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接下来了,因为周蕙兰的遭遇,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所以呢?”萧朗逸问。
谢明叡笃定道:“只要让她亲眼看到我‘残害’人命的场景,当她心中义愤涌现的时候,就会考虑接下这一单生意。”
“然后呢,你到现在都没说打算怎么做啊?”
谢明叡端详着他的脸,萧朗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谢明叡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带着些神秘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萧朗逸:“……”
这他么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三到底想怎样把林依依给整到身边来,这可真是急死想看戏的人了。
……
翌日,城外浣洗的河边,多了两道身影。
萧朗逸头戴珠翠,脂粉敷面,身上还穿了一件软烟罗的红色襦裙。
他不自在得正了正自己胸前塞进来的两个馒头,颇为幽怨得看着面前的谢明叡,道:“我说谢三,你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非要我穿这么一身?”
谢明叡带着笑意道:“一会儿林依依就会来这边浣洗衣衫,我们两个呢,就在她面前演一出戏,大致内容就是良家女遭人强抢、为保清白跳河自尽。”
萧朗逸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他面色呆滞,有些怀疑得指着自己,“我?良家女?一会还要跳河?”
“正解。”谢明叡道。
萧朗逸往河里看了看,还好他会水性,还好眼下是六月里,跳进去不会冻死个人。
可这都不是关键。
他控诉:“就为了这么一出戏,你找谁不好,竟然要我扮成女子!”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碰上这么个损友。
谢明叡摊了摊手,颇有些无奈道:“没办法,我怕找真正的女子来演,她们演着演着,就会忘了原先安排的戏码,恨不得要舍弃一切天涯海角都要跟着本公子而去了。”
萧朗逸服了,他动了动唇,“那你也可以找流风啊,他的模样也不差。”
扮成女子应该也很有看头。
“谁让你喜欢看戏呢,”谢明叡道,“如今本公子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体会一下演戏这不一致的乐趣。”
就在这时,流风传过信儿来。
“公子,林姑娘往这边过来了。”
谢明叡停止了说笑,给萧朗逸一个示意后,顿时进入状态。
……
林依依和金铃相携着来河边浣洗衣衫。
还不等走近,就听到一道熟悉而又欠扁的声音。
“姑娘何必想不开呢,谢某真心爱慕姑娘,想带姑娘一同回京。跟了我,从此之后,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依依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见到了谢明叡那家伙的身影。
在他面前,还有一个以袖遮面的女子。
那女子悲声控诉道:“我与李郎,夫妻二载恩爱非常,而你这恶贼,竟然为了得到了我,生生谋害了李郎的性命!你以为,没了李郎,我就会屈从于你?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林依依知道整个故事的发展了。
谢明叡眼皮子跳了跳,恶寒得看向萧朗逸,这厮竟然还带改戏的。
他注意着林依依的距离,确保声音不会传到她耳中,“我没那么重的口味。”
他为了抢夺一个有夫之妇,竟然丧心病狂得杀害了人家的夫君!真的是恶俗透了。
萧朗逸同样小声道,“这不是为了帮你吗,相信我,我这戏码比你编排的有趣多了。”
因为知道林依依在看,谢明叡不得不顶着恶心演下去,“可那又如何,你的夫君已经死了,你除了跟着我,别无选择。”
“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委身于你!”声音悲戚中又含着坚贞不屈,萧朗逸都快被自己给感动死了。
说完这句词,他奋不顾身,跳进了水里。
变故发生得太快,林依依也不防备那女子竟然跳了河,猛然瞪大双眼。
她想要凑过去,金铃拉住了她。
“依依姐,先别过去。你目睹了他杀人的情景,若是此时过去,自己性命恐怕难保。”
可算是演完了,谢明叡松了一口气。
他就没见过比萧朗逸更戏精的人。
“哼,不识好歹!”
谢明叡扔下这么一句之后,迈步离去,完全没有去管跳进河里的女子。
等他走后,林依依连忙到了河边,只看到流水滔滔、奔腾不绝,而那可怜的女子早已没了身影。
“渣滓!败类!”林依依恨声骂道,“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第16章 信物
谢明叡一回安平侯府,就听到范老夫人晕过去的消息。
他微微眯了眯眸,往荣安堂走去。
途中经过停着范元成尸身的灵堂,那儿除了挂着缟素以外,并没有多少人守着。
听说府里打算在这停灵三天,然后将其偷偷拉出去给葬了。
这样的身后事可谓敷衍潦草至极。
不过也不奇怪,死在一个妓、子的床上,这样的死因实在有些不光彩。安平侯府在晋城也算得上是勋贵之家,丢不起这个脸面。
谢明叡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对于这个表弟的死没有任何的同情。
他到了荣安堂,便有婢女引着他到了范老夫人的跟前。
杜氏一身素服,服侍着范老夫人用药。
这种情况下,谢明叡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两句关心。“外祖母,你眼下感觉如何了?怎么又晕过去了?”
闻言,杜氏抹着泪道:“今日你外祖母感觉身体好些了,便出去走了走,谁知便走到了你表弟的灵前,一时伤心过度,便晕了过去。”
谢明叡扯了扯唇角,对范老夫人道:“您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外祖母还需要保重自己身体才是。其他的,多想无益。”
“我又怎么能不多想呢,”范老夫人伤心道,“你表弟死的冤呐,明天便是你表弟入殓之日,可是凶手却逃之夭夭,至今没有落网,这让你表弟在九泉之下,怎么能够瞑目。”
谢明叡道:“凶手的事儿,官府一直在查着,总有一天会给表弟报仇的。”
“那些官差要是管用的话,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悬案了。”范老夫人道,“阿叡,你和骁云卫的陆指挥使不是熟识吗?能不能让他帮忙,把那个采莲给找出来。”
谢明叡垂了眸,遮住眼中的凉薄。“骁云卫只受皇命驱策,岂是旁人可以指使?就算我跟陆指挥使有些交情,您提的这事,他也不会答应。”
纵使他能够暗中操纵骁云卫,他也不会答应范家的这个要求。
这次范元成的事儿,说起来也是自找的。若非范家想把范如意塞给他,以为采莲挡了范如意的路,暗地里使了些小动作,范元成又怎么会死。
这么多年,有他母亲自己贴补范家也就够了,他可不想给范家更多的错觉,以免再算计起他的婚事来。
“往后这话,您可莫再提起,当下还是保重自己身子为要。”
谢明叡从荣安堂离开后,便有人来给他报信,说是土地庙里留了个月牙记号。
闻言,谢明叡微微勾起了唇。
夜半时分,谢明叡再度来到林依依的面馆,他仍旧是昨晚的那身装扮,身形面貌隐藏在黑色的面料之下,让人看不出身份。
进了面馆,果不其然看到正在等候的林依依。
谢明叡压低着声音道:“我就知道你会改变主意。”
“那阁下还真是神机妙算。”林依依不甚走心得夸赞了一句,她也没有料到不过一日的功夫,自己就联系了这人。
说实话,打自己脸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不知这单生意,阁下肯出多少酬金?”
谢明叡伸出了一只手。
林依依疑问道:“五千两?”
“黄金。”谢明叡在后面补足。
林依依倒吸一口气,一两金十两银,这也是她从事这行以来,接到的最大一笔生意。
若是能够如数拿到这五千两黄金的话,只要省着点花,她往后余生都不用再为银钱的事儿犯愁了。
“阁下酬金如此诱人,我好像没有理由不接。只不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事成之后,我又焉知阁下不会赖账。”
“早知姑娘有此一问,”谢明叡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这里是一万两银票,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将剩下的送上。”
一万两!
林依依眼睛直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行,这单生意我接了。”她伸手去拿桌上的银票。
“且慢。”谢明叡握住林依依的手腕,制止道,“我的诚意摆在这了,可是我又怎么知道,姑娘拿了银票之后会信守承诺,助我去杀谢明叡呢?”
“阁下这是不相信我?”林依依挑眉,“你既然找上我来了,便打听过我的名号。我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收了你的定金,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谢明叡摇头,道:“我还是不放心,不如姑娘也给我一个信物吧。”
“不知阁下想要什么?”
林依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自己戴在腕间的福寿珠。
意识到不好,林依依想往回缩手,刹那间,那人拂过她的腕间,还不等看清他如何动作,系着福寿珠的红绳便被解开。
只见那人长指一挑,便将福寿珠给纳入手中。
“你!”林依依怒目,“谁准你动我东西的?还给我!”
谢明叡打量着自己手心的珠子,道:“听闻姑娘一直在托人寻找这珠子的来历,看来这东西对姑娘十分重要。”
“阁下知道的倒是不少。”林依依冷冰冰得看着对方,这福寿珠可是证明她身份的唯一物件,她这些年所得的酬金大部分都用在托人给她查自己的身世了。
她总想着,说不定有一天能凭这枚珠子找到自己的家人。
这人上来就夺了她的福寿珠,在她心里,可恶程度可以直逼谢明叡了。
林依依眉目一凛,迅速出手,冲着他手中的福寿珠而去。谢明叡早有防备,拿着珠子轻飘飘往后一跃,离了原先的位置有两丈来远。
林依依扑了个空,心中怒火更甚,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这门生意我不做了!”
“定金都已经收了,岂有说不做就不做的道理。我取下这枚福寿珠,防的便是姑娘突然变卦,这不,我的担忧就成真了吗?”
林依依怒目而视,“那还不是因为你无耻在先!”
谢明叡掌心一收,将福寿珠给握在拳中,道:“这枚珠子我便先替姑娘保管着,等事成之后,自然会完璧归赵。”
林依依自然不肯,这条件听起来十分合理,可是杀谢明叡可不像切大白菜,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这单。
“你也知道谢明叡不是好对付的,若是我一直无法完成这单,那我的东西,岂不是要一直在你手里?”
“姑娘若是担忧这点,那我可以跟姑娘约定一个期限。”谢明叡道,“就以三年为期,若是三年之后,姑娘还是无法杀掉谢明叡,那我依然会把这枚福寿珠还给姑娘。”
“行,一言为定。”林依依咬牙道,只要这个雇主信守承诺,她就暂且忍了。“还有一点,谢明叡不日将会返回京城,届时,我该如何联系你?”
谢明叡勾唇,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枚竹筒,扔给她,“这是用来联络的信号,只要你想找我,便往空中放这个就行了。我看到后,自会想办法前来见你。”
第17章 字据
林依依接过那枚信号,心中稍安。
“事情就这么定了。”林依依道,“待我成功完成这单后,还望阁下信守承诺,将我的东西和剩下的酬金一并交付。”
谢明叡勾唇道:“自当如此。”
谢明叡离开林依依的面馆之后,便十分好奇她接下来究竟打算如何,特意留了人手观察她的动静,一有什么情况,立即向他回禀。
林依依关了店门,沉思起该怎么刺杀谢明叡来。
这个时候,她突然灵光一闪。
前几次谢明叡来的时候,可都是将她做的面给吃干净了啊。
她完全可以在面里下毒啊,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
说不定,她很快就能完成这单生意了。
林依依越想越是激动,翌日一早,她就拿了钱,让金铃去药铺买两包耗子药。
她这边一动作,立马便有人将信儿报给了谢明叡。
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谢明叡脸上表情有片刻的呆滞。
他明明引导的是色、诱,想让她搞偷袭这一套,他有足够的自信,凭功夫林依依是不可能得手的。
结果她却想毒死他!
这个风气可不能开,要不然这小命说不定啥时候就被他给玩完了。
谢明叡唤过流风,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流风会意,领命而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萧朗逸摇晃着折扇前来寻他,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调侃。
“快到饭点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吃碗面了?”
谢明叡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不爱吃面吗,今个儿怎么这么积极了。”
萧朗逸耸肩,道:“好吧,我承认我纯粹是想去看戏的。听闻金铃从药铺买了两包耗子药,我猜着是要给你用的,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结果了。”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谢明叡道,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萧朗逸不解问道:“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