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说完眼尾却泛了红,轻轻伸手回抱住景殃的腰。他腰背精瘦,抱起来很硬朗。她窝在他怀里,眼眶有些湿润,声音闷闷,带着哽咽:
“景殃,我有点舍不得你。”
这个哽咽,像是终于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景殃忽然把她抱起来,放在床榻上倾身吻下去。鹿白双足的木屐掉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响,景殃没管,自顾自地重重亲吻着她,唇舌探入,呼吸越发重。
感受到她嘤咛的声音,他微微松开她,停顿了下又重新吻上去,一边啄吻一边哑声叹道:“你这样我怎么舍得走。”
鹿白睁开湿意的眼眸,看了看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耳廓愈发红,声音很小道:
“你、你喜欢我的腿吗?”
景殃低眸,眸色有些深:“喜欢。”
鹿白推了推他,吐出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背过身去,面色红透。
景殃看到她欲要跪在床榻上的动作,忽地意识到什么,猛地伸手把她拉起来,让她面对自己坐着,在怀里抱紧:
“以后多的是机会,你想跑也跑不了。今晚不行……我忍不住,但我舍不得。”
鹿白红着脸,伸手指了指他的腰间,欲掩弥彰似的避开眸光道:
“你、你腰封开了。”
景殃低头看了眼,腰封开了一点,大抵是方才抱她时扯开的。
他没管,扣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揉捏摩梭着她的后颈,重重亲咬着她的唇瓣。他力道很重,像是忍着什么。
鹿白无力招架,闭上眼睛头脑发昏。
渐渐的,景殃放轻了力道,细细碎碎地亲吻着她的眼角、眼睫、唇角和纤白脖颈,动作格外温柔。
她怕痒地躲开脖颈,露出上面刚刚留下的微深印记。
景殃微微掀眸看了一眼,嘴唇寻至她脖颈另一侧,闭上眼,轻轻亲吮着。
鹿白被亲得迷糊,中途清醒几分,试着去胡乱抓开景殃的腰封,还挪了挪腿,但随即被景殃抱紧,手也被牢牢抓住。
她只得放弃,听着他在她耳畔吐出的呼吸,又迷糊陷入他的亲吻里。
窗外明月高悬,树梢随风而动。
景殃轻轻把小姑娘抱在床榻上。
她呼吸均匀,面庞温软,显然已经睡着。
他给她盖好锦被,起身走进净室里,冷水沐浴之后,他走到床榻边,珍重贪恋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怕她惊醒,景殃停顿了几秒就起了身,拿起明日的行囊走出卧房,去望双鹭苑。
虽然很想抱着温香软玉入睡,但万一她被吵醒要迷迷糊糊来解他的腰带和外裤,他明早定然走不掉了。
上回她送了他,他却没能听到。
这回,他不让她送。他并未与她分开,只是出了趟远门。
三个月。
最多三个月,他必凯旋而归。
“待我灭掉西戎皇室……”
景殃停在主院门口,桃花眼隐没在夜色里看向卧房,低声:
“必定亲手将西戎皇都国玺捧给你。”
到时候,冬逝春旖,红妆铺遍京城数十里。
他会拿出最丰厚的聘礼来娶她。
-
次日。
天光乍现,云层流光。
京城城门处巍峨站着数万兵马,整齐排列在城门之外。
他们个个面色肃穆、黑甲着身,披坚执锐,整装待发。
墨色锦衣玄甲男子骑着白色血汗宝马站在首位,他发束玉冠、腰间别剑鞘,五官俊美,却又透着难以接近的冷漠。
昭和帝亲自出来送行,乌鸦鸦的臣子和京城百姓听到消息后,一大早出来恭送主将。
与上回不同,这次每个人都面色喜色,情绪激昂。
城门口士兵重重敲了下钟鼓,吹起长长号角。
景殃回首,忽而看到后方一家茶楼窗子口站着一位朱裙纤袅、裙摆微漾的女子身影,眼尾微微勾起,眸光落在所有人上面、又仿佛透过空气在看后方某个人,带着几分风轻云淡和翻手帷幄的笑,道:
“三月之后,国宴迎春。本王定然攻下千里疆土河山。”
百姓发出欢呼声,兴高采烈为主将送行。
景殃转过身去,坐稳马背,系紧腰间的铃铛,猛甩马鞭:
“所有人听令,全力出发!”
数万兵马踏出城门,发出隆隆声响。
景殃加快速度,带着身后兵马向西而行。
这次,他知道。
京城有个人等着他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来。
第130章
三个月时间过得极快。
东郦又迎来了冬日, 枝梢苍霜,素白裹地,国宴即将来临。宫人挂上红灯笼与彩璎珞, 到处都是热烈的气氛。
这三个月里也发生了诸多事情。
首先, 边疆频频传来捷报。
西戎被东郦的主动进攻弄得猝不及防, 来不及防守便仓促回击。西戎来贡的使臣们被作为人质压在大军中,部分使臣贪生怕死, 被招降愿意主动引路。再加上国师大人留下的那封西戎布防图, 洛水大军进行得格外顺利。
其次,在朝廷说一不二的柳家被严重削弱。
柳氏臣子被查出诸多藏污纳垢之事, 个别人竟与卫家有苟合,昭和帝强势地罢黜了柳家一批臣子,柳贵妃在后宫孤立无援, 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鹿元晟终于摆脱了柳家的牵掣,渐渐看淡了对权势的执念。
阴差阳错的是, 先前因为利益才接触的书香世家的嫡女似乎与他发展出了几分情愫,过不了多久两人就能成就一段姻缘了。
然后, 鹿明疏非常干脆利落地宣布要退出皇储之争, 幕僚们想劝也无可奈何。
最后就是失踪的卫祁光突然出现在广南王府。广南王府已经被查抄落锁,他没有破坏锁门,只翻墙跃进,在府里走了一遍,好像只是来看看萧条的草木。
他变得与前几年不太一样了,清风明月的眉眼带着淡淡戾气, 唇边不再见笑。禁卫军听闻动静来抓他进狱, 毕竟他也是卫家人, 但跟着卫祁光身后残余的黑衣死士们却齐齐扑上去,与禁卫军厮打在一起。
卫祁光淡淡看着,并未出声阻止,眼神清冷近乎漠视。
当晚,卫家残余的黑衣死士们就偷袭了七皇子在西五所的住处。七皇子是最佳皇储人选,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看出来了。死士目的非常明显——
杀掉东郦的备选皇储。
鹿枕闲根本没有动手,而是直接告诉萧翎有人擅闯皇宫,萧翎立刻率领禁卫军去保护皇宫秩序。
鹿枕闲没有费任何损失就解决了这批死士。
卫祁光对皇嗣动手让人意外,但他好像格外执意孤行,鹿枕闲也没手软,三个月内派人杀掉了他所有的死士。
在刀剑抵上卫祁光的喉咙口、要将他压入牢狱的时候,卫祁光垂首笑了笑,没有抵抗。
鹿白一开始觉得卫祁光是想给牢狱里的广南王一个交代,但后来觉得,他更像是……求死。
没过多久,国宴便来临。
鹿白被墨竹盛装打扮,进宫赴宴,走到集英殿门口,忽然有个小太监急急奔来,捧着捷报面带喜色道:
“报——西戎皇都被攻陷,西戎皇帝穿心而亡,楚宁王大捷而归,如今已率大军到达城门!”
昭和帝迅速起身,惊喜道:“快!打开宫门!迎楚宁王进宫!”
集英殿众人都听见了此话,连忙跟在陛下身后往外走,兴奋议论起来。
鹿白一怔,心跳骤快,跟在众人中间走到皇宫大门。
等了摸约半个时辰,前方京道遥遥传来马蹄踏地声音。
众人皆屏气凝神,紧紧盯着前方——
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匹白色血汗宝马,它四蹄玄乌,通身雪白,后方跟着一小部分骑兵与楚宁卫。
马背上,高高坐着一道墨衣玄甲的男子。道路两旁的百姓高声欢呼,夹道祝贺,那人却不偏不移,背脊挺|拔,目光直直落在前方。
他五官极为俊美,风流深邃,桃花眼天生多情却也带着睥睨似的掌控与冷淡。望见皇宫大门与黑压压的人,他眼神瞬间落在其中某个人身上,眉骨微微抬了抬,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远远看着,居然依稀能窥见曾经骨子里的骄傲与恣意风发。
“驾!”
景殃猛甩马鞭,马首高高扬起,发出嘶鸣。
凌乌速度加快,不过几息的功夫就来到皇宫门口处。
昭和帝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欣慰道:“三个月,你当真做到了。”
景殃勒停凌乌,翻身下马,微微一拱手。
下一秒,他手腕一翻,露出掌心一枚黄橙橙、莹玉剔透的玉玺来。
“三月已过,国宴迎春,西戎皇都覆灭,俘虏正在押行路上。这西戎国玺,本王如约带了回来。”
话毕,他抬了抬头,眸光落在人群之中某道朱裙身影上。
她眼眸漆亮如星,唇边漾着梨涡,面带浅浅微笑。
-
俘虏被押进狱中,与卫晁关押之处就隔着几个牢门。西戎皇城大臣将写好的降书被送过来,京城百姓都忍不住热烈欢呼起来。
昭和帝龙心大悦,容光焕发,与群臣同商国事,大赦天下。
景殃收复西戎皇城的事情已经传遍东郦,甚至逐渐向附属藩国蔓延。他刚在宫门口站定,众人就面带逢迎的笑容围上来,或攀谈、或议亲。
如今楚宁王妃是最为炙手可热的位置,哪怕是能让楚宁王点头娶个侧妃,依然算是一门好亲事。
有臣子自作主张地领了两位舞女过来给楚宁王送酒。但没等舞女走近,景殃就淡淡拒道:
“本王今日不饮酒,更不纳陌生女子。”
前来献好的臣子怏怏一笑,忙不迭带着舞女走远。
景殃唤来暗卫,低声说了些物件,让他回府将那些东西取来。
暗卫离开后,他眸光落在前方的那道身影上,眸中涌动着某种情绪,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鹿白正跟在昭和帝身后望皇宫方向走,昭和帝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由感慨道:
“宁蕖,七日之后就是你的生辰。如今你正逢适龄,京城的优秀儿郎都在此处。趁此国宴吉日,朕给你挑个驸马吧,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的世家公子少爷们皆抬头看过来。
除此之外,由于昭和帝并未压低声音,尚未散去的百姓们也都听见了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朝皇宫大门涌过来围观,试图一睹前方公主真容。
公主择选驸马可是京城的头等大事!
鹿白一怔,下意识想拒绝,但思及可能会露出端倪于是忍住了。正逢国宴开始,她囫囵遮掩过这个话题,跟着昭和帝进宫时,抬首间露出精致秀美的侧颜和一截皓颈。
宫外百姓依稀瞧见了公主真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那亭亭舒荷的美人进了皇宫,消失在视线里。
但这不妨碍他们窥见了几分公主美貌,真真是个美人。
待众人都进宫来到集英殿,靡靡之音、丝竹缭绕。
鹿白甫一坐下,昭和帝就开了口,欲要继续进行方才的话题。
各世家臣子都蠢蠢欲动,甚至有个别世家家住领着嫡子站起来,打算争着做第一个向皇上自荐自家儿子的人。
“父皇……”
鹿白四处没找到景殃的身影,无奈之下,硬着头皮打断昭和帝:“其实,我……”
忽然,集英殿殿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众人纷纷回首,只见楚宁王身穿墨色锦袍走进来。他凯旋而归,说是权倾朝野都不为过,宫墙巍峨,玉宇黛瓦,他在众人疑惑目光中停在殿中央,抬起一双多情入骨的桃花眼,道:
“陛下,有一件要事,臣须即刻禀奏。”
昭和帝虽有不解,但还是道:“你说。”
“听闻陛下说——”
景殃顿了顿:“要给公主择选驸马?”
“朕确有此意。”
昭和帝脑海中有道模糊的灵光稍纵即逝,但一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便道:
“怎么,你要给朕推荐哪家的儿郎?”
鹿白却意识到了什么,提起裙摆站起身,微微睁大了眼看向景殃。
他才刚回来,难不成要在这么众目睽睽的庄严场所……
景殃眼底划过零星幽深情绪,在她身上落了一瞬,忽然低笑一声,沉眸肃道:
“楚宁卫听令,将本王要送给公主殿下的东西呈上来。”
下一秒。
众多黑衣楚宁卫走进殿院,每人捧着方方正正的雕花桐木匣,在中间站定,像是为了让人看清楚般,木匣依次缓缓打开。
众人好奇地探头,却在看清匣中之物之后齐齐愣住。
最前面的木匣里,静静放着一枚楚宁王府大门的铜匙。
再往后的玩意就繁多丰富起来,一个比一个更珍贵,有令牌,有地契,有账本,有钱庄票据……
最后是色泽温润、剔透光滑的白玉扳指,以及……景殃手中拿着的玉莹泽亮的西戎皇室国玺。
“除了这些,还有数万黄金、布匹、兵器、翡翠玛瑙、出征的功勋赏赐,以及王府数百名暗卫不便示人。这些是本王的全部身家。”
景殃顿了顿,定定地看着遥遥站在九级台阶上的人。
美人乌眸嫣唇,身姿纤袅,仪态天成,裙摆舒卷叠迤在脚下,宛如天光之下的山中雨荷,秀美如同珍惜罕至的画卷。
宫墙绵延,云蒸霞蔚,凛冽的冬日有微雪飘下来,在光秃秃枝杈上闪着微光。帝王奉宠至掌上的明珠与他遥遥相望,清隽似芙蕖,皎洁如皓月,仿佛共立于巍峨天地中。
景殃在众目睽睽中弯膝,以如此卑谦俯首的姿态微微垂首,尊崇、恭敬,却又似势在必得,仿佛不知道此番话说出来之后会如何轰动全城。他勾起极淡的笑意,嗓音带哑:
“臣,献给公主。”
万籁俱静。
集英殿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感觉受到太多信息冲击而缓不过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