊花的香气若有若无,飘渺如云雾,人在雾里,神思摇晃。虫子在草木深处啁啁鸣叫,断断续续,月光宛如流水,和星子一起坠落花间。
柔软而稠密的貂绒毯子铺陈了整间凉阁,佩环和纱帛掉在地上,无声无息。
阿檀打了个哆嗦,呢喃着道:“我冷……”
那件鹤羽大氅盖了下来,把她遮住。
在大氅里面,秦玄策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腰,他的手又宽又大,带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让她溶化。
阿檀不安地扭动起来,这回嘤嘤的却道是:“我热……”
“又是冷、又是热的,你存心找茬吗?”秦玄策笑着斥道。
他盘腿坐在那处,岿然不动如山,健壮而有力,果然是英武无双的大将军,掌握全局,操纵自如,只是呼吸粗重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安抚着阿檀:“我没压着你,喏,连力气都帮你省了,如此服侍周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很不得劲,哪哪都不满意,阿檀气得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味道似清冽又似浓郁,仿佛悬崖上的松枝被烈日暴晒,流淌下金黄色的树脂,又仿佛丛林中的野兽撕咬打滚,散发出麝香的气息。
阿檀觉得有些眩晕。
他急促地唤她的名字:“阿檀、阿檀,抱我,抱紧我。”
她为了防止自己滑落下来,不得不伸出手臂,环绕住他的脖子。
他的肌理流畅起伏,坚韧结实,充满了强硬的力量,他的胸膛和肩膀都是那么宽阔,她娇小玲珑的一只,吃力地抓挠着,怎么也抓不住。
太气人了。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她,汗水滴在她的额头上,湿漉漉的。
或许今晚又吃坏东西了,阿檀觉得小腹隐隐胀痛,不太舒服的感觉,但她说不出来,嘴巴张了张,只发出一点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啜泣,又像是诱惑。
秦玄策显然是被诱惑了,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喃喃地问她:“阿檀,你喜欢我吗?”
“嗯。”阿檀从鼻子里挤出一点哼哼的声音。
“快说……喜欢我吗?”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他总爱问这个,矫情的男人,啰嗦得要命。
“嗯。”她的眼角都红了,如同桃花晕染了春色,扭捏着,还是含含糊糊地这么回了一声。
“果然是喜欢的,你就是嘴硬。”秦玄策心满意足,狠狠地啃了她一口。
阿檀的嘴唇都要被他咬破了,水光潋滟,好似极浓的胭脂抹上去,勾魂夺魄。她撅起嘴,嘟囔了一句什么,软软的听不太真切。
让人心尖发颤。
秦玄策握紧了她的腰,发出宛如叹息一般的满足的声音:“味道不错,你确是胖了,看来我把你养得真好,嗯,再养养,味道更好。”
“你胡说。”阿檀的声音仿佛都带着春水,软绵绵的。
那一夜,后来下起了雨,细细的一点点,窸窸窣窣地溅湿了纱帘,阿檀窝在秦玄策的怀里,实在是累得没有力气了,眼睛都睁不开。
恍惚听得他在说话:“我只喜欢阿檀一个,有些事情不得已而为之,你要懂事些,别和我赌气,知道吗?”
“什么呢?”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但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拥抱着她,温柔地吻她。
他的怀抱温暖而宽阔,躺在里面,热乎乎、湿答答,人都要溶化成一滩春泥了,阿檀最近容易疲乏,完全没有精神琢磨这个,很快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翌日晨。
雨停了,天上的云略微多些,半阴不晴的,昨夜溅湿漉的鲛纱帘子还未大干,带着清晨雨露的气息。
阿檀睡得起不来,昏昏沉沉的,她好似做了一场梦,梦里看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却也醒不过来。
秦玄策摇了她半天,才把她摇醒,她还不高兴地嘟囔:“困,还要睡。”
“再过一会儿,有人要过来,你真的要继续在这里睡吗?”秦玄策若无其事地问道。
“啊?”阿檀吓一激灵,倏然睁眼,翻身就想蹦达起来,但马上扶住了腰,“嘶”了一声,泪汪汪地道,“疼……”
秦玄策低低地笑道:“别撒娇,今天母亲邀了几个客人过来赏菊,你再磨蹭,别人就要看到你这副模样了。”
“啊,老夫人要过来吗?你怎的而不早说?”阿檀此时就像一枚剥了壳的莲子,嫩生生,粉嘟嘟,上面还落着许多胭脂印子,她惊慌失措,用手捂着胸,笨拙地爬起来,沉甸甸的,一不小心,被秦玄策的衣裳绊了一脚,又跌到了他怀里。
秦玄策搂住她,顺势乱亲了一通,一边亲,一边笑道:“别慌里慌张的,显得你做贼心虚似的,母亲不来,只有几个女客,我不便出面,你就且当做是此处的主人,陪客人四处逛逛园子、看看花。”
阿檀呆滞了一下,拼命摇头:“那不成,我算什么主人,要叫人笑话的,我不敢。”
“别怕。”秦玄策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抚,“有我在呢,你谁也不用怕,就当作应付差事,你和她们几个见上一见,看看各人的性情脾气,和不和气?温不温顺?若遇上难缠的,你不用搭理,走开就是。”
“客人的性情脾气,和我有什么干系?”阿檀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秦玄策却含含糊糊地不再说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这几章是阿檀受委屈,我知道大家不太喜欢,但从故事的完整性来说,这段又必不可少,我只能每天多更一点,把节奏拉快,不急,这个阶段差不多要过了,球已经到位,接下去就安排跑起来。
虽然很多人骂男主,我看了一下后面的存稿,我觉得,其实,他并不是大家所说的那么坏,作为那个时代那个身份的男人,他有局限性,但他真的会努力去突破大环境的束缚,做一个合格的男主。他为了光明正大地娶阿檀、娶当初那个身为奴婢的阿檀,后面是用性命去搏的,这条线会贯穿到全文最后,不能再剧透了。请大家多点耐心,给他一个机会。
第49章
奴婢很快上来, 服侍着阿檀洗浴更衣,为她换了一袭绫罗裳裙。
广袖轻帛,鹅黄罗衣,上覆缂丝银栀子, 腰束细绢, 饰以九重白玉珩佩,本是素雅清淡的装束, 但阿檀生得艳似海棠, 又经昨夜良宵,此时眉目间春色未褪, 妩媚如丝, 仿佛却是花间妖魅。
秦玄策犹嫌不够鲜亮。他见案几上留了一朵墨染菊花, 想来是昨夜缠绵时从阿檀的发间滑下,遗落于此, 沾了一夜雨露,愈发娇艳,他顺手拈起,簮到阿檀的耳鬓边。
水墨滴艳, 朱红殊色,美人容华盛似繁花。
故而,当客人们过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的就是阿檀花团锦簇的艳姿,立在檐角花影下,满园清芳, 皆不如这一枝艳。
这是一群年轻的女郎, 她们口中不说, 心里都不太舒服起来,彼此使了一个眼色,将下颌抬得高高的,格外摆出了一幅清贵姿态。
今天的客人皆是世家贵女,这其中颇有几个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小娘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见了面,彼此叽叽喳喳地打着招呼,恰似莺莺燕燕,好不活泼。
姜氏也来了,她如今怀着身子,说要过来赏菊,没人会拦她,她还带了一个姑娘,是邺城伯的长房嫡女宋佩云。
以邺城伯的家世,其实入不了秦夫人的眼,但宋佩云的母亲和姜氏的母亲姜夫人是姨表姐妹,宋母得了消息,求了姜夫人,今天让姜氏把宋佩云一起带来,秦夫人原是不知的。
宋佩云生得鹅蛋脸庞,水杏眼眸,既美貌又大气,气度也是端正温雅的,跟在姜氏身后,不亢不卑,在一干贵女中显得格外稳重。
来者皆是闺阁女子,秦玄策也不过来,只是远远地一颔首。
虽然连他的脸都没瞧太清楚,几个年轻的姑娘还是无端端红了脸,一个个不动声色的抚了抚罗裙、理了理鬓角、又压了压发上的簪子。
但秦玄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去了。
秦夫人身边管事的大丫鬟半夏领着一群仆妇,将女郎们迎了进来,笑道:“几位姑娘来得早,却是好,昨夜下了点雨,这会儿水露未干,正宜赏花,我们家老夫人说了,姑娘们都是年轻爱玩的,她就不过来了,免得姑娘们不自在。”
又对姜氏道:“三夫人,地湿,您仔细脚滑。”
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姜氏,她摆了摆手,笑吟吟的:“不碍事,慢慢走,二伯布置了这处园子,我都不知道呢,趁这会儿工夫,也来逛逛,散散心。”
一群人说说笑笑,进了园子,半夏退到了后面。
阿檀迎了上来,娉婷袅袅的,给众贵女行了个福礼:“见过三夫人、见过众位姑娘,姑娘们请随我来。”
她被秦玄策硬生生逼着,一定要出面招呼这些女客,其实胆怯得要命,腿肚子都有些发抖,说话的声音也娇弱细软,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尾音。
众贵女今日来此,说道是秦家新建了一座菊园,正是秋高气爽之际,秦夫人好客,邀她们过去赏菊,仅此而已。
但是,长安城中各世家早就听闻秦夫人欲为次子择妻之事,家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早已经卯足了劲头在等着,这次的风声略一漏出来,各家更是激动。
姑娘们都是聪明伶俐的,很能领会长辈的意思,虽说秦夫人没有指明哪个,焉知不能是自己呢,她们都好好打扮了一番,个个锦衣霓裳,珠翠环佩。
谁知道,她们自诩是绝色美人,到了这里,却只消一下,齐刷刷地被眼前这婢子压过了头,岂不令人气煞。
广平郡主先变了脸色,她假装不知,慢条斯理地道:“这个是你们府里的什么人?我却不认得。”
其他女郎笑吟吟的,也不说话,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眼见得阿檀又慌了手脚,半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还得了,以后岂不是要被欺负死。她只好上前一步,代为回道:“这位是我们家二爷院子里的苏娘子,这里她熟,今日略尽地主之谊,带诸位姑娘逛逛园子。”
这话原也没错,按秦玄策吩咐的,这园子就是给阿檀的,里面的一花一木皆是为她而置。
但落在旁人的耳中,那味道就很有些不对了。【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一众贵女尚未出声,姜氏先假假地笑了一下,故意拖长了调子:“这是哪家的地主吗?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半夏跟在秦夫人身边多年,见多了场面,也是大气的,她神色自若,轻描淡写地道:“原是我说错话了,三夫人不要怪罪,只因这园子是二爷的,二爷今天既叫了苏娘子过来,就是二爷的脸面,可不是地主吗?”
跟在后面的宋佩云温温柔柔地笑道:“既如此,叨扰了,这园子景色极好,我看着就心生欢喜,还要劳烦苏娘子带我们几个逛上一逛。”
她这一句话,给了两方台阶,当下就此揭过,姜氏不说话了,广平郡主把头扭到一边。
众人举步。秦府的丫鬟仆妇随行在后,或持着拂尘与步障,或捧着巾帕与纨扇,又或端着水瓯与果盘,伺奉众贵人。
园中有残雪惊鸿、点绛唇、泥金香、紫龙卧雪、朱砂红霜诸般颜色,尽皆开得正好,令人目不暇接。芳蕊白露,草木皆宜,满园秋色浓郁,又有湖畔画屏,婆娑花影,隔着水晶屏,似在水中、又似在画上。
阿檀绞尽脑汁,回忆着昨晚上花匠们说的话,磕磕巴巴地为那些女郎逐一分说:“这个是胭脂点雪,只因红中透出雪白来,故有此名,那、那个是、呃,对了,仙灵芝,姑娘们看看,它生得就像灵芝形态,倒不像是花了,哦,还有边上那株,叫什么……白毛狮子……”
她的脑子平日就转得慢一些,最近这段日子更是一团浆糊,不太够用,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很有些苦恼,弱弱地道:“它为什么叫白毛狮子呢,好生奇怪……”
女郎中有陈尚书家的五娘子,见识广博,这时候正好站了出来,接口道:“只因它形如雄狮卧沙,须发皆张,故有此命,又因其色白,似佛陀座下白狮,故此花常做供佛之用。”
广平郡主“嗤”了一声:“那边那个,什么都不晓得,还说呢?我们很用不着你,还不走开。”
阿檀讪讪地退后了两步。
这时候,半夏命人剪了几枝菊花,用白玉盘堆得满满的,捧了上来,笑道:“既然赏菊,当然要簮菊,几朵花儿,给姑娘们玩儿,姑娘们看看,喜欢哪枝?”
姜氏仗着半个主人家的身份,先道:“我喜欢粉的,给我挑个粉嫩的。”
半夏遂指了一枝粉的,示意小丫鬟捧给姜氏。
姜氏将花簮到发间,摸着花瓣,故作大方地道:“我这朵是粉面红莲,不过是寻常品类,我不和你们这些小娘子争,二伯这回命人找了诸多珍品,你们且去看看,可认得出这些菊花的名字?”
陈五娘子又有了用武之地:“看看那朵绿的,菊花中绿色最是难得,一唤绿牡丹、一唤绿云,这朵,就是绿云了。”
广平郡主笑吟吟的:“如此说来,就给我那朵绿的吧,几位姐姐,让我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