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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卿的肤质一绝,如打磨光滑的瓷器,又如上等的软云纱。
卫琛只敢用指尖蘸了药膏,小心翼翼替她涂抹伤口。
尽可能避免与她大面积的肌肤触碰。
可他不知,他指腹的纹路磨着顾晚卿细腻的肌肤十分麻痒。
像蚂蚁爬在身上一样,令顾晚卿不安的扭动。
若是之前,顾晚卿定然要口头挑衅卫琛两句。
但她现在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怀疑自己的美貌和身段,情绪十分低落。
哪怕心中一阵酥麻不适感,她也咬着唇瓣,不肯吭声。
卫琛注意到她不安分地乱蹭,他刚抹上去的药膏都被蹭得到处都是。
本就克己守礼的视线不经意朝尽处瞥了眼,他差点憋出内伤吐出血来。
果然还是无法平心静气,心无旁骛。
他还是想……
想得发疯。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卫琛打破了屋内漫长的沉寂。
“疼吗?”
“若是疼的话,告诉我。”
顾晚卿没吭声,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若不是她娇哼了一声,卫琛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看样子,只是不想搭理他而已。
卫琛抿直薄唇,喉间燥得厉害,忍不住吞咽。
顾晚卿不理会他,他也不恼,只是看了眼她被衣带不松不紧绑着的手,“绑着你是怕你又来勾我……”
“若是不舒服,我替你解开便是。”
“但解开以后,你乖乖的,别招我。”
“可好?”卫琛说着就要动手替她解开手腕的束缚。
却听顾晚卿哀戚地轻叹,“我如何能招到你,你是神佛下世,无欲无求。”
“也怪我不够貌美婀娜,扰不乱你那神佛梵心。”
“听闻那西域盛产美酒和美人,想来她们一定比我好,说不定能勾动你……啊!”
顾晚卿揶揄又丧气的调调蓦地拔高,惊呼了一声。
她整个人被翻了个面,卫琛沉着一张俊脸,眸色幽沉,像是气得不轻。
他欺身下来啃她本就被他亲得微微红肿的嘴唇,时吮时咬,很有滋味。
一边亲吻着,卫琛一边将手摸到了顾晚卿后腰,替她解开了绑住双手的衣带。
解开了,却又没完全解开。
只因男人提着少女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压在衾被上,复又单手用衣带将她双手缠上。
依旧没打算给她造作的机会。
“你这小嘴……”
“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世上除了你,谁敢如此大胆,跑来勾我?”
除了顾晚卿,这世上没有女子能近他的身,一个也没有。
所以她不该拿方才的话来激他。
更不该怀疑他对她的情意和忠诚。
显然顾晚卿也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不在乎。
终归是她得逞了。
卫琛的吻烫热刺痛,似惩罚一般。
从她唇角绵延开去。
顾晚卿腿侧和膝盖的擦伤又开始疼了。
微微的刺疼,火辣辣的,擦伤的肌肤片片嫣红,伤痕如簇簇红梅。
顾晚卿在男人时轻时重的吻里迷失了神志。
只依稀听见卫琛沉哑极欲的嗓音,“卿卿……不许哭。”
话落,吻至。
男人滚烫的薄唇顿在少女耳畔,还是心有不舍地补了一句:“……我会温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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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顾晚卿过得混沌。
时热时冷,仿佛被困在的迷雾里,只膝盖和腿侧伤口的疼令她维持着清醒。
约莫寅时,她才消了疼意沉沉睡去,疲惫得眼皮都撑不开。
只依稀知道自己疼出了一身汗,卫琛替她擦了身子,还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最后他陪她躺下,抱她在怀中,亲吻了她的额头。
磁声温柔地唤她:“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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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卿沉沉睡了一觉,没有做梦。
她醒来时,窗外已是黄昏,暮色低沉。
屋里没有点灯,夕日黯淡柔和的光辉从窗口落入。
将屋子里映得昏暗,依稀能够看清室内陈设。
恍惚了片刻,顾晚卿才想起来,这里是乌山镇一家客栈的客房。
她昨晚来此追赶卫琛,追上了人。
为他求得的平安符总算是交到了他手中。
至于她自己……
顾晚卿拧起秀眉,搂着衾被坐起身,随后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床上除了睡出来的褶皱,什么也没有。
她到底是没把自己送出去。
还记得她沉沉睡去前,卫琛那沾了晶莹的薄唇在她视野里一张一合。
似是说了许多话……
他说,“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你太怕疼了,卿卿……”
“哭得这样厉害,叫我如何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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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有些模糊了。
因为顾晚卿当时困极了,脑子都是不清醒的。
但她记得,睡着之前,卫琛温柔唤她,在她耳畔的低喃。
“卿卿,一年后等我凯旋……便是疼死你,我也绝不心软。”
卫琛这话不可信。
否则昨晚他也不会停下。
思及此,顾晚卿脸上蓦地滚烫,爬满红晕。
心下局促了一阵,顾晚卿才渐渐冷静下来。
这个时辰,卫琛应该早就随大军出发去西域了。
他说过,已经传书给昭澜,让他今日先送她回京,再追上大部队。
果然,下一刻,顾晚卿的房门便被敲响。
门外传来昭澜恭谨的声音:“顾二小姐,您醒了吗?”
昭澜是习武之人,即便在门外,也能凭借屋内微不足道的动静判断出顾晚卿醒是没醒。
顾晚卿醒了,自然要应声的。
后来昭澜给她送了吃的来,还说新衣服,卫琛离开前替她备好了,在屋里。
顾晚卿自己扫了一圈,果然看见叠放整齐的新衣裙。
那应当是卫琛亲手为她准备的,从内到外,没落下一件。
连靴袜都配好了。
昭澜告诉顾晚卿,卫琛是寅时末走的。
也就是说,昨晚他根本没睡,只和衣抱着她躺了会儿,待她睡熟他便走了。
“倒也不是主子不想多留,实在是大公子的军令不可违。”
“本该是寅时一到就拔营动身,主子竭力拖到了寅时末……他是真舍不得您。”
昭澜难得多言,只因坐在桌前用膳的顾晚卿看上去心不在焉,有些难过。
他想替主子安慰顾二小姐两句。
顾晚卿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知道。”
随后她打起了精神,好好吃饭。
在夜色降临前,昭澜驾着马车,护送顾晚卿回京。
他们行了大半夜,抵达帝京时,已是新一天的寅时。
昭澜将顾晚卿送到太傅府后门,亲手将她交给霜月,方才快马加鞭,追上西征的大军,赶回去复命。
顾晚卿回府,霜月一颗七下八上的心这才归位。
回寒香苑的路上,她在顾晚卿耳边念叨了许久,无非是担心她出事,还在为她只身一人骑马去乌山镇的事情后怕。
“这事儿你可瞒住了?”顾晚卿去找卫琛的事,没告诉任何人。
连爹娘都只知道她是去金顶寺礼佛。
毕竟她和卫琛有私情这件事,连霜月和枝星都只知晓一星半点。
霜月头摇得像拨浪鼓:“老爷夫人问起时,奴婢只说您要在金顶寺多留一日。”
“夫人还为此责骂了奴婢一番,本来今晨便要遣人去金顶寺接您的。”
“还好您回来了。”
顾晚卿松了口气,也伸手摸了摸霜月的脑袋:“受累了,回头我让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
霜月连连点头,笑得比花儿还绚烂。
“小姐,您饿吗,是否要奴婢为您准备些吃的来?”
“不必。”顾晚卿进了寒香苑,便径直回自己的屋。
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她吩咐霜月:“去给我打些热水来,我想擦擦身子。”
卫琛给她备了新的药膏。
除了膝盖和腿侧的擦伤,她身上还多了许多斑驳痕迹。
新药膏便是用来化这些旖旎印痕的。
好在是春寒时节,顾晚卿穿的衣服领口都很高。
不然被人瞧见她颈上的印子,她怕是要真如卫琛所说,毁了自身清白。
若清白真是没了,毁也就罢了。
偏偏昨夜卫琛点到即止,她的清白还在。
自然不便被人误会,传出些流言蜚语。
所以在擦身子和抹药时,顾晚卿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没让霜月和枝星进屋。
为了等印子消去,接下来两日,顾晚卿向学正告了假,没去国子监。
在府中休养这两日,她也没闲着。
用卫琛送给她的文房墨宝,循着记忆里男人的模样,亲手画了一幅他的人像画。
只勾画出身形轮廓,并未画出男人的五官。
因为顾晚卿总觉得以自己的笔力,根本画不出卫琛俊美无暇的面庞,怕白白毁了这画。
何况对着画,她便能在脑海中勾画出卫琛的容颜。
只她一人知晓这画中奥妙,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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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由春入夏,不过短短几月。
顾晚卿得空便去金顶寺烧香礼佛,平日都在国子监与太傅府两处奔走。
日子虽乏味,却也忙碌。
过得倒是很快。
入夏后,顾晚卿换上了新制的夏衣。
薄衫如蝉翼,将她娉婷的身姿勾得袅娜。
恰逢休沐日,无所事事的顾晚卿受到了苏笑的邀约。
说是今日艳阳高照,京郊的一片湖泊夏荷开得正盛,邀顾晚卿一同前去游赏。
收到苏笑的信时,恰好顾晚相和顾晚尘也在顾晚卿身旁。
兄妹三人,便一同出府。
还叫上了班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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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满夏荷的那片广阔湖泊离帝京不远。
马车也就一个时辰。
到地方后,顾晚卿和班窈、苏笑会面。
苏笑已经约好了船家,一会儿要去湖中穿行游赏一番,顺便采几支荷花。
船家尚有客人,正摆渡徐徐往渡口这边划来。
顾晚卿一行站在渡口等着,初夏午后的风还算和软,日头鼎盛。
将一袭藕粉罗裙的顾晚卿晒得小脸泛红,揪着眉朝游船上看。
这一看,她便看见了一道笔挺修长的身影。
是个男子,一身靛蓝色长衫,背对他们的方向负手在背,凭栏赏荷。
不知为何,那背影,令顾晚卿说不出的在意。
第46章 、今生046
船家将游船停在渡口。
班窈拉了拉顾晚卿的衣袖, 提醒她往前走几步。
待那船上之人下了船,他们就能上船去。
顾晚卿这才收回了落在那人身上的视线,轻拧了下秀眉。
她低眸, 提着裙裾跟上前面的苏笑和顾晚相。
到渡口最前面时, 游船泊岸,船家招呼船上的客人下来。
那男子也终于转过身来,原本负在身后的手抽出一只,将手中折扇轻轻划开, 扇了扇。
顾晚相走在最前面, 自然是第一个看清那男子容貌的人。
同为男子, 对方生得过分清秀俊雅,一袭普通料子的长衫, 气质却比他这个高门子弟更雅贵些。
男子那模样生得也不差, 须眉星目,面如冠玉。
五官细致温柔,一身书卷气, 举手投足一股子翩翩公子的温润。
看着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苏笑走在第二个,也看见了那男子,惊艳了顷刻。
算来,这是她来帝京后, 见到的第二个美男子。
且那人模样清隽雅气,像一块温润美玉,竟是能与卫琛那块冰清冷玉相较高下。
男子合了折扇,抱拳同他们见了礼。
似读书人与生俱来的礼节,温文谦恭, 令人对他的好感又多一分。
出于礼节, 顾晚相同那人寒暄了两句。
无非是感叹这夏日荷花, 接天莲叶,如何如何壮丽。
因上船的那条道略窄,只两人通行的宽度。
那男子身高体长,更显得道路拥挤。
他便侧身站在一旁,给顾晚相他们让道。
顾晚卿不知怎么就落在了最后,目光不自觉往那男子身上扑去,瞥见他轩昂眉宇,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仿佛在哪里见过。
许是顾晚卿打量对方的目光过于直白,男子朝她看来。
一双瑞凤眼微光暗涌,盛着和煦夏风,温润中又像是漂浮着干燥的火星子。
明明光芒熠熠,却让顾晚卿洞穿他心中的怅然。
他虽嘴角噙笑,眼中却是孤寂惆怅的。
顾晚卿有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想震撼到,直至走近男子,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不迭移开视线去。
未想,顾晚卿从男子身旁经过时,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被绊了一下。
她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有一只温厚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微扬起的手。
对方扶住了她,顾晚卿这才没有被绊倒,落个满身狼狈。
她暗暗吁了口气,旁侧传来男子清透朗润的关切声:“姑娘没事吧?”
没等顾晚卿回话,走在前面的班窈几人回头朝他俩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