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依垂着双眼,靠进重锐怀中:“我不想你受伤。”
他们已经来到丹沙城了,对面就是三国联军。
重锐说了,荀少琛以为他还在苍叶林,必定会让凌双等人发起进攻,这也意味着,重锐很快就会跟对面对战。
她并不是质疑重锐的能力,也知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甚至她在安慰千机铁骑的将士时,说的也是这句话,可她仍是害怕。
她在梦中见过重锐前世时在战场上最后的样子,她这一世也亲眼看着他在她面前坠过崖……
两人经历过生死,如今好不容易才重逢。
谢锦依闷声道:“重锐,我很害怕。”
重锐知道她在怕什么,双手圈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我答应你,惜命不恋战,情况不对就带着大伙儿跑,大不了咱们就不管这破城了,随便找个山头给占了。”
“就叫大狼寨,到时候咱们一个山寨寨主,一个压寨夫人,平时没事就去打打隔壁山头,收收小弟,每逢初一十五得让他们给咱们上供。”
重锐声音轻快,越说越起劲,还绘声绘色,仿佛这是他早就计划好了一样,连山寨收小喽啰的规矩都说得一清二楚。
谢锦依听得一愣一愣,心中那点原本的忧结,被他这一出都打散了。
重锐一顿话天花乱坠,最后一副骄傲的样子问她:“殿下,你觉得如何?”
谢锦依仍是有点懵,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轻哼一声:“谁是压寨夫人。”
“你呀,”重锐哈哈一笑,又冲她挤眉弄眼,“要不我做也行,你做寨主。”
谢锦依:“……”
她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认真点,说正事呢!”
“认真着呢。”重锐稍稍收敛了一下,但声音里还带着点笑意,“殿下,你说你想为我做点什么,可你早就已经做了,做了比天罗扇还厉害的事情。”
谢锦依先是有点茫然,随后又皱了皱眉头:“你该不会是想说,我活着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吧?”
重锐翘着唇角说:“我这么贪心,可不止要殿下活着,我还要殿下开开心心地活着,我要是不在殿下身边,殿下就开心不了,所以我也得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又揉了揉谢锦依的小脑瓜:“谢锦依,你是我治头痛症的良药,连郑以堃的药都没你神。你只要跟我说一说话,摸一摸我,哪怕我正在发作,下一刻就能好起来。”
“若是赶上我头痛症发作的时候,不管是笑离刀,还是天罗扇,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重锐总结道,“谢锦依,我有你就够了。要是你受伤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只是几滴血,我都有可能会头痛症发作,你明白吗?”
谢锦依眼眶微热,点了点头,带着点鼻音“嗯”了一声。
重锐抱着她坐了好一会儿,等她情绪慢慢平复后,才又让赵无双等人进来,为她安排好吃住,才匆匆赶往这丹沙城的军营中。
*
接下来的几天都十分关键,对面丽城里的三国联军随时有可能出击,丹沙城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备战当中。
城中人口复杂,既有本地原来的人口,又增加了许多之前败退的燕军,而这些燕军又强行带来了不少青壮年男子。
正因为如此,乍眼一看燕军似乎兵力不少,但实际其中很多连初战场经验都没有,之前的几仗中也死了不少被拉来的青壮年男子。
燕军的将领们将这些青壮年男子与原来的燕军合在一起,只是编队的时候进行了区分,也不打算给他们发军饷,只管饭,引得这些青壮年们心中怨怼。
因为将领们这样区别对待,所以在军营中,下面的燕军也跟着欺压起来,所以时不时就会有正式编的燕军打编外青壮年的情况,而往往被罚的却是编外的。
重锐将这些都一一记在心中,并且让下属持续观察,随时告知他异动。
因为之前几次胜仗的策略都是重锐定的,所以另外两名“陈锋”也都有心中有数,对他也十分客气。
让他们高兴的是,重锐扮演的“陈锋”还很上道。
给潘明远的信报,是他们三人一起写的,重锐会主动提出,称策略是三人共同制定的,丝毫没有偏向自己,因此潘明远对三人都很满意。
因此,对于重锐的一些不太符合规矩的事情,其他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于是,谢锦依晚上睡下时总是不关窗,因为重锐最近喜欢玩爬窗幽会的桥段。
*
两天后,大雾天。
远处的秦正威率兵穿过苍叶林,随后兵分两路,一路埋伏燃起毒烟,一路随后于荀少琛领兵驱使的流民相遇。
风起,将融入浓雾中的毒烟吹向流民和楚军,而燕军这边早就提前服下解药,毒烟发作迅速,双方短兵相接,楚军不敌败退。
同一天,在另一边的丽城和丹沙城之间,三国联军的凌双也发起了进攻,对战原千机铁骑的将领杨大力挂帅。
在双方主帅打照面的时候,凌双也还真的以为,此时“陈锋”还在苍叶林外与荀少琛交战,所以丹沙城这边才由杨大力出来。
可实际上,重锐正在燕军侧翼,双方交战时不按常理地刁钻突袭,目标直冲凌双,先是砍了凌双战马的马腿,凌双被迫下地。
凌双的近卫马上想将自己的战马给他,但霍风跟上,直接将凌双的近卫挡住了。
重锐这会儿还是陈锋的行头,凌双一愣神,匆忙肉搏间还是被重锐抓住了。
三国联军纪律极好,主帅被俘虏,副将马上顶上,但燕军这边并不恋战,重锐提着受伤的凌双往回撤,直接退入丹沙城中。
凌双不仅仅是三国联军中的越国主帅,还是越国的贤亲王,兼二皇子党。
如今越国里皇储之争激烈,其中大皇子与二皇子势头最好,若二皇子党失去凌双,将会受到沉重的打击。
此次凌双出征,本就是为了给二皇子增加争夺皇储之位的筹码,出战的这支兵力中,重要位置也都是他的人,也知道他在朝中的重要位置。
现在越军见他被俘,也马上停止进攻,以免燕军伤了凌双。
*
重锐的这场仗打得快准狠,俘虏凌双的消息很快传遍丹沙城,不管是军中还是百姓中,得知后都非常高兴。
谢锦依也在机关府邸中焦急地等着,陆一鸣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时一脸兴高采烈,正要告诉她凌双被俘虏的事,谢锦依却已经先开口了:“怎么样?重锐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陆一鸣一听,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对啊,应该先和殿下说王爷的情况!
他连忙道:“殿下,王爷很好,连一个手指头的皮都没擦破!”
谢锦依松了口气,悬了大半天的一颗心也终于回落了下来,接着才知道原来重锐还俘虏了凌双。
她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重锐真厉害”的表情。
陆一鸣觉得,王爷这会儿不在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看见殿下这崇拜的模样,还不得高兴坏了?
而在另一边,凌双已经认出重锐了,重锐在将他带进城时,直接给他塞了一把哑药,以免自己“陈锋”的真实身份被爆。
凌双被看押起来,而燕军的将领们马上集中商讨。
大多数人都希望能就此停战,提议与对面谈判,因为拿主意的是“陈锋”,而“陈锋”有三人,于是都看向了最上方的那三位。
而其中两名“陈锋”又看向了剩下的“陈锋”——重锐。
重锐本就有计划,但这时还不是时候,于是顺着他们的话道:“诸位说得对。”
每个“陈锋”都要应该干活表现,重锐已经打了一场漂亮的仗,将凌双俘虏回来,开了个好头,于是另一名“陈锋”主动接过谈判的活儿。
重锐因此得了空,马上就回机关府邸爬窗了。
他这个速度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尤其是谢锦依,她看到他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今早出战,重锐昨夜自然就没在这里过,谢锦依又担心他,根本没睡好。刚刚得知他没受伤的消息后,她才想着反正他一时半刻没空过来,于是就先补个觉。
谢锦依连忙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重锐看着小姑娘那睁得圆溜溜的双眼,哈哈大笑,边爬窗边脱铠甲和外衣,哐啷啷落了一地,到榻边的时候刚好脱完,直接将她扑倒,又抱着滚了两圈。
谢锦依被他转得晕头转向,最后是他躺在下边,她趴在他上面,他一手支起身子,在她颊边响亮地“啵儿”了一下,眼里都是笑意:“想死我了!”
谢锦依脸上红扑扑的,心中很是高兴。
她双手叠在他胸膛上,把下巴抵在手臂上,一双漂亮的双眼弯成月牙,瞳仁里星光点点:“你军中那边现在不是应该很多事情吗?就这样回来其他人没意见吗?”
重锐一副“老子最大”的拽样:“他们没意见,谁敢有?”
然而,他下一瞬又摆出个委屈样儿:“殿下都不亲亲我,凌双那厮皮糙肉厚的,我费了老大劲儿提着他进城,手心可疼可疼了,要殿下亲亲才能好。”
说着,他又抬了抬头,还侧了侧脸,明晃晃地朝谢锦依示意:“快,殿下,要亲亲。”
谢锦依眨了眨眼,低头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又轻又快。男人婖了婖唇,砸吧砸吧两下,满脸都写着“殿下好小气”五个字。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还疼吗?我看看你的手掌。”
那怎么可能疼呢?但小公主既然问到了,那必须是疼的,疼得他只能要多亲亲才能好的!于是重锐马上抬起了手给她看,还装模作样地嘶嘶抽气:“哎呀,哎呀!好疼,殿下轻点儿。”
男人的手掌宽厚,掌心的皮也厚,摸起来一点儿也不柔软,谢锦依摸着都有点硌手,别说伤痕淤青了,连半点划痕都没有。
重锐还在干嚎:“内伤,是内伤,好疼的……”
谢锦依哭笑不得,捧着他的手,在他掌心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抬起眼,一边看着他,一边又吻了一下。
重锐一下子就哑了声,喉咙瞬间跟冒大火似的,又干又热,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眼中的粼粼波光。
掌心微痒,是小姑娘那柔软的舌尖在轻婖。
一下,又一下。
重锐看着伏在他身的少女,重重地吸着气,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全身血液都在欢快地奔腾,一下子就让他蓄势待发了。
那样的明显,少女脸上先是有点疑惑,随后惊讶地看着他,眼神无辜:不是他说手掌疼,要亲亲要吹吹吗?她也没做什么,他怎么就……了?
重锐再也受不住了,抱着谢锦依又滚了半圈,两人的位置瞬间对调。
他用手撑着自己大部分的体重,只虚虚地覆着她,把脸埋在她肩上,粗輲着在她颈边道:“谢锦依你这小妖精……我真想办了你。”
想,只能想,小公主现在比豆腐都还易碎,他现在是连豆腐渣都吃不上的人。
刚才说什么手疼是装的,这回可真是疼死他了!
两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过,只是这样被贴着硌着,谢锦依还是头一回,面热耳烫,却还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捏着他的脸,道:“你才是大妖精!”
她这样一动,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了重锐,重锐压抑地嘶喊了一下,呼出的气都是滚热的,直直扑到她那白玉般的肌肤上。
谢锦依见他这样,又有点心疼,小声地说:“你……你要不……动动……”
重锐觉得理智都被冲得差不多了,艰难地定了定神:“可以吗?”
谢锦依轻轻点了点头,声如蚊蚋:“嗯。”
重锐的喉结又滚了滚,衔着她的耳珠,哑着声说:“要是难受就和我说。”
谢锦依抱着他的脖子:“嗯。”
两人衣衫完好,雪白的里衣衣袖叠在一起,重锐抚着她的脸,隔着衣衫微动,连动作都不敢太大。
这样温吞的磨蹭其实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但重锐已经很知足,等到心情稍稍平复一点之后,飞快地用手解决了。
毕竟,他回来可不是为了做这个的。
重锐胡乱地在里衣上擦了擦,然后把里衣也除掉了,扔到榻下。
他拉过被子,给自己和谢锦依都盖上,又揽着她,在她背上拍了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睡吧,本来是回来是想陪你睡一会儿的,让你担心了,你昨晚肯定没睡好。”
谢锦依一愣,没想到他特意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看到他没事,让她安心补觉。她心里有点热,笑着靠在他心口上,闭上了眼睛,小声地说:“好。”
*
白沙城以南,苍叶林外。
燕军和楚军这一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郑以堃耗费长时间才制出的毒烟,配合风向,再加上荀少琛此前被理智冲昏头脑,一心想攻下白沙城,让秦正威赢得毫无悬念。
荀少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楚军士兵倒下,他即使武功再高,也无法一个人杀完所有燕军,只能带着残余部队撤退。
秦正威也算是一雪前耻了,虽然没能将荀少琛抓住,这很是可惜,但他也没忘记正事,将重锐交代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副帅在一旁吆喝着:“快快快,动作都快点!都记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能写错!”
有毒烟,自然也有解药,燕军士兵每个人身上都带了解药,先各自给倒下的燕民都喂上,然后又详细地问了身份,包括来自哪个城、叫什么名字、家中被燕军强行拉走的青壮年叫什么名字等等。
最后这些名单全都整理到一封急报中,秦正威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丹沙城里,交到重锐手上。
*
荀大将军一直以来都是楚国的战神,当世名将。
因此,谁也没料到他会输。
楚军的残兵跟在荀少琛往回撤的路上,依然还没回过神来:尽管对面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陈锋,但……这可是荀大将军啊。
荀少琛表情冰冷,眼色沉沉,一路上连半句话都没说,其他人也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