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霍澹顺台阶下,去了内屋更衣。
许太后勾出一抹笑容,让人收拾好小几上的饭菜,随她一同离开。
霍澹去了内屋,高全盛伺候他换了件衣裳出来,此时殿中已经都燃了灯,满殿通明。
霍澹坐回御案旁的龙椅上,欲去笔架上拿笔,瞥见右手手背上一道红印子。
他眉色渐深,想来是适才那宫女扑到他身上时,指甲划过留了红印子。
“备水,朕要洗手。”霍澹蹙眉,吩咐在一旁研磨的高全盛。
高全盛不敢马虎,急忙让内侍备好温水,备陛下濯手。
“陛下,水备好了。”高全盛道。
霍澹起身,哪知一起身,忽觉头有些晕,他是习武之人,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动有些异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往血脉中钻。
可缓一阵这不适感便又没了。
今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恐是被气着了。
霍澹这般想着,便没将这异样放心上,去了架子旁濯手。
洗了一遍又一遍,高全盛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霍澹照这么个洗法,皮都要搓破。
好在第他准备换第六遍水时,霍澹止住了。
用香胰洗了足足五遍,确认将那宫女触碰过痕迹都洗掉后,霍澹这才满意地接过高全盛捧着的干帕子擦手。
这厢,许太后回到永安宫,独留了那异域面容的宫女。
“确定将母蛊下到皇帝身上去了?”许太后着急问道。
花亦青胸有成竹,道:“太后娘娘安心,万无一失。民女适才碰到陛下手背时,已借此将母蛊下到陛下身上。陛下手背被民女划了一道,那口子出血固然好,母蛊能更好地顺着血液流变全身,倘若没出血,也不必担心,只要母蛊与陛下肌肤有接触,就能顺着陛下的口鼻进入体内。现在只需等待陛下有发热症状,再坐等陛下晕倒,这计划便成了。”
许太后脸上笑意盈盈,“事成之后,哀家再额外赠你五万贯铜钱,保你在楚蛮花一辈子了。”
不出十日,皇帝昏迷;不出半月,这天下又要归她许家控制了。
届时大仇得报,父债子偿。
光想想,许太后就激动。
“谢太后娘娘。”花亦青躬身行礼。
她,便是许湛从楚蛮请来的巫女,给霍澹下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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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和好了,保真!
第142章 干事业第一百四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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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 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喜鹊枝头啼声不断。
寝殿内间,许太后一早便起来礼佛。
山水画挪开, 晚秋按动那墙壁上的暗砖, “咔嚓”一声正对许太后面前的一块墙挪动,露出密室中后的供奉牌位。
接过细香,许太后对着烛火点燃, 插.香时香灰无意间落到她手指上。
因太高兴, 许太后并未注意到这点。
“孩子们, 昨晚母后终于将蛊毒下到了皇帝身上, 今日是第二天,再过十四天,母后便能给你们报仇了!”
往后每日, 许太后都会像今日一般,数着日子, 对两个牌位絮絮念叨, 告诉她那两个逝去的婴孩这个好消息。
熬了这么多年, 终是如愿以偿, 许太后心中自是喜悦。
烛火摇曳,细香袅袅,许太后眸色闪过一丝狠辣。
“太后娘娘, 许贵妃和赵贵妃来请安了。”
忽地,宫婢来报。
许太后:“让两人去正厅等着,哀家随后便到。”
晚秋按动暗砖, 那密室被墙又挡住了。
手背伸过去供许太后搭住, 晚秋纳闷,道:“赵贵妃平日里因得陛下宠爱, 连请安都不曾来,今日怎如此懂礼?”
珠串垂帘被撩开。
许太后不急不慢走出内屋,勾唇轻蔑道:“往日仗着皇帝的恩宠,赵婳极少来,如今她也知失了恩宠,什么都不是,不得不乖乖对哀家低头。”
不用等太久,赵婳很快也要陪皇帝西去了。
永安宫,正厅。
许明嫣照例来请安,没承想会遇见赵婳,她很想再嘲弄赵婳几句以泄心头之恨,但又怕赵婳一怒之下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便人忍了这冲动。
赵婳昨晚思虑了一夜,既然她猜到季扬或许与许明嫣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她亲自来查证一番,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赵婳素来与许明嫣不对付,倘若平白无故便去了瑶光殿,免不得惹人怀疑。
于是乎,赵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借来给许太后请安,会一会许明嫣。
套话,她虽不及姜子真,但挑拨人心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在等许太后来的空档,赵婳紧紧盯着许明嫣看,大有几分要将她看穿的模样。
许明嫣忆起往昔被赵婳打耳光,如今被她这样盯着看,心中犯怵,下意识捂住小腹,道:“赵贵妃,你盯着本宫做甚?”
赵婳柔柔笑道:“本宫昨晚做了个梦,有几分荒谬,但现在仔细想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本宫梦见,许贵妃与羽林郎中将季扬。”赵婳故意放慢语调,提到季扬时故意顿住,便想看看许明嫣的反应。
赵婳眸子紧紧锁在许明嫣身上,一言不发的模样,颇有些骇人。只见许明嫣下意识攥紧衣袖,虽没说话,但面上却露出几分紧张慌乱的神色。
笑了笑,赵婳接着道:“本宫梦见你们两人早前便认识,关系似乎很要好,无话不说。许贵妃在宫中,常常与季……”
“赵贵妃!你休得胡说!”许明嫣神色慌张打断赵婳,害怕赵婳胡乱说将她硬与季扬扯上关系,这不提还好,一提难免有心之人留意到她与季扬,倘若从中探知到她与季扬有来往,再细究下去,恐是对她不利。
红色指甲直直指向赵婳,许明嫣怒道:“仅凭一个莫须有的梦,便污蔑本宫!赵贵妃,你还说不是因为看不惯本宫肚子里陛下的骨血就这般给本宫泼脏水!你居心何在?!”
“许贵妃何必如此激动,本宫只是说了说昨晚有些古怪的梦,还并未说许贵妃与季小将军有何关系,又何来污蔑?”赵婳端起茶盏,推了推茶盖,敏锐的目光落到面露愤色的许明嫣身上,道:“若非有人与本宫聊过,本宫为何敢说,这梦仔细想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与本宫聊过此事的人,说来许贵妃也认识,她姓名两字,”赵婳唇角动了动,作势要发“季”的音,只是还未将话说出来,便及时收了口。
“瞧本宫,还是不说了,免得许贵妃又说本宫污蔑。”
“你!”许明嫣气得瞪眼看她,“这梦本就是无稽之谈,赵贵妃往后……”
“大早上,闹哄哄成何体统!”许太后厉声呵斥,打断殿中两人的争执。
赵婳与许明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到许太后的声音后便从椅子上起来。
许太后进殿,直往主位走去,“哀家在殿外便听见了你二人在争吵。吵吵吵,吵个不停,整个永安宫净听见你二人的声音。怎的,是来干架,还是来给哀家请安?依哀家看,再吵下去,这安也别请了。”
赵婳和许明嫣止了纷争,给许太后请安。
但,二人都有些许敷衍。
“都起来罢。”许太后多多少少看出面前那两人皆不是自愿请安。
那姓赵的丫头,从未将她放在眼中,今日来与她请安,敷衍不愿倒是正常,倘若赵婳心甘情愿便来请安,倒让她感觉不对劲;
至于许明嫣那丫头,因为腹中有了不知与哪个野男人的孽种,便将尾巴翘上天去了,敢在她面前放肆。
许太后当即给赵婳一个下马威,道:“赵贵妃,皇嗣何其重要,你与皇帝在一起许久,肚子也不见动静,可见子嗣与你无缘。皇帝不过仅宿在明嫣那边一晚上,明嫣便有了皇帝的骨血,可见其子嗣缘比你足。如今明嫣有了身孕,怀孕初期不稳定,赵贵妃倘若还想往日一般口无遮拦将明嫣气着了,恐要小产。这罪,便大了。赵贵妃未当人母,自是不知,哀家今日告知与你,望你此后慎言慎行,注意分寸。”
许明嫣轻蔑看向赵婳,背脊不由挺得笔直。
手掌抚摸小腹,许明嫣看见赵婳生气,她便高兴,火上浇油,道:“陛下的子嗣,自然是会平平安安出世,健健康康长大。”
“劳母后费心,臣妾明白。”
赵婳唇间淡淡扯出一笑,薄凉冰寒的目光掠过许明嫣,去了一旁落座。
“既是明白,往后便敛起你张扬的性子。”许太后说道,随手拿起果盘中的樱桃。
“明嫣,这是南海那边进贡的樱桃,过来尝尝。”许太后伸手,掌心上放着两颗殷红的樱桃。
“谢谢母后。”
许明嫣笑意盈盈过去,从许太后手中拿过那两颗樱桃时,许太后伸手抚摸她头发,慈祥道:“头发有些散了。”
“你给哀家安分些,哀家能让你腹中的孽种名正言顺成为皇帝的子嗣,自然也能让你肚子里的野种流掉!包括你如今坐着的贵妃之位,哀家也能给你废了!”许太后警告道。
许明嫣闻言脸色煞白,得意的笑容凝滞在嘴边。
“慌慌张张来请安,发髻都未梳好。”许太后恢复了一脸慈祥的模样,笑盈盈收了手,让失神的许明嫣回到原位去。
许明嫣面色苍白,却强装成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回了原位。
许明嫣的反应太奇怪了,前一刻还得意似去到许太后身边吃樱桃,后一刻便失魂落魄的害怕模样,这很难不让赵婳多想。
许太后定是与许明嫣说了什么,让许明嫣惶恐不安的事。
赵婳指腹摩挲着朱砂手串,她虽坐在椅子上,但与许太后隔得并不远,许太后为许明嫣理头发时,赵婳眼尖,瞥见许太后手指上似乎染了东西。
赵婳心生一计,起身道:“母后,臣妾前阵子看本杂谈书,从书中学到了些看手相的法子,今日斗胆为母后看看手相。”
话锋一转,赵婳道:“当然,臣妾也有几句体己话,想与母后说道说道。”
许太后道:“赵贵妃何时有这等闲心了。既然你提了,便过来罢,有什么话是明嫣不能听的?”
“那自然是许贵妃不能听的话。”
赵婳笑着,从椅子上起身,路过许明嫣时,特意看她一眼,目光凌厉,约莫在此处停留三个数,便重新启了步子,朝许太后去。
许明嫣心下一惊,在椅子上如坐针毡,手指下意识抓紧衣袖。
怕赵婳在许太后面前瞎说她与季扬的关系。
许明嫣密切注视着赵婳的一举一动,倘若赵婳敢与许太后道出半点,她要如何辩解?
去了许太后身旁,赵婳蹲身,对许太后伸手的手掌仔细端详。
赵婳凝眸,看似是在看手掌,实则重点全放在了许太后那莹白的指甲上。
指甲细长,边缘染着的——
是香灰?
“如何了?赵贵妃可有结论?”许太后动了动手掌,她倒要看看赵婳究竟要说甚。
“母后这手相……”
赵婳欲言又止,左右翻动着那手掌,竟还又让她看出些端疑。
许太后宽大的衣袖口,有一滴极小的红蜡痕,在那玄黑金线衣料上有几分打眼。
赵婳凑近,在许太后耳边道:“臣妾想说,太后娘娘对臣妾有意见,直说便是,阴阳怪气作甚?太后娘娘莫要忘了,臣妾性子桀骜,若真将臣妾逼急了,真的会不计后果对许贵妃作出点什么,届时便是太后娘娘的乌鸦嘴显灵了。”
拍拍许太后肩膀,赵婳回身,道:“臣妾才疏学浅,又或许是母后手相太过复杂,臣妾看半天也没看出是祸大于福,还是福大于祸。今日便就先这样罢,待臣妾回去再专研专研,改日再来为母后细看。”
许太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真想将赵婳的嘴巴撕个稀碎。
什么叫:今日便就先这样罢?
一名失恩宠的贵妃,竟然如此对她叫板!
罢了,罢了,还有十四日,待皇帝一断气,赵婳也难逃一死!
“都散了罢,哀家看着都头疼。”许太后伸手,“晚秋,扶哀家回去歇息。”
许太后刚走出正厅,许明嫣便起身了,手掌摸摸发髻,炫耀似对赵婳道:“本宫近来困乏,便也先走一步。罗太医嘱托本宫,这一两月要好生休息,都腹中陛下的孩子有益。”
许明嫣神气得不得了,由冬儿扶着离开正厅,走时还不忘说几句让赵婳不顺心的话。
“小人得志,娘娘莫要往心上去。”丹红安慰赵婳道。
说不往心里去,是假的。
赵婳笑笑,道:“走罢,我们也回去了。”
回去之后,又有事情做了。
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还有意外收获,便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从许明嫣的反应来看,她似乎与季扬,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还有便是许太后。
清晨,许太后起床做了何事?手上是香灰,衣袖上还有蜡油。
若是礼佛,应该不会身上应该不会染香灰。
赵婳对于新奇疑惑的事情记忆尤其深刻。
她忽地想到早前昭仁差点嫁去南诏国和亲,她来过一趟永安宫警告许太后莫要从中挑事。
也就是那次,赵婳发现许太后那寝殿中,似乎有处地方,在燃烧香烛。
她也同霍澹说了此事,霍澹还未找得时间细查。
如今赵婳又瞧见许太后手上染了香灰,这件一直没有细查的一下被她想起来。
“你帮待会儿去长公主府,帮本宫给长公主带封信过去。”赵婳走出正厅,对丹红道。
路过长廊时,一众永安宫的宫婢停下对她行礼。
赵婳匆匆掠过,刚走了两步便顿住步子。
回头,只见那一众宫婢已经走过长廊。
那一群宫婢里,有位女子,长相不像是京城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