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休息一晚,已经大好了。”采莲道,“还多谢依依姐替我这么一回,这事可千万别透漏出去,要是被人知道昨晚去陆府的人不是我,那我可就糟了。”
林依依道:“放心吧,我不会对外说的。”
“这就好。”采莲呢喃道,她注意到林依依身上还穿着献舞的衣服,道,“既然你已经平安回来了,先把衣服换回来吧。”
林依依拿了自己昨日换下来的衣衫,开始换了起来。
在换衣的过程中,一块玉佩从她身上掉出来。
采莲眼前一亮,上前去拾起那块玉佩,只见那玉质细腻温润,不似凡品,状若无意问道:“听闻依依姐昨日得了贵客的赏识,想必这块玉佩,便是贵客送的吧?”
“算是吧。”林依依含糊道,遗留在床榻上的,也就相当于送的了。“虽然没有完成手上的生意,但是我看这块玉佩应该值个几百两银子,一会我就去把它给当了,然后来给你赎身。”
采莲不舍得摸着玉佩,“这么贵重的东西,贵客交给依依姐,肯定是希望依依姐好好保管的。若是被他发现当了,会不会很生气啊?”
“我的气都没处撒呢,管他生不生气。”林依依道。佛光寺那晚她都说找错人了,结果那瘟神还出手伤了她。还有昨晚也是,若非瘟神纠缠,她手上的这单生意早已完成了。
说话间,林依依已经换好了身上的衣服。
她走到采莲跟前,从她手中拿过玉佩,塞进腰间收好。“你等我,我很快就来给你赎身。”
采莲手中一空,心里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给拿走了。
昨晚,去陆府献舞的人本该是她,被贵客看上的人也该是她……
林依依生怕拖得时间长了,给采莲赎身的事儿会出什么变故。
从花月楼出去后,当即便前往本城最大的钱记当铺。
经过一番交涉,最终以五百两的价格当掉了玉佩。
等她拿着银票走出当铺的时候,正好走进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
一个照面,林依依就认出了这人,在佛光寺的时候正是他给那个瘟神守着院门。
林依依忙低了头,与那男子擦肩而过。
流风狐疑得回头看了眼,只见林依依的背影,纳闷有些熟悉,可是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好将这点异样给压下,往柜台前与那掌柜的攀谈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林依依便又回了花月楼。
“采莲,给你赎身的银钱已经有了,咱们现在就去找秦妈妈拿回你的卖身契。”
一见到采莲,她就抓住采莲的手,想要去寻秦妈妈。
采莲扯住她,“依依姐,这会秦妈妈不在楼里,她等晚上才能回来呢。“
“这样啊,”林依依有些失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去了呢。”
“不过半日的功夫,咱们再等等便是了。”采莲笑道,“如今都快晌午了,面馆的生意应该正忙着,依依姐赶紧回去吧。给我赎身的事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秦妈妈不回来,再待在花月楼也是无用。林依依道:“那好,我便先回去了。”
这会虽然是饭点,其实面馆并没有客人。
金铃正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守着空空的大堂发呆。
见林依依进门,忙站了起来,“依依姐,你回来了?”
林依依颔首,“我不在这段时间,店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别的事儿,就是昨日快打烊的时候,一个小乞儿来了店里,留下了这么一张字条,说是你一看就明白。”
金铃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递了过去。
林依依接过字条,展开,一行秀丽的小字便展露在面前。
“六月初八亥时,城西土地庙见。”
金铃好奇得凑了过来,问:“依依姐,这是谁给你的啊?”
林依依道:“雇主。”
金铃咋舌,“那人看着邋遢不堪,没想到这字倒是漂亮得紧,像是个千金小姐所写。”
“我们只管做生意便是,至于雇主的身份,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林依依拿了火折子,将那字条给销毁。
刺杀陆文晋这桩生意,本就存在许多风险,金铃年纪又小,关于雇主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
月上柳梢。
谢明叡穿了一件月白莲纹蜀锦袍衫,长身宽袖,寸宽的腰束一系,更显其风姿俊秀。
正打算出门,屋外的树梢动了动。
谢明叡眸光微动,沉声道:“出来吧。”
人影闪动,流风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拱手行礼。
“公子。”
谢明叡问:“可查到什么了?”
流风回禀道:“周泰死后,他的许多物件都被当进了钱记当铺。今日属下前去当铺,发现那些东西已被不明人士赎走。”
谢明叡神色正了几分,道:“今年的税银不翼而飞,而周泰又死得不明不白,但凡他生前的东西,都很有可能藏着什么重要证据,衙门不会不知道这个,怎会让这些东西流入到当铺之中?”
流风道:“据说那些东西都是周泰的独女周蕙兰所当,衙门那边也是一时失察。”
“恐怕不是失察,而是有些人巴不得周蕙兰将东西给当掉了吧。”谢明叡哂笑道,“周蕙兰还没有找到吗?”
“尚未,”流风回道,“公子,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她人……会不会被陆文晋给藏起来了?”
“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若是陆文晋找到了周蕙兰,你又何必为了躲着那些盯梢偷偷摸摸来见本公子。”谢明叡有些嫌弃道,他来晋城之前,因抗旨惹怒圣上的消息已经传了开来,都这样了陆文晋还不放心,非得派人盯着他才算,可见是有把柄留在外面的。
“多撒点人手出去,务必找到周蕙兰的下落。”
“是。”流风回完,仍旧站在原地,并未退下。
谢明叡瞧他,“还有什么事儿吗?”
“今天在当铺,我看到公子您日常挂在腰间的玉佩了,是一名年轻女子所当……”顿了下,流风斟酌着措辞,“以公子您的身手,应当不至于让人偷了玉佩才是。”
可若不是被偷,公子随身所佩的物事怎么会到了一个女子手里。
“那玉佩是本公子送给她的。”谢明叡道,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心里有些不爽。不过半日的功夫那玉佩就被当掉了,看来自己果真不如银票来得有诱惑呢。
“她当了多少银子?”谢明叡问。
“五百两。”流风道。
“啧啧,亏大了啊。”谢明叡摇头叹道,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净做些亏本的买卖呢。
第7章 看穿
“你找个时间,去把那玉佩赎回来吧。”谢明叡道,正好他打算去花月楼,顺便可以找那采莲算账了。
临出门,又碰上萧朗逸前来寻他。谢明叡无奈,只好带着个尾巴往花月楼而去。
入夜之后的花月楼俨然比白日里要热闹许多,三层的阁楼灯火通明,远远得便听到从内传出来的舞乐之声。
走近了,还能看到浓妆艳抹的女子倚在门前,撩拨着过路的行人。
萧朗逸驻足,看着门前轻浮的场景,摇晃着自己手中的折扇,啧啧道:“真的要进去,这可不像你了啊。”
谢明叡问,“这话何意?”
萧朗逸悠悠道:“这么多年,我只见过女子往你身上扑的,可从未见过你主动去寻一个女子。昨晚我就想问了,那个采莲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然破了你不将女子往床榻上带的例。诶……你还没回答我呢,别走啊。”
看着谢明叡迈步往楼里走去,萧朗逸连忙跟上。
他们二人姿容出世,仪表不俗,一踏进花月楼,秦妈妈就注意到他们了。
忙打发了自己身边的客人,上前招待他们。
“两位公子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花月楼吧?不知该怎么称呼?”
“姓谢。”谢明叡道。
秦妈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原来是谢三公子啊,您身旁的这位,想必就是萧二公子了。”
“秦妈妈好眼力。”萧朗逸夸赞道。
“承蒙萧二公子夸赞。”秦妈妈笑道,“今日姑娘们从陆府回来之后,说起二位公子,那可是一个劲儿得赞不绝口。奴家早就好奇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竟能将我那几个女儿迷得神魂颠倒呢。这会见到了,可知她们没有说什么夸大的话。”
谢明叡来了兴致,问道,“那不知采莲姑娘是怎么形容本公子的?”
“采莲呐,自然是说公子貌若潘安才比宋玉,还说能够得到公子的垂青,那可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谢明叡嗤笑一声,要采莲果真如此说的话,他的玉佩也不会到了当铺之中。
“本公子也瞧采莲喜欢得紧,这不瞧她来了。”
秦妈妈有些为难,她看了眼堂中的宾客,道:“采莲还未挂牌呢,按说是不安排她招待客人的。昨日让她前去陆府献舞已经是破例,谢三公子若是对她有意的话,可在六月十五前来,竞买采莲姑娘的初夜。”
“不过就是看采莲姑娘跳一舞而已,又不让采莲姑娘陪着过夜。”谢明叡道,他拿出一张银票,递到秦妈妈面前,问道:“秦妈妈安排不安排?”
秦妈妈定睛一看,那银票的面额竟然是一百两的。
只是跳一支舞而已,就能得到这张银票,简直不要太划算了。
忙笑道:“安排!安排!公子请随我来。”
说罢,回身引着人往二楼行去。
大堂的几个姑娘窃窃私语起来,“来咱们花月楼只为看一支舞,却不要陪着过夜,难不成这位谢三公子真如采莲说的那般,身上有什么隐疾?”
她们自以为说的小声,可谢明叡和萧朗逸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早将她们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谢明叡脚下一个趔趄。
秦妈妈一惊,下意识便想去扶谢明叡,“谢三公子,您可得当心。”
谢明叡已经稳住身形,拒了秦妈妈的好意。
秦妈妈讪讪得收回手,继续给人领路。
谢明叡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黑如锅底。
这小女子,竟然敢造他的谣!
萧朗逸唇角勾了勾,眼中浮现笑意,有点意思了。
秦妈妈将二人领到一间靠窗的厢房,“二位公子先坐,采莲姑娘一会就来。只看歌舞未免无趣,不若奴家再找几个姑娘相陪?还有,二位公子喜欢喝什么酒,也只管告诉奴家。”
萧朗逸拊掌道:“那就来两壶梨花白吧。姑娘嘛,把你们这最美的几个都叫过来便是。”
秦妈妈笑着下去张罗。
不多时,便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执着酒壶进来。
有人想往谢明叡身上凑。
谢明叡嫌弃得看了她们一眼,对萧朗逸道:“你叫的女子,自己应付。”
萧朗逸切了声,揽过靠近谢明叡的女子,调笑道:“你们不必管他,他已经心有所属了,今晚你们只管招呼本公子便好。”
那些女子当即便向萧朗逸敬起酒来。“萧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萧朗逸十分享受着美人的殷勤伺候。
三杯酒之后,又一个身穿浅绿裙衫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清秀之姿,眉目间还带着些稚嫩,与其他女子相比,少了几分风尘之气。
萧朗逸对那女子招手,“美人,来这边。”
采莲服了服身子,笑道:“公子,奴家只是过来跳一支舞,至于陪扆崋酒,妈妈已经安排了其他的姐妹招待。”
谢明叡眸光一下子锐利起来,问道:“你便是采莲?昨晚在陆府献舞的那个,也是你?”
采莲羞涩一笑,道:“自然是奴家,不知公子想看什么样的舞。”
谢明叡心不在焉道:“就昨晚的舞,再跳一遍好了。”
采莲应是,挥着水袖,在房中舞了起来。
萧朗逸有些失望。
昨晚采莲献舞的时候一直都是蒙着面纱的,看不到她的真容,不过那一双眼睛倒是灵动狡黠得紧。本以为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呢,才能够迷得住谢明叡这人,今晚见了她面纱下的容貌,却觉不过如此。
这容色,顶多算是小家碧玉,还不如他身侧的这几位美呢。
谢明叡心情有些沉重,原本以为采莲是她,谁知,这身份竟然是假的。
那昨晚前去陆府献舞的女子是谁?会不会是楼里其他的女子?
可是这花月楼除了采莲挂牌在即,目前还是清白之身,其他的女子都已经接过客了,若她果真是花月楼的女子……
一想到她已经被人欺辱过了,谢明叡有些烦躁。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将人给找到。
……
一楼的大堂里,一身男装的林依依正与秦妈妈说着给采莲赎身的事儿。
“想给采莲赎身,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赎金我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林依依稍稍抬高了声音,注意到有人往这边看来,她又压低了声音,道,“秦妈妈,你买采莲的时候,不过二十两银子。本来二百两的赎金已经够您赚的了,这突然提高到一千两,您不觉得太过了吗?”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秦妈妈唏嘘道,“谁能想到,昨日采莲去陆府献舞,竟然被贵人给看中了呢。你还不知道贵人是谁吧?那可是京城定国公府的谢三公子,咱们晋城安平侯府范家,也得仰仗着他们家呢。被这样的贵人看上,采莲的身价自然就高了。看到这个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