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胡阳对周斯庭挤眉弄眼。
“美女对我们周哥有心啊!”
篮球场的男生们带着明显好奇和调侃的起哄声一声比一声闹。
温梨垂下眼,悄悄将自己手中的那瓶纯净水放到身边的台阶上。
“梨梨你快来围观!”早已掏出手机准备收集周斯庭早恋罪状好以后拿来威胁他的林静儿打开手机录像功能,转头找温梨,“我有录像物证,你当我哥谈恋爱的证人,以后我从我哥那坑到的东西分你一半!”
温梨嘴角勉强牵起一个苦涩的笑,乖乖应道:“好呀。”
然而备受关注的场中两人间却响起周斯庭温和中不掺半分柔情的话语声:“谢谢同学,不过不用了,我有水。”
他说完,便绕开姜盈盈,走向观众席放篮球队校服外套的地方。不过在看到附近的林静儿和温梨之后,他脚步一拐,几步便走了过去。
高了两个女生一大截的少年站在她们面前,和不太熟的温梨点个头当做打招呼,随即一眼就看到了温梨身后台阶上的纯净水。瓶水沁出水珠和雾气,肉眼可见的冰凉,勾出他剧烈运动后身体的渴求。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啊。”他看着林静儿笑了一下,便弯腰过去,捞起那瓶水,拧开灌了一大口,也不在意什么形象。不过他怎么都是好看的,就连大口吞咽时滚动的喉结都很好看。
可惜温梨没能注意到那连绵如山脊的性感喉结,她僵住了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垂在身侧的手背因为刚才周斯庭俯身捞水的动作而不经意蹭到他的手。酥麻,战栗,表皮细胞在尖叫。
周斯庭喝掉半瓶水之后,抬手抹了一下下巴上的水珠,对着林静儿将后半句话说完:“都知道给我送水了。”
林静儿一副看鬼的表情盯着周斯庭,“你有病啊,我没事会给你献殷勤?”
周斯庭表情疑惑:“那我喝的……”
他缓缓看向温梨。
“是我的,没关系的。”温梨拉住要对周斯庭唇枪舌战的林静儿,牵了牵嘴角,尽量露出一个自然的友好微笑,她视线落在周斯庭手里的半瓶水,语速很快地说:“我没喝过,是新的,给你。”
温梨咬了下下唇,这样说会不会让他误会自己就是特意买给他的……
她紧张的时候说话容易不过脑子,一下子把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也不知道掩饰一番。
她抬眼,和看过来的周斯庭对上了视线。
心跳汹涌,就在她感觉心事在喜欢的人面前无处遁藏时,周斯庭只是淡笑着扬了一下唇,对她晃了晃纯净水,“谢了啊。”
林静儿白了他一眼,“喝之前也不知道问一问。”
“不用谢的。”
周斯庭点点头,转身往场内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的胡阳贴上他,没个正形地八卦:“我还以为你哪个女生的水都不喝,今儿个会因为姜盈盈破例,没想到啊因为一场乌龙没了第一次。没经过人家小姑娘同意就喝她水,尴尬不尴尬啊周哥,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周斯庭停下脚步,那张淡定如风的帅脸上罕见地有点躁,他眼皮缓缓掀起,“你今天嘴很贫啊。要不你帮我过去道个歉?”
“不了不了,我跟周哥您道歉,我不该调侃您。”胡阳十分有眼力见地跪了。
周斯庭几乎从来没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过,现在却好像是真的挺尴尬后悔的。
胡阳憋着笑小声嘀咕:“在小姑娘面前倒装得挺淡定啊。”
下课铃声响,七班的体育课结束了,一班上节是半节自修加半节活动课,下节课是体育课。七班的人只好意犹未尽地离开操场。
温梨和林静儿手挽手走回教室。一踏进前门,就听到了姜盈盈的在小声抽泣。
温梨看了她一眼,和林静儿在位置上坐下。林静儿一头扎进温梨怀里,“我哥好丢人啊,越想越丢人,怎么就在你面前给我丢人了呢。”
温梨失笑,将林静儿扶正,“一个失误而已,没什么的,我睡一觉就不记得了,就你还在想。”
不过真正可能会很快忘记的人是周斯庭吧,他的生活灿烂多姿,他周围的人优秀有趣,这样的小事,他怎么还会记得。
所以温梨觉得,她更要记住了。也许她和周斯庭最近的距离便是这个夏日午后篮球场旁,他们的手背曾有短暂的瞬间相触。就算是意外,也值得温梨每当回想起来,感到如桃汁汽水盈满胸腔的甜蜜。
“我不想表白了,感觉没可能。”姜盈盈还在梨花带雨地啜泣。
“盈盈别难过了啦,周斯庭不接你的水可能是不想太高调。”她同桌安慰道:“他喝的是班长的,也没有接其他女生的水呀。”
“对呀对呀,”她前桌说:“上次运动会你摔倒,周斯庭可是第一个跑过来看你的,还背你去医务室,他很有可能是喜欢你的!”
“真的吗?你们觉得他真的有可能喜欢我吗?”
“那是当然!”
……
温梨将下节英语课要背的课文翻出来,书本摊开在桌上,又给林静儿划了几个重点单词之后,便默背了起来,只是神思却飘到了姜盈盈身边。
温梨还记得篮球场上周斯庭拒绝姜盈盈的表情,礼貌疏远,还有一两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因为被大庭广众之下献水的被冒犯感。
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不过也有可能是不想被大家关注才表现得冷漠。
温梨听到姜盈盈说:“不管了,我还是要表白!”
盈满胸腔的桃汁汽水泡泡破了一个,可是还有不断浮出的气泡让温梨飘飘然。
“静儿,我要去姜盈盈生日会。”
第4章
决定去姜盈盈生日会,是因为一瞬间某个念头占据了温梨所有想法的上风。
“周斯庭喜欢姜盈盈,你不要去自取其辱”、“去看看也好,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你就能死心”,这一天温梨脑海里一直有两个小人在吵架,前者几乎压制了后者。只是最后,温梨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更残忍的方式。
“好呀好呀,太好了!”林静儿十分惊喜,一把抱住温梨,“你也去的话,周斯庭就算是想要找我算账,他都会收敛一点。”
温梨疑惑地眨眼,小声问:“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林静儿心怀不轨地对温梨笑了笑,温梨被她笑得有点心里发毛。
林静儿亮出两人一起吃掉的零食包装袋,在温梨露出呆滞的表情时,她说:“你也吃了她送的零食,也就算和我一起收受贿赂了,我们是共犯哦。不过你不要担心啦,任何人看到你这张无辜的脸都会自动降下火气的,我和我哥一家人,基因在那呢,我舍不得凶你,他肯定也舍不得。”
温梨脸上很热,她看着吃到一半才意识到她吃的是姜盈盈贿赂林静儿的零食,吃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心情复杂地趴在桌子上:“这都是什么歪理呀。”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参加姜盈盈的生日会了,那总不能空手去,礼物总要备一份的。
课间时,温梨问了林静儿要送姜盈盈什么生日礼物。林静儿说她会从她妈妈的美妆公司拿一套口红礼盒,还要包揽温梨的礼物。温梨没接受,朋友之间这般价值高昂的馈赠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那送书吧!最好送一本劝她少犯恋爱脑的教育书。”林静儿建议道。
温梨失笑,她可不敢给关系一般的同学送这种书,讨打。不过她自己倒是可以买一本看看,劝自己少些不切实际的少女幻想。
周五附中的传统便是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就放学。
艳阳高照,温梨和林静儿手牵手走到学校门口,拥抱了一下后挥手告别。
温梨站在校门口旁边的公交车亭内,远远望见林静儿坐进了一辆车身线条十分流畅的黑色轿车,车头标是电视上广告会放的某个奢侈品牌。
几分钟后,周斯庭和几个男生推着山地车走出校门,林静儿家的司机恭敬地邀请他上车。周斯庭没上去,他长腿跨上山地车,和他们随意地摆了摆手。
公交车到站,温梨被推挤着上了车,她艰难地扶着扶手,宛如被挤压在罐子里的慢慢窒息的沙丁鱼。
窗外,少年如风,几步便骑车远去,却带来一阵经久不停的舒爽凉风。
温梨目视着他的背影彻底不见,嘴角不知不觉漫上了清浅的笑意。
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有些时间,看一眼都会觉得幸福无比。
温梨回到家的时候,孙娟还没下班。温子杰放学比温梨早,不过他向来要和狐朋狗友去网吧玩到很晚才回来。
温梨做了一会作业,到饭点时她煲好米饭,又随便炒了两个菜应付两口就去洗澡了。校服外套脱下来洗时,她小心翼翼摘下周斯庭的铭牌,放在卫生间的置物架上。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要还回去的。以还铭牌为借口,还和他有下一次见面,温梨不知不觉弯起了嘴角。
晚上七点半,孙娟回来了。
温梨放下笔,走出房间,看到孙娟满脸的疲惫和郁气,想是又在工作的时候受了很多气,于是更加乖巧道:“妈妈,饭应该还热着着,菜也放在锅里保温。”
“嗯。”孙娟应了一声,先去卫生间洗手。
“温梨!”孙娟很快从卫生间甩门而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勃然大怒,她气冲冲地走向在桌边摆碗筷的温梨,在温梨茫然抬眼看过来时倏地抬手甩给她一个巴掌。
温梨下意识扶住桌子才没有摔到地上,她嘴唇微张,感到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一时间脑子一空,“……妈妈?”
孙娟抬起食指指向温梨,手指明显气到发抖,“你是不是动谈恋爱的心思了?!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供你上学,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啊!说,你是不是动心思了!”
温梨细长浓密的睫毛颤动,她迟疑了一秒,在这一秒里她想到了周斯庭,明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明明只是她一个人的暗恋,她却迟疑了。
她想和周斯庭谈恋爱吗?
好像是想的,不然也不会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妈妈的话了。
原来她好像不止满足于暗恋了,她对周斯庭产生了奢望。
面对孙娟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温梨害怕承认会给她带来更大的惩罚,她声音虚了些说:“没有,妈妈我没有谈恋爱。”
“你还不承认!”孙娟拿来衣架,对着温梨打过去,“小小年纪谈恋爱,说谎话,你要不要脸!”
“我没说谎!”眼见着衣架就要甩到手臂上,温梨跑着躲开。
回家拿钱打游戏的温子杰打开门看到孙娟的怒颜,连忙丢掉书包跑过去拉住孙娟,焦急问温梨:“姐,你怎么惹到妈了!”
温梨声音带了哭腔,却更加响亮了些:“我没有谈恋爱!”
“那这是什么!”孙娟喘着粗气,将另一只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狠狠往地上一摔。
金属铭牌砸在瓷砖上,瞬间断成两半。
看到是周斯庭的铭牌后,温梨怔愣住了。
“是、是同学借给我的。”温梨从沙发后走出来,蹲到地上将裂开的铭牌和别针捡起来。
“好啊你还死性不改,还说谎骗我!”孙娟不信。
温梨抬头,眼里有倔强的眼泪在打转。
“妈,是我的错!”温子杰看到温梨原本白皙的脸上浮起来明显的红色巴掌印,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他护在温梨面前,仰头将真相和盘托出:“我把姐的铭牌弄坏了还不承认,姐肯定是借了同学的铭牌用!你误会姐姐了!”
孙娟嘴唇抽动着,大怒的余韵还没有过去。脸上的她火气在一瞬间凝滞住,她忽然想起早上女儿向她和儿子询问铭牌的小插曲,狐疑地看向温梨,“是这样的?”
温梨从地上站起来,牙齿咬白下唇,齿印明显,她点了下头,“嗯。”
孙娟脸上挂不住了,她将衣架放下,坐到桌边,端起温梨几分钟前给她盛好的米饭,扒拉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看到温梨还杵在她面前,皱眉骂她:“你也是个闷葫芦,不知道早点跟我解释。”
温梨将铭牌放进口袋里装好,抬眼看着她。
没等到道歉,温梨并没有很失望。妈妈从小就这样,对她强势,做错了事不知道低头道歉,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
孙娟见她没说话,心里更加烦躁,“算了,你这个性格也不会有男人喜欢,我瞎操什么心。”
温梨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回到房间。
彻底断裂的铭牌放在桌上,她趴在桌上,待眼眶酸涩的感觉过去后,开始拉开抽屉,在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修复铭牌。
门口响起敲门声,温子杰探进来一颗头,笑嘻嘻喊她:“姐。”
“什么事?”
温子杰跑到她桌边,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纸币,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五十是妈妈给你的,二十是我给你的。对不起啦姐,我害你挨骂了,原谅我吧我的好姐姐。”
温梨眼睛又酸了,她揉了一下,将那张二十推过去,脸颊微鼓:“你下楼帮我买502胶水,我就原谅你。”
温子杰好奇问:“你买胶水干什么?”
温梨眼疾手快将铭牌用手掌盖住,“不要你管。”
——
温梨子晚上用502胶水将铭牌断裂处粘好,可是没什么用,稍微一碰又断了。
周六上午,她被孙娟叮嘱在家辅导温子杰功课。温子杰做作业拖拉得很,下午三点才勉强做好。
之后,温梨便拿着昨天孙娟给的五十,再从她偷藏的小金库里摸出来一百块,坐公交车去附近商场,买姜盈盈的生日礼物,也要找钟表匠修理铭牌。
她记得商场旁边的一条小巷就有一个钟表修理摊。
摊主扫了眼温梨摸出来的铭牌,“这有必要修吗?不值几个钱的吧。”
温梨坚持道:“我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要修好还回去的。叔叔您能完全修好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