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怪物
白衣小弟子人都傻了。
“师……师妹?”
“谁是你师妹。”
可是,只有入宗不满一年的新弟子才会穿红衣,他是白衣的外门弟子,总不能叫她师姐,而且她看上去年纪这般小。
“你不是我们凌霄宗的弟子,难道是来做客的客人吗?”
他年轻清俊的脸上写满了局促,都不敢直视女孩漂亮的眼睛。
“我叫林初,凌霄宗外门弟子,不论如何,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竭力相报。”
“不要来日。”苏厌道,“现在就报。”
林初傻了:“啊?”
苏厌向他伸出手:“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这台词好像有点不对吧!!
这是山匪在世吧!!
林初看着她闪亮的刀尖,和脚下淌血的尸体,咽着口水把自己的乾坤袋双手献上,心里有些忐忑。
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外门弟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东西。
苏厌从袋中掏出一颗青绿色丹药。
林初忙道:“这是我最宝贵的一颗破元丹,是去年外门弟子大比夺得头筹的大赏。”
苏厌嫌弃地丢了回去:“垃圾。”
林初:“……”
她又掏出一柄断剑。
林初急忙道:“这是我最珍贵的浩然剑,但是刚刚被我砍断了,不过修一修还能用!”
苏厌嫌弃地丢了回去:“废物。”
林初:“……”
她又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
林初脸通红:“额……那是糖包,我在山下买的。”
两文钱一个,用来当晚饭。
苏厌没说话,鼻尖像小猫似的嗅了嗅,糖包白白胖胖,还是热乎的,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咬了一口。
滚烫的糖汁从绵软的皮里溢了出来。
苏厌的眼睛倏地像是星星一样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好东西!!
林初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把嘴巴塞满满像只饿了三天的小松鼠,但因为吃得太猛太快所以烫得眼眶微红的女孩。
那畸形的怪物还躺在地上,鲜血漫过她的靴底,莽莽山林里打打杀杀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但女孩统统熟视无睹,全神贯注地吃糖包,浑身上下连发丝儿都露着高兴。
苏厌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对了,你知道清虚仙君吗?”
林初瞬间来劲,两眼放光道:“当然!谁人会不知清虚仙君呢!这可是凌霄宗,所有的弟子都崇敬仰慕清虚仙君!”
苏厌:“哦?那他在哪?”
林初道虽然奇怪她的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你也知道,清虚仙君在三百年前的正邪大战中受了重伤,听说一直未能调养好,应当是在哪处秘境休养,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但是,每逢人间出现无法解决的危机,我们宗主、百草堂堂主、和天机阁阁主,就会去请他老人家出关。”
“所以他不在凌霄宗?”苏厌皱眉,“那你们宗宗主呢?”
“宗主即将突破渡劫期,所以闭关了。”
“关在哪儿呢?”
“谁也不知道。”
……修仙界,一群玩失踪的乌龟王八蛋!
“所以,是不是说,”苏厌笑意很浅,“如果世间出现了一场大危机,死了很多人,清虚仙君就会自己出现。”
风停渊看了她一眼。
月光下的女孩睫毛轻垂,洁白无瑕,像是最无害柔弱的月见草。
只有眼底酝酿着足以在整片大陆掀起风暴的情绪。
“的确。但是非得是无法可解的大危机才行。”林初单纯地点头,
“但还是天下太平为好,虽然我也非常想再见凌虚仙君一面。”
“你见过他?”
林初道羞赧挠头:“清虚仙君救过我一命,我虽然没什么可以报答,也想当面补上一句道谢。”
“所以,如果你见到他,一定能认出来。”
“那必须能。”
“很好,你就跟着我。”苏厌愉快地决定了,又转头朝黑暗里喊,“你也过来!”
林初转头望去。
看见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入月色,靴底踩着枯叶发出悦耳的声响。松林微动,燥热的夏夜莫名扑面而来凛冬的霜雪味。
他带着病态的苍白,袖口宽大,端得是一派衣白胜雪云淡风轻。
林初瞳孔地震。
苏厌目露疑色。
林初一拍脑袋:“啊!我们是不是在外门弟子大比上见过!!”
风停渊:“……”
正要细想,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伴随着雷鸣般的吼声,漆黑的树林如风吹麦浪纷纷倒伏,而且距离他们愈来愈近。
苏厌“咦”了一声。
她嗅到了风里的血味,这血味出奇得熟悉……熟悉得让人心头一颤。
林初瞬间变了脸色,急道:“我们还是尽快避难吧!我知道下山的路!你们跟我来!”
他转身要逃命,却发现两人跟不怕死似的,压根没跟来,反而转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林初:“???”
这两人怎么回事!
他正在迟疑,一条银色的鞭子从漆黑的树丛中窜了出来,一股大力把他拦腰拽起,硬生生拽到女孩身边。
鞭子如游蛇流水,顺服地收在苏厌手心。
女孩笑眯眯道:“我让你跟着我,你就要跟紧。”
林初呆道:“啊?”
林初机械地跟上,发现身侧的男人也毫不犹豫地向前。
林初小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啊,我看也不像坏人,你们想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婆娑树影中侧脸冷峻,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林初急急道:“那边现在很危险,你们为什么要过去啊?我看你脸色这么苍白,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不如就不要去了。”
男人终于开口道:“不放心。”
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般清冷淡漠。
林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们是一对儿!”
“……”
“不是不放心她。”风停渊缓缓道,漆黑的眼里倒映出女孩跳跃的背影。
“……是不放心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
穿过漆黑的树林,眼前是豁然开朗的一片空地。
嘶鸣声震耳欲聋,一只周身覆盖鳞甲的狰狞巨兽正在拼命撕咬,一群凌霄宗弟子绕着怪物上下翻飞,无数剑光交织成网,试图阻拦它的脚步,却像是苍蝇围攻大象一般徒劳无功,反而是自己连人带剑被甩飞出去。
那怪物竟然生有三个人头,在肩膀上头颅晃动如群蛇摆动,脖子上还有个肿起的包块不断胀大,裂口如初生婴儿般发出哇哇的哭声。
“不好!它要长出第四个头了!”
“三师弟的腿摔断了!”
“鸿昀长老呢!快去请长老过来!”
“鸿昀长老在凤竹峰,赶不过来!我们还得再撑一会!”
苏厌脚步猛地停住了。
风停渊问:“怎么了?”
“这怪物身上,”苏厌眼中漫起一丝迷茫,“有我爹爹的味道。”
……妖王乌九,本体正是九首螣蛇,苏厌总是抱着他的大尾巴睡觉,对他身上的气味再熟悉不过。
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这样拙劣丑陋的怪物上,闻到和爹爹相似的气味。
苏厌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刚想上前,就听到一声暴喝:“你们!三个废物!站在那找死吗!”
闻声望去,发号施令的是名身着紫衣系着紫金腰带的亲传弟子,抱着剑站在安全的后方,鼻孔朝天,盛气凌人。
林初小声道:“那是盛天佑师兄,千万不要惹到他,他已有金丹修为,而且,还是鸿昀长老的亲孙子!”
苏厌:“哈哈。”
鸿昀长老的确修为不凡,伤了她的膝盖。
不过她失去的是膝盖,长老失去的可是一整条腿呢。
盛天佑吼完,恰好看到苏厌转眸,对他轻轻巧巧的一笑。
瞬间呆在了原地。
他压根不记得这是第二次看呆,也不记得当时就是苏厌一黑针把他麻翻。
六眼豪猪的刺让他昏睡了三天,醒来头痛欲裂,什么也记不得。
盛天佑对着她发不出脾气,只觉得被她目光注视着,有股心惊肉跳的味道。
他转头对风停渊吼道:“你剑呢!慢慢吞吞的是要我伺候吗!还不快顶上!”
在凌霄宗,穿白衣的是外门弟子,蓝衣是内门弟子,紫衣是长老亲传,而红衣则是入宗不满一年的新人。
所以,他们三个往那一站,两白一红,写满了“废物”二字。
他吼了半天,但男人硬是一眼也没看他。
盛天佑从小作为长老亲孙,被全凌霄宗捧着长大,小辈里第一个结丹,所谓天之骄子口含金勺,哪受过这种委屈。
他一把推开林初,冲到风停渊面前,咆哮道:“外门的,问你呢,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入宗几年!为什么敢对我的命令置之不理?!”
风停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你在对我说话?”
盛天佑:“不然呢?!”
风停渊清冷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
怪物的一个头猛扑而下,伴随着“大师兄小心”的尖叫,吐出獠牙狠狠咬住盛天佑的身子,仰头吞入口中。
苏厌:“哇哦。”
风停渊缓缓说完:“……把眼睛放在敌人身上吗?”
作者有话说:
没家教的东西。
第9章 半妖
空中一声如瓷器炸裂的脆响!
盛天佑怒吼一声,拔剑反挥,割裂了怪物裂开的大嘴。
他是在场弟子中唯一一个突破金丹期,也是唯一一个能击穿怪物鳞甲的人。他们本来早就能制服怪物……如果不是盛天佑一直抱着剑袖手旁观的话。
怪物吃痛,把他吐了出来,盛天佑“咚”地重重滚落在地上。
紫金腰带碎成了几段,暗淡地落在他身侧。
盛天佑瞳孔猛地一缩:“不!”
那紫金腰带是鸿昀长老亲自用炎火淬炼,送给他的及冠礼,乃是一等一的防御法宝,危急时刻能救人一命,是他拿来保命的本钱。
……现在好了,本钱没了。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又发出更绝望的一声:“不——!!”
他一身华贵的绣金边绀紫道袍沾满了怪物的血……和口水。
粘稠的口水如胶水一般,甩都甩不掉,还恶臭无比,糊了他满头满脸。
他一开口大叫,那口水就淌进了他嘴里。
……
“哕——”盛天佑扑在地上,干呕起来。
苏厌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林初又想笑又不敢,在旁边憋得脸都绿了。
盛天佑怒意更甚,拼命抹脸,跳起来对男人吼道:“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提醒我?!”
他颤抖地大步逼近,每一步都发出水淋淋的吧唧声。
他暴怒要揍人的时候,风停渊面无表情,半步也没退。
他一身口水的时候……
风停渊终于退了,还是一连三步。
林初终于憋不住了,“噗”的笑了出来。
盛天佑的怒气瞬间转移到了他身上,如炸毛的口水狮子般冲了过去:“林初!你胆子大了是吧?!在凌霄宗不想混了是吧!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带着剑滚蛋!”
林初瞬间笑不出来了,脸色煞白:“不不不大师兄我不是笑你……”
围攻怪物的外门弟子发出惨叫:“——大师兄!!!”
盛天佑一直命令他们消耗牵制怪物,说他等到最佳的时机会出手,一招制敌。
但他们就快要牵制不住了!
那怪物在外门弟子长时间的攻击下,终于爆发了,四张嘴在惨白的脸上咧到极致,发出血雨腥风的咆哮,狂舞的脖子如游蛇般狰狞,一嘴咬住了一名御剑而飞的弟子,獠牙咬合,生生咬断了他的剑。
那弟子被扔到数丈高的空中,眼看着就要落入怪物口中。
但他可没有紫金腰带,也没有保命的法宝!!
“——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就要命丧于此。
黑夜中,不知什么东西掠过怪物的头颅。
“啵”的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饱满成熟的西瓜被轻轻一敲,就从中裂开。
那长着大嘴的怪物头颅在他身下不足半臂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爆开了,长脖的脊骨根根断裂,腥臭滚烫的血浆喷涌如泉,剩下三个头齐齐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嚎,如同要震碎人的耳膜。
那弟子一身是血,重重落地,打了几个滚,茫然地抬起头,惊出劫后余生的一身冷汗。
他环顾四望,盛大师兄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一副要把林初生吞活剥的架势。
林初吓得躲在女孩身后,连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