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笑道:“这有些大夫用词,怪会敷衍求稳妥,什么都往重里说,我幼时不过嗜睡了些,竟也被说成先天不足的。”
“可见这词用处实在广泛了些。”
众人皆笑,也有说自己幼时如何如何的,真真假假,总归话算过去了。
太妃方道开席,又让黛玉去姑娘们那里热闹去,这里自有她呢。
黛玉笑着谢过,又替太妃斟了酒。
太妃笑道:“你莫要这样依依不舍的,我们说话的日子还多着呢,也不必担心这里,还有哪个会为难我不曾?”
姜氏接话:“太妃这话说的,我们又不傻,若还未用膳就得罪了您,再打我们出去,岂不是饿着肚子?到底等用了膳再说罢!”
众人笑不可支。
黛玉陪着又笑了一回,才去东厢房那里,招待姑娘们。
此刻姑娘们早已互相见过,原先就相识的自然坐在一处说话。
荣国公府几个零落的坐在一处,她们从未交际过,也是尴尬,临宁郡主不在,宝钗更无人攀谈。
见了黛玉进来,陈蕴起身拉她,“可累着了没?且先坐坐。”
黛玉哪里肯坐,先再次同诸位姑娘寒暄几句。
入座开席,座位却有些意思。
季嬷嬷按照世家规矩,皆按父亲官职所分坐次,陈蕴自然最前面,然后是她曾引荐给黛玉的杜姑娘,父亲官拜的正二品御史的。
贾家几个,只惜春因长兄承爵,又是嫡女,故而还算靠前,其余两个皆在最末,宝钗也得了个尾座。
姑娘们也饮不得酒,故而都调了桃花香露来饮。
黛玉又特特拿了一组琉璃杯子来配。
她抬手时皓腕露出,一枚紫色翡翠镯子若隐若现。
陈蕴指着笑道:“原来另一个在你这里。”
说罢也轻轻拉拉衣袖,露出她的那个来。
杜姑娘道:“你们竟是一对的?可有那么巧的?”
陈蕴点头:“果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圣上赏下来,我还奇怪,怎么只一个镯子,不曾想,另一个竟是给了她的。”
“我也得了单个蓝色的,莫不是也有另一个ᴶˢᴳ的?”杜姑娘说着也露出了她的晃了晃。
心中不禁期待,另一个会在谁的手里?
“回头有什么宴,我们一并帮你留意着。”陈蕴道。
“很是,只想想便有趣,也不知另一个姑娘可也在寻你?”黛玉亦道。
席间姑娘们皆戴了翡翠,只不过旁的都是买的,并不是圣上赏的了。
也因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翡翠首饰。
三春之中只惜春戴了那枚翡翠葫芦,旁边的女孩便也赞了她一回,倒也说了些话去。
迎春自来怯懦,不怎么言语的,在末席只管吃了点新鲜菜色,也不觉得难堪。
只探春,颇有心比天高的性子,如今在末席备受冷落,只觉得黛玉如今攀了贵女,便不顾往日情分。
因听杜姑娘说道宫里贵人们如今偏爱绒花和翡翠。
家中有妃嫔在宫中的张家姑娘则附和道:“我堂姐也是赏了我好些绒花,原我以为蚕丝纱帛所作,能如何贵重?可见是我狭隘了的!”
“说到贵人赏赐,林姐姐,贤德妃娘娘前儿赏东西出来,指明给你一份呢,今儿我们竟忘了带来的,回去赶紧打发婆子给你送来才是。”
正是探春道。
黛玉浅笑:“谢娘娘好意了,只我如今什么也不缺的,倒也不必送来了,姐妹们分了吧,也是我的心意。”
贤德妃赏赐不送来靖安侯府,本就不妥,如此也不能说黛玉不受之就是不恭敬了。
探春本是想显出她家有妃位的娘娘在,黛玉这样不咸不淡的打发了她,着实让她愈发难堪了。
又强撑着道:“林姐姐向来这样大方,也不问问都得了什么的?”
黛玉瞧了她一眼,“总归越不过圣上去的,而且东西不在贵重与否,眼缘才是最要紧的,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诸人自然附和。
有的说自己偏爱缠丝金器,家里的碗都要这样的。
也有的说自己偏爱果香,旁的熏香再名贵也用不得的。
这么说着又说到了日常熏香上去了。
杜姑娘则拆下香囊给她们闻:“我祖母刚回京来,她身边的嬷嬷,最擅调香,你们闻闻,可独特清雅不?”
先给了黛玉,黛玉轻嗅,点头:“我素来不爱熏香,只用鲜花的,可这个闻了竟不冲的。”
又递给陈蕴。
陈蕴闻了:“果然不一样,可能给我调个荷花香?我家有种新得的绿荷,模样不起眼,可香味着实好,改日给你送去,你请嬷嬷给我调制一番可好?”
杜姑娘自然应了,又问黛玉要什么香?只管说来。
旁人虽得了荷包闻过,却自知不如陈蕴同杜姑娘自小的情分,断然不敢开口要的。
黛玉想了想,“可做茶香?有一种茶唤作平水珠茶。”
这是林宥喜欢的,她想自己有鲜花可熏,不如讨了茶香给哥哥。
“茶拿来与我,成与不成的,试试便知。”杜姑娘也是爽利。
“我这就让人院子里拿去。”黛玉一抬下巴,棠云就行礼出去了。
陈蕴又对黛玉道:“我家里的绿荷也拿些给你来,养法也让人写了给你,你且让人养养看。”
黛玉也不同她扭捏,笑着应了。
这时荷包传到了探春手里了,她嗅了嗅,同宝钗道:“宝姐姐,你说像不像二哥哥给咱们做的胭脂味?也这样清雅的。”
她声音不大不小,满桌子竟都听了个大概。
陈蕴忍不住侧目,她说什么?她家二哥哥做胭脂?!
荣国公府这么荒唐的!怪不得林妹妹同他家相克呢!
宝钗到底比探春多了许多见识,她已多少知道荣国公府并不如内里以为的那样地位贵重,也知宝玉这样养在内帷是要被耻笑的。
因而描补道:“他不过是买来的,诓你罢了,你竟也信了,且也没有这样好的味道的。”
说罢亲自执了荷包还与杜姑娘。
杜姑娘却不知她是谁。
原杜姑娘进来,自有旁人围上去,宝钗自知身份,并未过去凑热闹,又一直坐在角落,所以杜姑娘忽略了,此刻过意不去,笑道:
“我竟未见过姑娘的,也是失礼。”
宝钗挂笑:“是我未给姑娘见礼的,我乃金陵薛家。”
“原是薛姑娘。”
杜姑娘面上笑,心里仍旧尴尬,她竟不知什么薛家的?她没说父亲官职,莫不是哪个世家只袭爵?可那也应该有爵位封号的吧?
又说了几句,宝钗方回自己位置。
有知晓她是哪家的不禁脸上挂了一丝耻笑,又觉得黛玉处事不妥,竟让一个商家女同她们同席。
陈蕴自然也知她是哪家的,心道,不请自来,可既然来了就是客,老实呆着也就罢了,何必出来显摆让林妹妹难堪?
黛玉倒是落落大方:“薛姑娘是我二舅母的嫡亲外甥女,二舅母向来视为亲女一般,故而带来赴宴了,也是我失礼,没给你们介绍一番。”
这话一出,懂得都懂,一位姑娘道:
“你今儿是东道主,虽有太妃帮你,可也是忙的很,哪里就算失礼了?若是我们,此刻还不知怎么人仰马翻呢?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琐事?”
众姑娘皆称是,却也没有人肯与宝钗互相见过的。
只当不知。
黛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自罚了一杯桃花露。
倒让陈蕴好一顿笑:“你怕是喜欢这个,找个由头多喝一杯吧!”
黛玉假装恼:“你既知道,何苦说出来的?可是让我也罚你一杯?”
“正是这样呢!”陈蕴果真又喝了一杯。
她身旁的张姑娘也跟着举杯:“林姑娘,我没有理由罚自己,就敬你今日宴席罢!”
一时间姑娘们都找理由多喝一杯,倒是热闹的很。
宝钗也自饮了一杯,相比探春面上闪过的不甘,她却面上依旧浅笑盈盈。
也不知这桃花露能不能缓减她心里的苦涩。
曾经跟自己一争高低的人,如今众星捧月,连个眼神都不需给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起名困难症,不太重要的就不起名字了,只有姓氏了哈。
毕竟圣上都没给他起名字呢。
为自己点赞!
然后我刚发现,棠云的名字冲撞了湘云…
你们就当没发现吧?饶过我这个起名困难症晚期患者…
另外下章高能,备好纸巾,不用谢我。
第74章 醉酒的哥哥呀
◎“可你诓我,我也不气的,玉儿,我不同你生气的。”◎
宴中, 黛玉又去夫人们那里。陪着坐了一会儿。
至宴散,黛玉又亲送了夫人们至垂花门。
夫人们陆续离开,只陈蕴拉着她说话, 要过几日下帖子请她去玩,姜氏便慢了一步等着。
待垂花门处冷清下来, 姜氏又来携黛玉的手,轻轻摘了一个颇古朴的金缕丝镶各色宝石的镯子, 套在了黛玉的手腕上。
“这个镯子同我的是一对儿的。如今给你也是咱们的缘分。”
陈蕴看着镯子,不禁瞪大了眼。
她自然识得这个镯子, 这是她母亲的, 说是祖母给的,她以前以为是要传给她的, 母亲却说这个镯子只传陈家媳妇,她的这个来日只能给二哥哥的夫人。
难道?
再看姜氏的笑容, 还有黛玉微红的脸庞。
瞬间明白过来, 又分外欣喜。
可她到底云英未嫁,说不得什么打趣的话。只拉着黛玉笑道:“真真是好呢!我实在欢喜。”
黛玉有些无措羞赧,只低着头不说话。
姜氏看了, 赶紧拉着陈蕴告辞离开。
黛玉在垂花门旁。待她们上了轿子才转身回去。
北静太妃尚且未走,又拉着黛玉坐了坐了坐。
“今儿可还好, 有没有累着?”
黛玉摇头。“有太妃在,我哪里会累?倒是让太妃受累了。”
“我又怎么会累?不过是坐着同她们热闹热闹。我也不累着你了, 你好好歇歇, 过几日我打发人来接你,也去我府里玩玩。”
黛玉自然应了。又听丫鬟们道, 北静郡王打发人来问, 太妃可要一同回府?
太妃知前面也散了的, 便起身要走,黛玉又将太妃送至垂花门。
自己则打发人去正院问,哥哥可喝了酒?醉也没醉?醒酒汤喝了吗?
若是哥哥回了正院,她就去亲看看。
不一会小丫鬟来道:“大爷如今正院里呢,也是说要见姑娘的。”
黛玉想,哥哥定然醉了的,往日里,他是不肯累着自己的,定要让自己歇了,或是他来看自己一回的。
于是赶紧坐小轿子过去。
一进门,就听林宥在同陈嬷嬷磨叽:“嬷嬷,我喝了酒的,怎么还要喝药?”
“大爷,这不是药,这是醒酒汤,你喝了明日才不会难受。”
“你休要诓我!这就是药汤子。不喝,不喝的。”
黛玉笑着进来:“醉成这样了,还不肯喝,我替哥哥尝尝,若是不苦,你就喝了可好?”
林宥在炕上端坐着看她,半响摇头:“作什么要你受苦,我喝就是。”
说罢拿过来,皱着脸一饮而尽。
“黄老头定是看我不顺眼,药汁子一次比一次苦。”
这分明是醉的味觉都不对了。
陈嬷嬷笑着拿蜜饯给他,他却不要,“ᴶˢᴳ我不耐烦吃这个,给我姜糖。”
众人却听成了姜汤,于是赶紧熬来,林宥又皱着脸喝了一碗。
仍要姜糖。
黛玉听着不对,“哥哥是不是要糖果?”
棠之这才恍然,去拿了来,林宥这才笑了。
“妹妹也吃。”
黛玉从他掌心拿了一个,含在嘴里。
林宥这才满意了,自己吃了起来。
黛玉看着他如今少年般的样子,不禁又笑又担心:
“嬷嬷,你打发人去前面问问,哥哥这是喝了多少?再找个大夫问问,可有什么旁的解酒的方子。”
陈嬷嬷自去了。
林宥听了却不高兴了:“我并没有喝多少,军营里的酒比这个烈多了,我都能喝三坛子的!”
说着比出手指,明晃晃的两根指头!
棠之等都忍不住跟着黛玉笑了起来。
大爷如今才有个少年样子。
黛玉更怕他伤身,忍不住埋怨:“竟然都灌哥哥一个人的吗?也没有替哥哥挡挡酒的!喝成这样,明儿指不定多难受呢!”
林宥看着她,生气道:
“陈家那个小子,还同我显摆!谁要跟我喝,他非要同别人也喝!他那点酒量,我岂能不知的!”
又忽的骄傲的笑了:“我硬是把他喝趴下了!如今在家里还不知醒没醒来呢!”
黛玉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哭笑不得,陈公子怕是要帮他挡酒的吧?哥哥竟非把人家喝趴下了!
可她到底不好替陈逸辩白,只哄林宥:“哥哥最厉害了,那一会再吃点醒酒丸,可不许闹的。”
“我不吃药丸子!我赢了的。”
又非让人送药丸子给陈逸和水溶去。
陈嬷嬷从外面回来却道:“大爷,姑娘,北静郡王府送了药汤来,说给大爷解酒的。”
黛玉忙让拿进来。
林宥这回却不闹了,端着汤点头:“恩,太妃熬的,太妃忒喜欢在汤里加荷叶梗了,什么汤都得加的,定然是她家水池子太多了,荷花白放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