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焰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将他的心脏烧得滚烫,里面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怒嚎着,一直在血脉中横冲直撞。
他眼中的红丝愈发诡艳,几乎要渗出血来,连视野中都是一片红色。
那时他为什么没破了她的身子?他就不该对她心软!吐血又如何?昏倒又如何?他明明有回生丸,即便是入了她,将她折弄到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能保住她的命!
就该是那样的……就该是那样的!若是那时他要了她,每天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将她操得合不上腿下不来地,夏时即便计划再周详,也不可能有机会将她带走!
荀少琛握着信的手慢慢收拢,指骨泛白,咯咯作响。
她那样不情愿让他碰,拿厌恶和憎恨的眼神看他,可她明知道自己身体那样脆弱,还在雨中赶了一宿的路,却还让重锐要了她。
即便是完璧之身,可她是天生的尤物,前世在他的調斆下更是懂了许多花样,这本该是他享受的,如今却全都让重锐那贱民占了。
她会怎样呢?被重锐压着婖着□□着,然后眼角含椿地看着重锐,软声叫着重锐的名字——
荀少琛脑中不由自主地浮起那画面,眼前血色愈重。
一旁的近卫在看到他眼角泛血的时候,早就已经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甚至连呼吸都屏着气,不敢出一下大气。
就连站在荀少琛背后的梁潇,也听到了荀少琛那极力忍耐、却又无法忽视的沉重呼吸,停下了手中的施刑的动作。
作为荀少琛的心腹,梁潇自然知道,能让荀少琛心绪如此大动的,也就只有与昭华公主相关的事情了。
在过去那么多年,梁潇几乎就没怎么见过这位大将军发过脾气,看见的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哪怕是在行军打仗中,大将军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自从大将军将昭华公主软禁之后,大将军动气的时候,比过去这些年加起来的都多。
尤其是这两天……
梁潇正想着,余光里忽然残影一闪,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后,一片热温黏稠就喷溅到他脸上,甚至糊住了他半边眼睛,让他一阵刺感。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大将军忽然拿起一旁架上的长鞭,挥动后卷上刑架那男人的脖子,然后活生生地绞断再撕了下来!
男人的头颅滚落下来,在地上淌了一路的血。
断脖的血液甚至喷到了顶上,也溅到了周围,原本就没人说话,只有刑架上两人的伸吟声,这下男的死了,女的声音也一下子没了,可只停顿了一下,那女人就疯了似的尖叫了起来。
梁潇一个激灵,刚想用手刀将女人劈晕,荀少琛又是一个手起鞭落,将女人也杀了。
墙上再次被溅了一层,梁潇本来是能躲的,但没敢躲。
哪怕近卫们没哪个手上没沾过性命,也都见过行刑和问斩的场面,但跟这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梁潇胃中一阵不适,但脸上不显,看起来并无异样。
而送信来的近卫更年轻一些,在男人被杀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反胃,连忙捂住了嘴巴,等到女人被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吐了起来。
梁潇皱了皱眉,瞪了那近卫一眼。
近卫刚稍稍一缓,对上荀少琛那猩红的双眼,顿时感到脖子一凉,就马上朝荀少琛跪下请罪。
荀少琛握着鞭子,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仿佛暗夜里的修罗一样,原本流血的眼角,与被溅到血的脸颊相衬,反倒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他扔下鞭子,不紧不慢地拿出帕子,一点一点地将手上和脸上的鲜血擦干净,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它与信纸揉成一团,扔到火盆里,看着它们被火舌一点点吞噬。
他看向那近卫,声音都透着两分寒气:“你将这里处理干净。”
近卫忙不迭应道:“是,大将军。”
荀少琛吩咐完之后,再也没看这满地血腥一眼,直接往外走。
*
即便如今楚国与燕国是敌对,燕国是被侵占的一方,这晏城原是燕国国土,可晏城城中仍有许多少女对这传说中的荀大将军芳心暗许。
因为就这些天看来,这荀大将军与传说中的一样,既英俊又儒雅,不管是他还是他手下的楚军,都不会像这城中的其他晋军越军一样,随意欺压打骂燕民。
荀大将军只是负责带兵,对燕国背信弃义的是楚国朝廷,而荀大将军也只是被迫听命于楚国朝廷罢了。
他那样温和有礼又谦让,一定是反对侵占别国的,只是无法做主罢了。如果他是一国之君,也许燕国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了!
姑娘们是如此认为的,直到今日,她们看到了一身血迹的、满脸冷煞的荀大将军。
从衙门牢狱出来后,荀少琛骑马回了太守府,一路非常显眼,所到之处,不管是巡守兵还是燕民,都纷纷退避,胆子小一点的甚至被吓得跌坐在地。
在这一天,晏城中所有人都对荀大将军有了新的认识,荀大将军也不再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而是梦中索命恶鬼。
而对于这一切变化,荀少琛并不没有多留心——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到心上。
他从前就是太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了。
报什么家仇国恨,做什么千古帝王,做什么谦谦君子,做到又如何?他前世这些都做到了,却连自己最重要都东西都眼睁睁地错过!
冷风迎面吹来,荀少琛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封信虽然已经烧干净了,但那些字眼仍是在他脑海中浮现,并且来回滚动。
他紧紧地握着缰绳,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当初他就该将星儿绑起来,藏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谁也看不到,只有他能。
那些见过她的,碰过她的,全都该死!该死!
荀少琛重重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极力地调整着呼吸,以此来强行压一下心中那些絮乱的念头。
他还没输。
荀少琛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说道。
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荀少琛强迫自己不去想谢锦依,将注意力都扯回到如何攻下白沙城上。
星儿如今就在白沙城里,重锐想领兵来拦截流民,只要他再次打败重锐,他就能长驱直入白沙城,将她抓回来!
重锐这贱民,鲁莽又冲动,前世就拖着整个燕国一起耗在战场上,想铲平楚国,甚至将越国和晋国都卷进来,不计后果地发动战事。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最后不还是死在了他荀少琛的神策军手里?
星儿本来就不是重锐这贱民能拥有的,自以为替星儿报仇,重锐配吗?若不是重锐,星儿前世本来就不会死!
这辈子也是一样,这重锐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觉得自己能做星儿背后的男人,觉得自己能扳倒他荀少琛,取代他的位置,简直痴心妄想!
重锐上次已经败过一次了,即使再打第二次又能如何呢?
他是知道重锐的。
重锐之前一直扮作陈锋掩饰,可如今星儿一来,重锐便什么理智都不要了。
又是将星儿带进帐中过夜,又是恢复千机铁骑的地位,这样明目张胆地,不就是为了要扳回一局吗?不就是觉得星儿受了委屈,要来找他荀少琛报仇吗?
荀少琛心中冷笑:正好,他这次一定让重锐有来无回,新仇旧恨也该有个了结了。
*
荀少琛刚回到太守府,一进大门,就已经有人快步迎了上来。
正是负责留守这晏城的晋国守将莫亮。
莫亮是专门来等荀少琛。
盟军打算用燕民来开路,而这些燕民现在正被集中圈在军营旁边,方便看守。可就在几天前,这些燕民里疑似出现瘟疫,原本去丽城的计划不得不延后,暂时留在这里,确认没问题后再上路,免得感染了丽城里的主力军。
可养这么多人,对城里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压力,而莫亮作为守将,压力自然就来到了他的头上。
现在无非就两个选择:一是确认瘟疫了,那就赶紧都杀了烧干净;二是确定不是瘟疫了,那就赶紧请这位荀大将军带兵驱使流民前往丽城。
偏偏那些流民里头的症状反复又古怪,说像瘟疫,又不是完全像,所以大夫们也迟迟不敢下定论,就说再喝药观察观察。
这流民开路的计划,是丽城攻城的重要一环,莫亮是这么想的:古往今来,瘟疫不都来势迅猛,扩散飞快?既然现在能被抑制,那说明应该不是瘟疫的。
当然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将领,这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能做决定的是身为盟军三方主帅之一的荀大将军。
为此,莫亮不得不扔下手头的事情,专门在这太守府里等着。
事实上,莫亮已经连着两天都等在这里了。但这位荀大将军一直呆在那衙门牢狱中,只说抓到的细作带着重要军情,他要亲自审问那细作。
可审问就审问,莫亮想向这位大将军请示一下流民相关的事情,希望他尽快下决定,于是派人去请示,那大将军却连见都不见。
为此,莫亮都要愁死了。
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先让人打听过楚军这边的事情,连底下小兵都能打听到的事情,他一个守将自然也能。
那传说中的“荀大将军的女人”,谁也没见过,只知道荀大将军确实对那女子很上心,专门要了一个院子来安置那女子,还派了女侍卫来保护。
如今城中各种用度紧张,别说吃肉,能喝肉汤蹭点肉味,都已经是奢侈了,可那院子中一天少说送五六次吃食,多的时候甚至是七八次,肉菜果蔬一样不落。
然而,在大多时候,这些食物是原封不动地被退出来,府中的晋军、越军守卫谁见了不惊讶不私下讨论?这种阵仗,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这女子出逃当夜,楚军这边就说抓到细作了,莫亮想不多想都难:这细作,怕不是和这女子出逃有关吧?这荀大将军亲自审问,也是为了要问出那女子的去处吧?
莫亮本以为今天又是没等到人的一天,没想到他忽然就听到大门外的声音,是守卫给荀少琛行礼的声音。
莫亮马上跑了上去,看到荀少琛这一身,眼里有点惊讶,但下一瞬就没当回事,直接朝荀少琛拱了拱手:“荀大将军。”
荀少琛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若不是衣裳上和眼里的血迹,其他人都不会觉得有异样。他朝莫亮点点头:“莫将军是来找荀某说燕民瘟疫的事情?”
莫亮派人来找他,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故意不见罢了。
即使没有这群燕民,如今星儿逃去白沙城,他自然也会去白沙城。
而且,不管他是去白沙城还是丽城,重锐都已经率兵冲着他这边来了,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除去重锐的机会。
莫亮见荀少琛主动提起,连连点头:“是,荀大将军,我今天又问了一下大夫了,之前病倒的燕民情况已经又好转了,您看……”
荀少琛:“那看来确实不是瘟疫。”
莫亮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荀大将军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城中已经为大将军做好后勤补充,大将军您看……”
您看您什么时候出发?
荀少琛:“你再重新调整,接下来我去的是白沙城。”
莫亮:???
当天,楚军斥候带着荀少琛的密信,赶往丽城。
信中主要告诉丽城的主帅们两件事:
一是陈锋并非一个人,而是由多个人扮演,而其中一人是重锐;二是重锐为了反制联军用流民开路,亲自率兵绕道白沙城,前来袭击驱使流民的队伍。
基于这两件事的基础上,荀少琛表示自己将驱使流民到白沙城,与重锐一战,而丽城中的联军,可以趁重锐不在,对丹沙城发起进攻。
而在丽城中的凌双等人,在接到信后商议一番,结合之前为数不多的与“陈锋”的交战中,确实有蛛丝马迹可寻,加上原定计划中,近期就已经是最后的进攻期限,他们已经在这里拖了太久,于是便同意了荀少琛所提建议。
*
三月十一日深夜,白沙城以南六十里,苍叶林内。
燕军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行走,暂时在此歇息,所有人都很安静,负责守夜的士兵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遭环境。
“殿下,?股疼不疼?”
谢锦依原本缩在重锐怀中,忽然被他贴着耳朵悄悄问了这么一句,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又羞又恼。
她在黑暗中拧了一下重锐的胳膊内侧,可惜这厮皮糙肉厚,这么一下就跟挠痒痒似的。
重锐忍着笑,几近唇语,却又因为离得近,让她听得很是清晰:“殿下待我真好,再来几下,舒服。”
谢锦依:“……”
这讨厌的家伙!
她用力捏了捏他的脸,凑到他耳边咬着牙小声说:“你闭嘴!”
小姑娘的手又小又软,猫儿爪子一样,重锐抬手握着她,忍不住捏了又捏,却又一本正经地说:“疼不疼?认真的,不开玩笑,哪个兵一开始长途骑马?股不疼?你锐哥我好歹从军这么多年呢,懂得可多怎么缓解。”
燕军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出发,谁都没想到“陈锋”将军竟然还会带上她一个女子,都觉得这简直是胡闹。
可重锐挑的这支人马,除了原来的天机铁骑旧部之外,还有一些是符合天机铁骑入选标准的燕军,为的就是给日后扩充天机铁骑做准备。
秦正威这两天在天机铁骑旧部中走了一圈,现在他们都知道,原来王爷一直就在他们身边,顿时士气高涨了不少。
而新加入的那一部分,原本也是和其他燕军格格不入的,与千机铁骑旧部的人更投契,于是,哪怕其他人反对“陈锋”带女人一起,但他手上这支人马,可是对此半点意见都没有。
谢锦依也已经受够了与重锐分开,哪怕是打仗,但重锐觉得能带上她,她自然也不会怕,义无反顾地跟上了。
她也努力地不拖后腿,比如出来是穿了一身近卫衣服,自己单独一匹马,与霍风、陆一鸣等一起,虽然也是被安排在离重锐最近的位置,但好歹看上去也像那么一回事。
当然,这是需要代价的,骑马久了?股真的疼。
谢锦依抿了抿唇,感到脸颊耳朵都在发烫,浅浅地点了点头,声如蚊蚋又含糊地“嗯”了一声。
重锐:“那我给殿下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