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陈绍又走近一步,摘掉墨镜,审视一遍辛念,然后哈哈大笑,给了时易一拳,“原来是这一款啊!”
……什么东西?
辛念被人这样打量十分不自在,紧紧贴着赵晓佳。
时易比陈绍高了半个头,扯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提了提,然后跟辛念说:“既然他来了,就过来打个招呼,你借读的事儿就是他给办的。”
辛念立马站直身子,“哦”了一声,然后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谢谢您。”
“……”
陈绍嘴角一歪,往后退了两步,“哎行行行,没这必要啊,您这九十度一鞠躬,好想来参加我的遗体道别仪式似的,我可承受不起。”
辛念一听,嘴角一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啧,看着真乖。
难怪时易这么上心。
陈绍想着,还没琢磨完,肩膀上就被人给了一拳头,他“哎呦”一声,看着罪魁祸首,“时易,你打我干嘛啊?”
“人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我大老远跑一趟,你不好好招待也就算了,怎么还赶我走呢?”陈绍十分不满地哼了哼,拍了拍手,冲着外面扬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走进来七八个厨师模样的人。
陈绍扫了一眼张口结舌的瘦猴,十分满意他的反应,介绍道:“这是整个朔城最好的饭店的厨师们,都给我叫来了,今天为庆祝你们民宿开业,特意来掌勺。”
说罢,各位厨师们提着泡沫箱走了进来,里面装着各式海鲜。
“哇。”
瘦猴哪里吃过这么大阵仗的饭,露出一个叹为观止的表情看着陈绍。
这人果然跟自己从电视剧里看的暴发户一模一样!
时易看着姜夏,“你后来带他去看脑子来吗?”
“啧,你什么意思啊?”陈绍气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一个人偷偷开民宿不找我合伙的事儿就算了,你还怀疑我脑子有问题?”
时易笑道:“您那手笔太大了,我俩不是一个理念,等我什么赚到钱了,准备往其他地方接着开店的时候,再找你。”
陈绍叹口气,然后又瞪着眼睛,“你这次可不许骗我啊,我可等着你。”
“行。”
*
民宿就这样顺利地开了业。
他们时间选得好,夏秋两季是朔城最好的时节。游客众多,很多人通过筛选选定了时易这家地理位置优越的民宿。
很多人一开始因为流传的老板颜值来了这家店,结果没想到时易这人除了必要时候,不怎么跟客人聊天,一来二去,反倒是更为亲切的李霄权更受欢迎。
瘦猴有点不高兴,且对赵晓佳整天跟在李霄权身后嗤之以鼻,愤愤不平地说:“易哥,那些客人是不是忒没眼光了?咱们这样不爱说话的,但会干活的人才应该更招人喜欢才对啊?李霄权懂什么?不就是没事儿给客人弹弹吉他唱唱歌嘛?太掉价了。”
时易倒是觉得挺满意,李霄权这人情商颇高,能让每位客人宾至如归,正好给自己省事儿,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笑着问:“瘦猴,你是说客人没眼光,还是说赵晓佳没眼光?”
“哥!你什么意思?”
瘦猴的声音毫无气势。
时易乐了,“追人可不能靠贬低别人。”
“谁追人了?我追谁了?”
“行。”时易点点头,“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哎,哥!”瘦猴拉住时易的袖子,“你可千万别跟晓佳说啊,要不然她不理我了。”
“你们仨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那就好。”瘦猴有点骄傲地说:“我以后可要提醒提醒晓佳,李霄权到现在还思念着她妈,床头的照片都放着呢,还是我比较靠谱一些。”
作者有话说:
这是二更
第64章 曲折
生活被大量涌入的补习知识充满, 时间过得飞快。
秋月末的考试中,辛念成功比上次多考了28分,银行卡里的余额飙升到四位数。
虽然她的成绩距离重点大学依旧遥远, 但至少每走一步都在离他们更近。
时易的生意顺利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市里的电视台甚至来做过一次采访, 张明凯作为时易派出的代表, 文邹邹地说了一大段,表现颇不错,客流量在初秋再度激增。
所幸这几个半路出家的生意人都是吃过苦的人, 修水管, 换地板,改灯管等等问题皆是不在话下。
时易将手底下几人的工资提高。瘦猴这人就是烧包一个,有了钱存不住。赵晓佳说,自从发了工资,他天天给自己买奶茶喝, 体重高了不少。
辛念经常熬夜到晚上一两点, 都不见时易回来的踪影。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一个周都见不到几次面。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初冬突如其来的一场特大暴雪。
天气预报说, 这是百年来, 朔城遇到的最大的一场雪。
通往城市的所有路线都被封锁,很多预定来房间的客人不得不取消预约。
一开始,那些本身住在民宿的客人的消费金额还不足以让他们引起金额。在大暴雪停止的一周后, 很多受不了寒冷的客人立刻想尽办法离开朔城这个冰窖。几乎在三天内, 整个民宿都空了。
本以为在气候状况平稳之后, 生意也会跟着一点点回暖, 没想到十一月底, 又一场暴雪袭击朔城。三天之内, 这里被定性为灾区,并且专家估计,这样的天气状况会至少持续到明年春节之后。
周五放学后,辛念一步一个脚印踩着没过小腿的雪,去了一趟朔城。
赵晓佳正坐在李霄权旁边听他弹吉他,瘦猴唉声叹气,抱着手机看电视。饶是围巾围了一圈,辛念的小脸依旧被冻得通红。
赵晓佳跑来端过去一杯热水,辛念道谢接过去,小声问:“时易呢?”
“去机场送最后一批客人了。”
“这个天气?现在路况很糟糕啊,我过来的时候,街上都没有几辆车。”
“那有什么办法?客人一定要走,说看了天气预报,接下来还要下雪,怕又走不了,易哥说我们所有人里只有他开车最稳,所以就他去送。”
辛念不安地拧起眉头。
赵晓佳立刻安慰她,“别担心,易哥已经出去半个小时了,估计八点多就回来了。”
辛念握着逐渐变凉的玻璃杯,看着愈发暗淡的天色,把书包放在腿上,“我今晚在这儿写作业,我要等着他回来再走。”
饭后,辛念看着张明凯坐在门口算账,也坐在一旁,忍不住问:“算得怎么样?”
张明凯叹口气,摇摇头,“不太好,已经亏本很多天了,咱们这个地方地段好,租金很贵,这是每天固定要花的钱,而且只要是开门,水电费都是要花钱的地方,今天易哥送走这最后一批客人,我们这民宿就彻底没人了。如果按照天气预报估计的那样,直到明年二月份天气才能转好……哎……”他深深地叹口气,“我觉得,我们估计是撑不到那时候。”
“这么严重呀?”
张明凯点头,“做生意就是这样,一步走错,很难回来,而且看运气,我们这次算倒霉,碰上了百年一遇的暴雪天,没办法,只能认。”
辛念扣着手指,“那……那怎么办?”
张明凯摇摇头,“等等易哥回来再说吧,大事还是得他来做决定,你别担心,没有易哥解决不了的事儿,我们都相信他。”
辛念点点头,“好,我也相信他。”
*
直到晚上九点半,时易才回来。
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待了太久,他英俊的眉眼上都染上了风雪,辛念心脏像是别人拧了一把,把手里的暖宝宝塞进他手里,“冷不冷?”
“还行。”时易撸了一把头发,将雪化成的水滴甩下去,“你怎么来了?”
“我……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想过来蹭饭。”
辛念扯了个谎,她才不会说是因为他很久都没有回去了。
“吃了吗?”
“嗯。”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最近天气不好,民宿里供暖不太足。”
辛念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可是张明凯说还有事情要问你。”
时易回头,冲着其余几人道:“明天再说吧,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你们休息两天,辛苦这么久,就当给自己放假了。”他拍了拍张明凯的肩膀,“多大点儿事,别愁眉苦脸的。”
张明凯搓搓脸,低着头,他知道这民宿花费了时易的全部身家。
论起压力,他应该才是最大的。
回到家,辛念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坐在时易对面,凑过去问:“你是不是最近很累啊?”
时易转着易拉罐瓶,掀起眼皮,下意识对面前这小骗子的突然关心表示怀疑,“怎么,有事儿?”
辛念把双腿盘上来,跪坐在沙发上,“你转过去。”
“你要干什么?”
“哎呀,我还能吃了你?”辛念学着他说话的样子,“你快点转过身嘛。”
时易换了个方向。
辛念看着他粗銥嬅短的发尾和坚实的后背,紧张地搓了一下手心,然后轻轻地把双手三指放在他的太阳穴上。
当冰凉的手指贴在时易的皮肤的那一刻,他就笑了,肩膀抖得厉害。
辛念立刻停顿了一下,哪怕他是背对着自己,她依旧感到羞愤,气道:“你笑什么?我从小就给我妈按摩太阳穴,可是专业的。”
“哦,真厉害。”时易不正经地回答,突然抬手扣住她细白的手腕。
辛念轻轻一颤,却没有动作,任由他抓着自己。
只见他偏过头,吊儿郎当地扬起眉毛,“这么专业,不会还要收钱吧?”
辛念抿了一下唇角,“收什么钱呀,免费的。”
时易抓着她手疼,辛念轻轻动了一下,下巴稍微朝低,差点碰到时易的鼻尖。
他微顿,与她对视。
时易的双唇近在眼前。
她的目光立刻慌乱,甩掉时易的手,“你、你转过去,坐好,别回头跟我说话。”
“啧。”时易慢悠悠地把头转回去,“你怎么伺候人还这么大脾气呢?”
辛念不说话。
时易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尖在一点点发烫。
太阳穴似乎更加发胀。
一时间,时易竟然说不清楚自己是更难受了,还是更舒服了。
他干脆闭上眼睛,懒懒散散地向后靠。
这下,辛念是真的将时易将拥在怀里了。
她心跳如雷,只想坐起身来。
时易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忽然淡淡开口,“对你金主好一点儿,让我靠一会儿。”
辛念抿起唇,感觉自己与时易额头相碰的皮肤隔着薄薄的睡衣灼烧起来。
时易倏地睁开眼,抬起头,黑沉的眸子锁住她,“怎么不按了?”
“我……我后悔了,不给你按摩了,我要去写作业。”
说完,她就要推开时易。
“啧,你不是说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么?”时易拉着她的手,霸道地将其按在自己的肩膀处,“再给我捶捶肩。”
辛念用劲儿敲了几下。
小声道:“你可真会享受。”
时易笑道:“我也就只能在你这里享受一下,别的地方我哪里有这待遇?”他声音有些沙哑,“让我休息一会儿,今天出去送客人,车胎打滑,差点儿出了人命,我好累。”
他说得随意,辛念却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心疼,不再别扭的推拒,认认真真地为他按摩太阳穴。
时易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大多都说些不太着调的话,此刻,这样的安静还叫辛念有些不太适应。
她便絮絮叨叨地给他说些学校的事儿。时易一开始还回应两句,后来渐渐不再出声,辛念一低头,这才注意到他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停下手。
头顶的灯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光暗之间,错落有致。
辛念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空气中,跟随他挺直的鼻梁的角度,轻轻地勾勒了一下。
然后像是触电似的很快收回自己的手。
她扣住时易的肩膀,把自己的身体慢慢退出来,然后抱来一个枕头,让他舒服地躺下。
又在他身上铺了一层厚被子。
做完这一切,时易始终都没有醒来。
她蹲在沙发一旁,看着他。
从认识他以来,时易始终都是无所畏惧的,似乎也极少有疲惫的时刻。他从来没有一次,把自己脆弱的时刻暴露出来。
辛念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眼底的疲惫。
上个月,她在民宿听到瘦猴和他聊天,提及到了还钱的事情,她无意探究时易的家里事,不过几个关键词而已。她大约得知,时易欠了很大一笔钱,而且是要尽早还给他妈的。
……真奇怪,他还不到二十岁,能做什么事情欠自己的亲妈那么多钱呢?
躺在沙发上的时易微微侧了身。
辛念立刻一动不动,生怕他突然睁开眼睛。
但他没有,呼吸重新趋于平稳。
辛念微微松口气,又伸出手,在他的头发轻轻地摸了一下。
好硬。
像他的脾气一样。
辛念跪坐在地板上,想起今天的空荡荡的民宿和愁眉不展的张明凯。
如果他们真的在二月之前都没有客源,那时易会成功度过这次难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