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易叹口气,状似无奈地问:“那怎么办?你就继续待在家里?我走了?”
“别呀!”
辛念泪眼婆娑,咬着下唇,像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很久才道:“那我跳——我试试,时易,你会接着我的吧?”
时易点头,“我一定接住你。”
他说什么,辛念都愿意相信。
她靠近墙边了一些,眯着眼睛。
气势更大的风从身后挂来,辛念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吹下去。
她的双手紧紧扒着墙体不放。
她太紧张了。
指尖都泛着白。
时易决定让她分散一点儿注意力,忽然问:“辛念,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童话故事?”
辛念睁大眼睛,“什么故事?”
“就是一个姑娘,被女巫关在高塔上,头发特长,能当梯子用,后来遇见一个王子,她把头发放下去,让王子爬上去,后来……”时易记忆模糊,干脆直接快进到结局,“……后来他俩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什么乱七八糟的……”
辛念又哭又笑。
但她听懂了,“你说的是莴苣公主吧?”
“啊,对,就是这位公主。”
时易吊儿郎当地点点头。
辛念抹掉眼泪,有点害羞,抿了一下唇,小心翼翼地问:“时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也是公主?”问完,她害羞起来,故作恼怒道:“还是说,你是在变相夸自己是王子?”
“成,我不是王子,但你是公主。”时易仰着头,笑着哄她高兴,“公主殿下,那您能下来了吗?”
被时易这么一搅和,辛念的害怕消散了大半,她倒着身子,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条腿,回头又嘱咐了一遍,“那你真的要接住我哦?”
时易有些冰凉的手握住她的脚踝。
“我抓着你。“
他手掌很大,手心有茧,粗粝的触感反而有着让人踏实的魔力。
辛念深呼一口气,闭上眼,松开手,就往下跳。
原以为的坚硬冰冷的疼痛没有出现。
她躺在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上,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大约十几秒之后,时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二楼你都怕,当初你还敢玩儿跳楼?”
辛念觉得时易被迫当了一回“肉垫”,应该很疼,她连忙爬起来,着急忙慌之时,没有注意,在时易的腹部狠狠按了一下。
“我靠……”时易沙哑着嗓音,发出几个字节,咳嗽了数声,半晌才道:“你挺狠啊,再往下一点儿,我就要断子绝孙了。”
辛念反应了足足三秒,手像是触电似的抱在怀里,脸蛋红透,“你、你流氓!”
“行。”时易依旧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我又成流氓了。”
他认命似的轻笑一下,睁开双眸,向远处看去。
今夜分明是黄沙漫天,但他偏偏看到了晕开的月光。
侧眸,辛念正在旁边乖巧地坐着,安安静静地盯着自己。
见时易扭头,辛念轻轻凑过去,小声问:“你……还疼不疼呀?”
时易诚恳地点头,“疼,怎么办?你负不负责?”
辛念的双眼慌乱了一下,她捏了一下自己脸颊上的肉,嘟囔道:“我可不重,压在你身上……也不至于这么疼吧?”
时易懒洋洋地说:“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辛念歪歪脑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躁热,忍住不到处乱瞟,羞愤道:“那、那个地方我可不负责!”
时易稍微缓过劲儿来,他坐起身,低声笑,“行,以后再说,反正你跟着我,哪也跑不了。”他站起来,一边拿起辛念的书包,一边握住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去朔城!”
*
时易预定了当晚的飞机票。
说来,这是辛念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飞机,她靠着窗,有些紧张,端正的坐姿暴露了她的局促。
时易递过一个口香糖。
“嚼着。”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背后,“很快,睡一觉就到了。”
辛念睡不着,飞机平稳后,她隔着窗户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景瞧。
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一览无余,这是辛念头一次有机会正视它。
马路和铁桥上的灯相连成线,像是细细密密的、发着光的蜘蛛网。
城市尚未入睡,灯光入目。而塘北街,大约是在某处黑暗的地方。
直到燕城从视线中彻底消失,辛念才坐直身子,轻轻叹一口气。
“这真的是我的长这么大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
“好玩吗?”
此刻身边坐着时易,下午发生的事情恍如隔世。
辛念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露出一个略微狡黠的笑容,“有点刺激,我觉得今晚可能要激动得睡不着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问:“时易,那我今晚住在哪里呀?”
时易扬起眉毛,“你想住哪里?”
辛念不说话了。
“到时候就知道了。”
时易不多说,她便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不然似乎显得她很急切似的。
俩人没有托运的行李,下了飞机,便一身轻松地往外走去。
时易直接带着辛念去了停车场。
“你还在这里买了车?”
辛念坐上副驾驶,十分惊讶。
“嗯。”时易抬抬下巴,“系安全带,我们在这儿开了个民宿,得接客人,所以买辆面包车。”
“你真厉害。”辛念真心地赞叹,“竟然都能开民宿了。”
说来,时易也就比她大一岁,但是他所经历过的可同龄人多了不少。
辛念绞着手指,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与他的差距。
她敏感,下意识担心自己的到来会给事业刚刚起步的时易带来麻烦。
她一直不说话,昏昏沉沉地听着车载音乐。
时易熟练地将车开往高速公路。
朔城地方不算大,不过一个多小时,他们便开到了市区的民宿。
辛念抱着自己的书包,跳下车,抬头望着颇有特色的民宿。
木头式建筑,像是隐藏在喧闹城市中的静谧原始森林。
每幢楼都不超过两层,少了耸入云层的摩天大楼带来的压迫感。
辛念像是呼吸到了干净的空气。
大门被推开,瘦猴冲出来,“小鹿头!你终于来了!”
他热情十分,几乎是立刻冲散了辛念方才追追不安的多思多虑。
或许是路途遥远,目的地终于抵达,或许是天气渐渐转好,夜风变得柔和,辛念的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瘦猴正打算接过她的书包,看见她晶莹的泪珠子,吓得退后两步,惊恐地看着时易,双手举过头顶,结巴起来,“易、易哥,我可是啥也没干啊,小鹿头自己就哭了。”
他不知道刚才在做什么,脸上沾着泥,看上去有些滑稽,辛念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看见你太高兴了,才哭的。”
话音一落,瘦猴更惊恐了,他摆摆手,“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
辛念扭头不解地看向时易。
后者皮笑肉不笑地挑眉,“我才是千里迢迢去接你的人,怎么你见着我不高兴得哭了呢?”
辛念小声回答:“我也高兴的呀,你没有看出来而已。”
时易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长腿一跨,就带着她进了民宿内。
“先吃点儿东西。”
辛念确实饿了一天,她坐在餐桌前,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瘦猴坐在她对面,“怎么样?还不错吧?我们民宿的菜都是我自己种的,我们易哥说了,我们就是打造纯天然的品牌,让客人吃得放心,住得安心!”
辛念的嘴里塞得满满的,竖起大拇指。
过了一会儿,时易从里面走出来,递给辛念一包全套的洗漱用品。
站在张明凯柜台前的张明凯将时易拉到一边,谨慎地提问,“易哥,你打算把辛念今晚安排在哪个客房住?我先去收拾一下。”
时易一挥手,“什么客房,她今晚住我那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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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成年的礼物
时易拎起辛念的书包, 问:“吃饱没?”
辛念吞下碗底的最后一口面,点点头,“饱了。”
“那走吧。”
辛念冲着瘦猴和张明凯挥手告别, 小跑着跟上时易的步伐,“我们去哪里呀?”
“回我家。”
黑色面包车一路向北, 开了大约不到二十分钟, 就抵达了时易的住处。
显然,这是一处有些年份却十分安静的小区。
楼道没有安装电梯,辛念跟着时易爬上八楼。时易低头开锁, 后又将钥匙扔给辛念, “以后你就住这儿。”
他一边说,一边侧身推开门。
辛念看了他一眼,然后缓慢地走进去。
这不是一个面积很大的住所,但是布置得干净整洁,但衣架上的运动裤, 电视柜上的打火机, 墙上的飞镖盘……暴露着男性生活过的痕迹。
辛念站在玄关处,不敢再往里走一步。
“怎么了?”
“啪”地打开灯, 清晰的视线放大了每个痕迹的存在感。
时易关上门, 垂着眸,在她身后轻轻地问。
辛念十分紧张,捏着自己的手心, 感觉掌中全是汗。
私人的房间是极其隐秘的存在, 说来, 辛念从未真正走进过时易的生活。
这是第一次。
来自他的主动邀请。
因为喜欢, 所以辛念一向对关于时易的每个细节都十分敏感。
此时此刻, 她感觉到自己真正地被时易的气息包裹了。
无处躲藏, 周身皆是接近天空的味道。
绷紧了一整天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随之取代的,是害羞。
辛念僵硬地站着,不回答时易的问题,也不去看他。
她的头发又长了许多,已经过了锁骨,柔顺地披在身后。像是所有学校里的不学好的男高中生一样,时易特别喜欢勾起她的发丝。
他从来不亏待自己的想法,立刻上手,自头顶处将其揉乱。
辛念立刻捂着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你干嘛呀?”
时易侧头看她,“让你来这儿当木头桩的?站着做什么?都十一点了,进去洗个澡,上床睡觉去。”
辛念红着脸偷偷看了时易一眼,“我……你……这样合适吗?”
话没说完,脑门立刻被弹了一记,“你个未成年一天到晚脑子都想的是什么?”
捂着自己的脑门,辛念不满地嘟嘟囔囔,“我才没想什么。”
辛念抱着自己的睡衣走入卫生间的前一刻,回头望,时易手里拿着打火机站在家门口,“我出去抽根烟,吹风机在洗手池的柜子下面。”
听到她小声“哦”了一声,时易推门出去。
坐在小区门口的长椅上,他掏出一根烟,想了一下,又重新塞回去。
听到关门声,辛念微微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目前的情形几乎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同居”了,她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自己在浴室洗澡,外面坐着个男人。
哪怕是时易,也不行。
她倒是不会害怕,只是羞涩无处安放。
*
辛念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清洗了一遍,恨不得把在家里的晦气都洗掉。
这样,从此以后,都是越来越好的日子。
关掉水龙头,她将毛巾盖在头顶,低头去找吹风机。
那还是一个没有开封的盒子。
辛念把它轻轻拿出来,慢慢抿了一下唇。
时易头发短,肯定是用不上吹风机,这东西是特意给谁买的一目了然。
她被水汽熏得眼眶发热,抬手将玻璃上的水雾擦掉。
自己此刻的脸蛋红扑扑的,平薄的肩膀微微缩起来。
辛念垂下眼帘,将吹风机拿出来,插入插头,热风打开,吹走乱糟糟的思绪。
大约几分钟后,终于走出浴室。
客厅的灯亮着,里面空荡荡的。
时易还没有回来。
辛念穿着睡衣,迷茫地在地中央站了一会儿,走到窗户前向下看去。
不远处的椅子上有着他颀长的身影,辛念踮起脚尖,推开窗户,“时易!”
他回头。
辛念冲他招招手,“我洗完了!”
话音落的一瞬间,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被周围邻居听到可怎么办?
辛念立刻掩耳盗铃一般地蹲下身子。
很快,时易回来。
她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像只乖巧等待主人回家的小动物。
刚才着急,发梢还有水珠慢悠悠地滚落,落进衣服中,不见了踪影。
时易没有别开眼,只是问:“你在这儿坐着干嘛?”
“我……我不知道我睡在哪张沙发上。”
时易微愣,然后乐了,“小姐,您能别磕碜我了吗?我是让你来这儿睡沙发的?”
“可是只有一间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