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打破这沉默。
孟棠月安静了会，才抬起视线，只是眼睫才刚刚掀起，目光就无可避免的落入贺津的眸底。
他目光平静的注视孟棠月，大厅顶端的灯光落下，暖色的光线充盈着眼前，更衬出贺津寡淡的眉眼。
贺津也在此刻开口：“孟小姐昨天遗落的东西我带了回来。”
孟棠月看着贺津的视线顿了下，还没有应声时，贺津又平静道：“孟小姐可以等回去时取。”
孟棠月垂了垂眼睫，最后轻声应道：“好……”
“麻烦贺先生了。”
好像自与贺津见面后，她就道了很多句谢。
这个认知出现后，孟棠月低头安静了下来，视线看向面前的玻璃杯子。
孟棠月拿起，唇触到玻璃杯口，她低眸浅浅抿了一口。
樱色的唇被浸润了些水意，离开杯口时唇色变得嫣红，在光线下柔软似是表皮沾染了水色的樱桃。
贺津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随着孟棠月放下杯子时，那樱色的唇也没有了任何遮挡。
一惯幽暗的眸色的眸子沉了些许。
只是蓄于浅表，又被漆黑所覆盖，倒是看不透彻。
孟棠月将水杯放回原处，玻璃的底座磕到桌面，在安静的大厅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孟棠月收了手，垂眸抿了抿樱色的唇，感觉到男人视线后，孟棠月迟疑了一会才转眸看去。
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清水似的眸穿过距离，落于贺津幽暗的眉眼间。
沉默对视。
孟棠月大概也能看出这样奇怪的气氛，与不太熟悉的人独处怎么想都有些不太自然。
而且她与贺津之间还挂了一层婚约关系，尤其是那句我对孟小姐很感兴趣之后，半真半假显得有点暧昧模糊。
孟棠月安静了会，最后避开视线，眉眼间有着温和之意，却又带了些不太自然的神色。
随后她起身道：“贺先生，我去厨房找一下程阿姨。”
她寻了个不怎么好的借口打算离开大厅，这样沉默独处的气氛总归显得奇怪。
孟棠月话落下，也没有再看贺津，她低着眉眼走离了大厅。
背影渐渐消失在复古装饰的大厅内，坐于沙发处的贺津缓慢收了视线。
眸子间是晦莫不明的暗意。
骨节分明的手搭于沙发的扶手上，指尖轻轻敲过，最后停下。
孟棠月去了厨房并没有呆太久，程婉见她来了之后，便要领她回去坐着，说厨房油烟重，怎么也不能让客人帮忙。
孟棠月笑着说了句好，便也只能离开了厨房。
孟棠月穿过长廊，正思索着是不是要回大厅。
视线抬起转向前方，却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津半倚着复古墙壁，黑色的衬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一眼瞧过去斯文而散漫。
在昏暗之下，显得有些不太清晰。
鞋跟落于地板的声音停了下来，孟棠月站定于不远处，不再继续往前。
贺津似乎是在等她，但又似乎不是。
一双幽暗的的眸漫不经心抬起，淡淡的扫过孟棠月，最后停下。
这样一直站着不往前走也显得奇怪，孟棠月眼睫落了落，最后往前走了两步。
“贺先生在这里等人吗？”
孟棠月温声问了句，嗓音在安静下更衬的软。
贺津眸子转向眼前的孟棠月，这个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是一个恰好适合谈话的距离。
贺津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垂眸低缓道：“在等孟小姐。”
深色的眸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下愈发看不透彻，他注视着孟棠月，并没有收回目光之意。
仅仅一步的距离。
孟棠月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往后退，可她刚做出反应时，男人就立刻逼近。
最后她不得已侧身靠向墙壁，抵着背脊时，传来一片冰凉。
孟棠月呼吸停了一瞬，面前的男人已经压下眉眼，目光极深的注视着她。
“孟小姐倒是不必躲我。”
贺津低哑的声音从顶端落下，最后消失于孟棠月的耳侧。
孟棠月眼睫颤了颤，像是脆弱的蝴蝶翅膀。
贺津俯身，眸子渐渐转为其他暗色的情绪，他低沉道：“我不吃人。”
第11章 木梨
◎距离。◎
距离变得有些近。
贺津俯下身时，目光落在孟棠月的眉眼，呼吸也随之靠近。
低沉的尾音落下时，呼吸也淡淡倾落，紧接而来的是浅淡的烟草气息。
萦绕于此刻的近距离之间。
孟棠月垂着眸子，眼睫颤些些许后，又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但此刻她背脊抵着墙壁，传来的冰凉感无一不是在提醒她，退无可退。
吐息间的烟草气息好似变重了些，原先淡淡的浅薄已经被繁复所覆盖。
若有若无，更显得异常暧昧清晰。
孟棠月呼吸缓了缓，她侧目避开了男人的吐息，侧过脸时，额前的碎发落下一些，遮住了侧脸清晰的轮廓。
旗袍盘扣间玉坠微动，在昏暗之下，盈溢着一层浅浅的光。沿上而去，是细白的颈，被压于青篮色的领口之下。
只露出了一小块的肌肤，青篮的颜色更衬得腻白如雪。
“孟小姐避开我的原因是什么？”
低缓的嗓音从顶间落下，连同着尾音与吐息一起。他似乎只是淡淡问起，并不是要由此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孟棠月掀了掀眼睫，目光缓缓转向面前的男人。
贺津的眸色也在孟棠月看去时变得清晰。
本就幽深的眸，浅表覆着一层浓重的松烟墨，即便是在这样昏沉的光下，也在注视向孟棠月时而逐渐晦莫。
孟棠月思绪迟缓了好一会，樱色的唇轻抿了下，好半会都没有给出回答。
大抵是心境太乱，一时间又无法给出回应。
贺津见孟棠月安静着没有开口，眸子沉了下，眼底是细不可查的暗意。
沉默几秒，孟棠月避了些视线，轻缓开口道：“贺先生……”
话语中断片刻，孟棠月温声道：“上次您提过婚约的事情，我想我可能暂时没有想清楚……”
因为思绪太乱，暂时没有回答，才下意识的避开。
孟棠月说得有些模糊，后面的话也没有直接的讲出来。
贺津顿了下眸子，温淡开腔：“婚约的事情孟小姐可以慢慢考虑。”
“或者，孟小姐对于这段婚约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我都会做到。”
男人的嗓音变得有些低，淡而平静的陈述句，由他说出却更显得清晰。
话落下所以的呼吸一并落下，男人又俯身，骨节清晰的手撑于墙壁之间。
视线与呼吸间，几乎是没有任何可以避开的可能。
孟棠月眼睫动了动，侧脸处因为淡淡落下的呼吸而染些薄红，浅浅的覆于表面。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贺津不急着她现在给出回答，但关于婚约之事，他大概并不会轻易放弃。
视线转向眼前的男人，贺津低眸，眼底情绪若明若暗。
清水的眸子间泛起了细微的波澜，孟棠月缓了些呼吸，轻声道：“贺先生，我们可以换个距离说话吗？”
原本就轻的嗓音，话到最后声音更小了不少。
这个距离似乎太近了些，怎么都显得暧昧太过。
偏偏她还不能避开。
贺津低头，眉眼深沉的注视着孟棠月，他忽的低笑，哑下去的嗓音从喉间溢出。
漆黑的眸间由幽暗而转为潋滟。
男人忽的靠近，在不过一点距离时停下，目光沉沉看去。
孟棠月的吐息间，已经全是来自于他的烟草气息，距离之间，暧昧至极。
孟棠月微怔片刻，清水的眸子间清晰的倒映着贺津此刻的样子。
“当然可以。”
低哑的嗓音落下，贺津随即退离，温热的呼吸消失了。
似是交缠的吐息退离，只是面前的空气间似乎还盈溢着有些淡的烟草气息。
又变回了最初谈话时的距离。
孟棠月垂眸，安静几秒后，才开始回应贺津所说的事情：“贺先生，我会考虑清楚的……”
孟棠月低眸，樱色的唇在昏暗之下显得异常清晰，她轻轻咬了下，随后缓缓道：“我先回大厅了……”
话落下，她才抬眸，视线只是极短暂地看向贺津。眉眼间没有一惯的笑意，只是温和清婉。
她低头从旁侧走过去，细跟落于复古的地砖上，清脆而缓。
……
半小时后。
孟棠月安静的坐于餐桌边，大厅倾落的暖光在她眉眼间晕染了一层光晕，温和而清秀。
她低着眉眼，只是安静的吃饭。
一边的程婉显然要热情许多，“棠月想吃什么就夹，千万不要客气。”
孟棠月抬了眸子，应道：“好。”
她说着要低下头，目光转回时还是不ʝƨɢℓℓ经意地看到了对面的贺津。
男人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她，眉眼恢复了平静寡淡，一派斯文绅士的模样，与刚刚低笑靠近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孟棠月只是注视了一眼，就立即收回了目光，她低了眉眼，自然没有瞧见贺津淡淡转向她的视线。
他眸子有些深地扫过孟棠月的眉眼，眼底情绪不明，贺津放下手中的木筷，往后靠时，上半张脸隐入了昏暗。
连同着略显平静的眸色一起，渐渐陷于暗淡。
晚餐过后已经是七点半。
大厅沙发处，程婉一脸笑意的给她倒了杯花茶。
递于孟棠月眼前时，她起身抬手接过，微微点头道：“谢谢程阿姨……”
嗓音温温的，有些轻。
程婉：“没事，不要客气……”
“我瞧着这时间还早，你在这坐一会，等这杯茶喝完了，我叫贺津送你回去。”
孟棠月放下手中滚烫的杯子，立刻温声道：“程阿姨，就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
程婉低头瞧了眼时间，“路这样远，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也不太安全，我不太放心……”
“就让贺津他送你回去。他晚上反正是不在这里休息，也顺路带你回去。”
孟棠月闻言抬眸看了眼对面的贺津。
贺津似乎是感受到了孟棠月的目光，视线淡淡转向她，似乎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几秒的对视后，孟棠月移了目光，最终应下：“好……”
她说着低眸去取杯子，手心触到玻璃，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
还是避免不了的相处。
孟棠月浅浅抿了口花茶，思绪有些遥远。
第12章 木梨
◎余热。◎
晚九点。
程婉走到别墅门口送孟棠月出去，晚间天气冷了些许，又起了风，倒是有些凉。
孟棠月走下台阶，回眸温声道：“程阿姨，您回去吧，就不用送了。”
孟棠月眉眼间染着浅笑的神色，晚风从侧方掠过，吹动了些被盘好的发，清丽而温婉。
程婉也就停在了原处，她笑着应了声：“好，那我不送了。”
“今天你贺叔叔也不在家里，等他过几日回来了，棠月再到家里来坐坐。”
孟棠月点了点头，然后回应：“好……”
临走时，程婉又像是不放心一般，又对贺津道：“路上慢一些，给棠月送到楼下你再走。”
贺津掀了掀眼皮，淡淡应了声：“好。”
夜里的风确实凉，即便是穿着外衣，还是显得单薄了些，旗袍的开叉处随着走下台阶时，清瘦的小腿莹润纤细。
冷风随着小腿的肌肤攀延，孟棠月走到车前时，贺津已经为为她打开了车门。
她停了下来，目光缓缓转向车内，最终只是安静着上车。
车门被合上时，外界的冷风也随之被阻隔。
孟棠月低着眸，冷意侵袭的颈间与小腿终是有了些温度。
车门的另一侧被打开，孟棠月眼睫动了动，只是注视着眼前的东西，并没有转眸看过去。
气氛安静太过。
好半会没有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孟棠月掀了眼睫，转眸看向旁侧的男人。
轮廓笼罩于阴影之下，他正淡淡的注视着孟棠月，视线里都是晦莫的情绪。
见孟棠月抬眸，搭于方向盘上的指节轻轻敲了下，有些突然，声音清晰而明显。
如落下的雨滴，定定地敲击于心脏间。
孟棠月目光停顿了下，贺津也在此刻淡淡开腔：“孟小姐，安全带。”
极平常不过的一句提醒。
孟棠月闻言才迟缓的反应过来，她低了头去系安全带，轻轻扣上时，她收了手。
她抬眸，贺津已经淡淡收回了目光。
车内顶灯忽的亮起，白色的光线瞬间充斥着眼前，孟棠月不太适应地眨了下眼睫。
贺津的侧脸于白光下渐渐清晰了些，深沉淡漠的眉眼，倒是显得平静太过。
汽车缓缓启动，孟棠月缓缓收了视线。
安静太过时，愈显得气氛奇怪，比如此刻。
除路面行驶而过的声音，车内是一片寂静，静到呼吸可闻。
孟棠月低眸，指尖划过了手腕间的红绳，绑得有些松，似快要掉落一般。
孟棠月低头整理了下，等绑好再次抬头时，窗外已经是繁华的夜景，映于车窗的玻璃。
沉默间，旁侧传来贺津低沉的声音。
“孟小姐没有什么想问的？”
语调平平的一句，让孟棠月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顶灯与窗外的霓虹灯融合了些，倾落于贺津的眉眼，淡而明亮，并不能让人看清眸底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