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一次被凌/辱时,少女麻木地看着外头,脑海里晃过的是夫君死后的那副凄惨的模样。
再一抬头看向身上这人,溜圆的双眼瞪着,肥大的双耳随着动作抖动,他脸上甚至还留着点点红斑,在月色掩盖下望不太清,但想来也是丑陋不堪。
她的眼里无悲无喜,像是一口波澜不惊的枯井,男人结束后气喘吁吁的,偶一抬眼便对上这样麻木不仁的双眼,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但很快,他眯起眼穿上衣服后,又拿起身旁粗长的鞭子,毫不客气地朝她瘦小的身躯上袭去。
鞭子裹挟着空气中的风,像是刮骨声,一遍遍地打在早就伤痕遍布的躯体上,她沉默地受着,竟是一声不吭。
这让男人有些不爽,他更喜欢听身下之人被打得痛不欲生苦苦向他求饶的声音,于是手头的力气又加重了些。
只是到最后少女被活活抽死时,她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一双眼死死地瞪着自己。
月色洒在她的眼眸里,只有清冷的光。
“王爷,这……”见郅王从房内出来,亲戚们很快掐媚地迎上来。
郅王眼底泛着嫌弃的意味,他略略皱眉,眼尾处的褶皱堆叠着越发明显。
他沉思片刻,随意地说:“埋了吧。”
“埋……埋了?”少女的父母愣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也不敢去往那个方向想着。
这……王爷不至于将自家女儿给虐待致死了吧?
他懒懒地披上外裳,朝前走了几步后又顿住,侧着脸轻蔑地说着:“本王厌恶那双眼睛,挖了。”
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很快在平地里炸开,少女的父母神色骤变想要上前讨个说法,却被那些侍卫拦在身后,只得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嘴上叫喊着:“王爷此话何意,小女何其无辜要被如此虐待!”
“无辜?”郅王觉得好笑,他回过头来,两只大小不一的眼向上拱着,“她的确很无辜,不过你们又是有什么资格叫唤?”
他凑近了些,左眼睁大着右眼稍稍眯起,神色蔑然:“不是你们像条狗一样巴巴地邀请本王来和这位姑娘共度良宵的吗?至于那竖子,任凭本王处置。”
“你已经背负了两条人命,厉鬼不会放过你的。”少女的父亲哆哆嗦嗦地开口,有些畏缩。
“啪”的一声,身旁的侍卫狠狠地扇过他,“放肆!怎么和王爷说话的。”
郅王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后又俯身靠近,两边眉头上下扬着,“给你们的钱翻倍,明日一早就去埋了,那个男人直接丢在野外。”
地上被夹着脖子的老爷只得低下头,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是……是。”
当天夜里人流早早便散去了,在前堂坐立不安的姐姐正想着等会如何去安慰小妹,却看见母亲毫无血色被下人搀扶着,几欲昏厥。
她心头一紧,强烈的不安感浮上。
“母亲,小妹如何了?”她快步上前扶着,焦虑问道。
母亲只是摇头,热泪纵横。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姐姐呆滞地立在原地,手指开始不住地颤动,双腿像灌上铅一般,始终抬不起来。
翌日清晨,下人早早地挖好坟地,将遍体鳞伤的少女置于棺材里,她眼眶深处早就是两颗血窟窿,与身下那些斑斑点点的乌青相互映衬着,越发凄楚。
姐姐远远地立在一边,看着妹妹原本娇柔的身躯早已是血肉模糊,那双整日来盛满笑意的眼睛也被挖去,只留下两行血泪。
棺材逐渐合拢,她脸上洒下的光也随着消散。
黑暗始终笼罩着她。
从那之后,姐姐在京城长久地住了下来,她打听到那日凌/辱自家妹妹的人便是位高权重的郅王,便一直蛰伏于那里,期盼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只是复仇之计尚未实施,便被郅王的亲信发觉,在京城苦心经营的名气尽数被挑破,自己也是被关押起来ʝƨɢ*,几至半身不遂。
本该是二八年华的妇女,却已是白发苍苍身形消瘦,眼窝深深陷进去,如枯骨一般的手架在身上,皮肤苍白而无力,像个阴森的老太太。
百般折磨后,她被逐出京城,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离阙。
离阙的殷大小姐出嫁之前,家仆找到自己求定制一件嫁衣,她恍惚着,脑海里蓦然又闪过小妹身披嫁衣的样子,竟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殷小姐出嫁那日,自己也有偷偷地从小屋里出来,躲在人群后去窥探这般热闹的场景。
只是再过热闹,她也无法与之共情,只希望这对出嫁的新人是真心相爱的,不受利益束缚的。
但自己再也见不到小妹了,梦里面的她总是呈现着那日下棺时刻的惨样,记忆里她姣好的面容已经模糊得再也无法看清了。
所幸,最后她来的时候身上的嫁衣还是当年那件自己亲手缝制的。
第五十五章
◎沦落的残魄重回体内◎
幽光若隐若现, 绣衣飘荡衣摆落于地上,印在咒鬼脸上的是藏不住的滔天恨意。
看着她如今歇斯底里的模样, 一瞬间云笙莫名看见了一张温和秀气的脸重叠其上。
她那挖来的双眼睛却与自身实在不符, 眼珠子凸出得厉害,眼窝折角处与本身的弧度也不相匹配。
“我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最后一个才是你, 而且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去死, 你当初是怎么折磨我的,我就会加倍折磨。”
烛火顷刻点燃,洒落的光很快冲向各个角落。
郅王脸上汗涔涔的,黏腻的发须紧密地粘在肌肤上,他全身都在颤抖着,眼珠子左右闪躲,还是稍稍昂首去看。
那双突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尖细的指甲掐进手心肉里, 沿着缝隙有些许黑褐色的液体流出。
阴冷的面庞暴露于视线中央, 苍白的双颊殷红的双唇,郅王登时想起了多年前曾被自己下令处死的少女,也是今日这般妆容。
只是当时尚且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看着娇美可人, 与如今这幅鬼样截然不同。
“这双眼,便是从我那姐姐脸上挖下来的。”咒鬼嘴角上扬,看着面前这个不住颤抖的男人,笑得越发放肆, “我会把你那张丑陋的皮剥下来, 把里面所有沾着罪恶的骨头一根根剔掉, 五脏六腑全然掏空, 最后留着一口气,再看着你慢慢血尽而亡。”
“你……你敢……”郅王眼底流淌着无尽的恐惧,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了气势,活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仅凭几句吠声便想着喝走他人。
“亦或者,做成人彘怎么样?你一向草菅人命、玩弄他人,有朝一日被自己习以为常的罪刑对待,不是更为有趣?”
空荡而尖细的笑声在这间小屋里来回盘旋,每一声交杂着她凄惨而狠厉的模样,郅王心急欲裂呼吸急促,最后仰起头眼皮子上下翻动,开始不住地痉挛。
若不是灵力结界捆着,恐怕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擒拿。
她这幅模样实在太过可怖,郅王攥着被褥,眼神飘忽间突然瞥到了一旁立着的两人,那玄衣少年甚至看起来还颇有些懒散,只是撑着手睥睨着这边。
心头无限的恐惧直逼大脑,郅王也顾不上那么多,冲着他们大叫起来:“你们……你们两个,快、快拿下她,事成之后本王必定重重有赏,无数金银珠宝琳琅绸缎,任何想要的本王都能给你们。”
话音刚落,郁起云眉心微动朝他投去目光,这一举动令郅王心下有了希冀,他爬过来喊得更为卖力:“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官职财物本王都能给予你。”
“你可真像条死皮赖脸的狗。”咒鬼面露狠色,毫不留情地讥讽他。
性命当前,任何事情都能不顾,他是真的怕被这女鬼抓住,再被她口中所说的酷刑所报复,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极爱动用这种手段去折磨那些不肯听话的人。
“你们不是想要那一家人的残魄吗?”咒鬼高声问他们,又缓缓将视线转向床上瑟瑟发抖的郅王,嗤笑道:“放开我,那些残魄我可以悉数交还。”
“成交。”云笙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称是,“不过,你得先放了他们,我们才能放开你。”
咒鬼死死地盯着他,快意和仇恨交织着几乎要将她吞没,“自然。”
死在婚床上的那一晚,她就已经化身成了厉鬼,无尽的怨恨萦绕于心间,惶惶游荡世间时,自己便发誓要让那些人死在手下备受折磨。
“不行!你们不能放开这女鬼!”郅王双手发抖得厉害,慌不择地从床上跌落,但他来不及去顾虑,只能颤巍巍地爬起来无助地去拽前头的人的衣摆。
郁起云迈开腿从他身旁略过,唇角勾了勾带着讥诮的笑:“怎么不行,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何至于怕鬼呢?”
“我……”他顿时失言,但求生的欲望仍在驱使着自己:“你们想要什么?我什么都能给你们。”
“抱歉,我们只是受人所托,其他一律不管。”郁起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淡瞥过眼,朝咒鬼略微勾起下巴示意她尽早开始。
残魄一股脑地涌出,它们没有清醒的意识,只是被抓住时那浓烈的不适令它们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
甫一散出,云笙飞快地印下结界将它们团团围绕,数群通明的魂魄被包在里头,渐渐不再挣扎。
窗外昏黄的光拓在其上,倏然间血液飞溅,伴着屋内那人凌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屋子外头,淡淡的清辉洒在水洼里,映出圆晃晃的月亮。
“你们就这么放过她?那只鬼手上也是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早在来此地前,那只圆鼓鼓的食灵就偷摸着藏到郁起云的肩上,甚至还用了小法术令自己身子几近透明。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不会存于世间了。像她这种残暴狠戾的鬼,若是不吸食魂魄那力量也会逐渐减弱,但殷宅的人只被吸去一半,所以她大概是做了最后的血祭,选择杀掉郅王之后再堕入无尽吧。”
云笙微微皱眉,抬头去看那些挥散而去的乌云。
也是在这样一个晦暗的夜色,已经化身为咒鬼的少女双目失明,只能循着气息找到家人。
其实他们后来也都惨遭报复,死伤不断,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最后也只剩下自己的姐姐还苟活于世。
推开门后,霉烂的气息盘旋于鼻尖,咒鬼缓缓地走进内室,这里似乎格外逼仄,时不时就会磕到冰冷的墙。
气息越来越近,咒鬼心里翻涌的恨意也逐渐扩散开来。这是她最为信任的姐姐,却在自己身陷漩涡之时冷眼相看。
“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咒鬼抬起头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语气里带着的熟稔和关切令她心头微微颤动着,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若是早些时候她是这般模样,自己何至于沦落至此。
霎时间,怨气开始腐蚀,咒鬼飘然移至跟前,用力地掐着她的脖颈。
很快手上这人的呼吸开始急促,但掐得过于紧密令她有些窒息,但她却丝毫没有反抗。
咒鬼有些恼怒,手里的力气更重了些,低沉压抑的咳声从这人喉咙间溢出来,绣娘脸色通红,呼吸几近褪散,只觉得大脑晕晕沉沉的,眼角逐渐涌上泪花。
也不知是被掐得生疼逼出来的,还是打心底里浮现上来的。
不消多时,她已经没有了清晰的意识,窒息的感觉开始无限放大,从头顶蔓延至脚尖,像是沉溺于深水的人,全身僵硬找不到任何支撑点,只得任由冷水将自己的生息浇灭。
萧瑟的秋风从纸糊的窗子口灌进来,迷糊的□□被卷进其中,咒鬼垂下头,却听见她气若游丝地说:“记得,把我眼睛挖了戴到你脸上,别再被人夺取了。”
砰然一声,轰烈的霹雳炸开惊涛骇浪,咒鬼猛然松开手,只是这人已经断了气,再也给不出别的解释了。
她咬着牙,将她的眼睛挖去,血淋淋的眼睛被怨气缠绕着,倒在地上的绣娘只余下血红窟窿。
瞳仁按在自己的眼眶上,开始有些不适应,眼前灰蒙蒙的,但能依稀寻着些光。
微弱的光照着这间破旧惨败的屋子,咒鬼有些痛苦地眨了眨眼,那些光通通钻进瞳孔,几点微芒也能被刺得生疼。
飞扬的尘土在半空中夹杂着,昏暗的室内除了一张破烂的床榻,几乎是家徒四壁。
咒鬼盯着地上的女人,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干枯瘦弱的身躯就像枯骨一般,贴在胸前的衣领垮下,可以看出大片累累堆叠的骨头清晰地排着。
毛发干枯,脸颊深深凹陷下去,与她被挖去的双眶一般,阴影尽悉打在脸上,看着生前并不好过。
她的胸前,似乎还留着疤痕。咒鬼将衣领扒开,身下ʝƨɢ*那些斑斑痕迹赫然映入眼帘。
那一瞬间,道不清说不出的苦楚开始漫散,她很是不可置信又去揭开姐姐的背后。同样的,也是无数被荆条炮烙打上的痕迹,狰狞而丑陋,与自己当年所受的如出一辙。
莫非……又是那个人?
咒鬼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感想,曾经自己所受的罪在此后也让姐姐受了一遭,她觉得这或许是报应,却又觉得可笑,心里对那男人的怨恨更上了一层。
几近坍塌的草屋里,盈满了怪诞的笑,沿着一路蜿蜒的暗河落进森气缠绕的瘴气林。
之后,那些沦落的残魄终是重新回到他们体内,无神的傀儡被点上光,又重新成为活生生的人。
殷宅上空的雾气散去,重见光明。
将殷小姐和小雀安置好后,云笙正准备回去,刚一抬脚却被一道小小的力气攥着,她回头,看见小雀紧紧拉着自己的衣角。
“怎么了?”云笙转过身问她。
小雀唇线抿成一条,脸上没有其他表情,思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闷声闷气地问:“……能不能带我一起回去?”
云笙愣住片刻,“啊?你不想待着这吗?”
“……”小雀眉头微微蹙起,“算了,记得要回来看我们。”
她语气有些僵硬,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云笙笑了笑,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细声安慰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