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就是其中一个。
在一家很普通,店面甚至称得上有点小的拉面馆里,她给自己点了一份拉面,点了一份凉拌的木耳掺着黄瓜花生米。
拉面完完整整的一份没动,都已经坨了。
旁边歪歪扭扭的放着一排喝光了的易拉罐啤酒瓶。
凉菜被动了几下,但是大部分也没怎么动。
方灼将此刻握在手里的那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放到一边。
旁边老板娘走过来看了下场面拧了拧眉,好心的提醒了句:“姑娘,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家里人过来接接你吧?”
方灼看过老板娘呵的笑了声,然后摆了摆手说:“谢谢老板关心,我没醉,我等下还要吃面呢。”说着看了眼还是满满一碗的面,然后又对老板娘说:“就是我吃的有点慢。”
拉面馆老板娘:“......”
老板娘打了个哈哈,“没事,你慢慢吃。”
说着老板娘走到里边正在玩手机的老公跟前,两人说了两句什么,又各自忙了。
方灼扯着一根面条开始吃,边吃边看手机,手下不知道怎么一滑,手机还掉地上了,她又弯腰去捡,捡起来后发现有人给她打了电话,还接通了,备注写的是:沈煜。
她眉头一皱,将手机贴过耳边喂了一声:“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在台球室休息区,被人提醒手机响了,刚接起电话的沈煜拧了拧眉。
旁边正在拉开一瓶啤酒喝的钟良打趣他:“谁啊?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
沈煜刚刚没看来电显示,听到那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却是醉醺醺的声音后,将手机重新拿离耳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
他都忘了,她那个号她早不用了。最近的一次,他半年前打的,空号。
有多久没通过电话了?上一次他们通电话,还是七年前。
电话里方灼醉着,拖着音继续说:“沈煜,你是来祝贺我的么?沈煜?我要嫁给别人了,沈煜。”
说着她自嘲般的笑了声。
“那个人好老啊!听说有五十了!”
“我在想着,我嫁过去,等他把方伟业烂尾楼的事情给解决了,我能不能再跟他离婚?”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更老一点的,嫁过去,最好熬个一两年人就死了那种,多好?”
说完后方灼又讽刺的自我评价了一番:“我好坏啊——”
“沈煜,你会不会更讨厌我了?”
沉默了半天的沈煜,哑着嗓子终于问出了声:“你在哪儿?”
方灼眯着醉醺醺的双眸看了一圈,最后看见了对面路边的工商银行亮着的字样说:“我在......我在工商银行,这里拉面好难吃啊——”
“......”沈煜凝眉:“待在那别动。”
沈煜起身一手扶着贴在耳边的手机继续跟人通电话,另一手抓过搭在旁边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大跨步的往门外走。
钟良一连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人似乎压根就没听见似的,一路走到外边停车场,然后上车,磨转车头,短短数秒,便拐出了台球厅所在的望城街。
第26章 旧事·克制
◎影响不好◎
沈煜从没想过方灼喝醉酒是那个样子......
他用房卡滴的一声将房门打开, 然后推门进去。
换了里边配有的一次性拖鞋。
然后径直往里边的浴室走。
方灼也换了拖鞋,但是这次站在门边没再动了。
也没跟上去。
沈煜推开浴室门, 进去调了下开关和水温。
然后从浴室里出来, 看见她还是在入门玄关那里站着。
“别站着了,进去洗。”
沈煜说着走向外间客厅里唯一一张长沙发跟前,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接着重新收回抄进衣兜里, 斜斜半靠半躺了上去。两手背在后脑勺压着,躺的随意, 脚甚至随意到蹬在旁边的茶台上。眼睛要闭没闭的样子, 正对着还没有丝毫动静的方灼。
方灼动了动唇,又动了动唇。
最后终于闷出一句话:“你、你不出去啊?”
一句话把沈煜给整笑了,扯唇,倒也没再说什么自己出的钱开的房,也很累。也没去责怪人没良心,就淡淡的交待:“我就在这睡一会,不会打扰到你,赶紧洗去吧。你拉个椅子到浴室门口, 湿衣服等下脱下来丢到外边的椅子上。”
方灼原本想着为什么湿衣服脱下来要放到外边,但是又一想里边是浴室, 淋雨头流水下来势必里边潮湿的不行,衣服已经够湿了,的确不适合再放在里边。索性直接应了声好, 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往浴室去。
很听话。
椅子放外边, 方灼进去后反手关了门。
里边放了一套看上去很干净的浴袍, 那种白色束腰的, 叠的很整齐, 但她没打算要穿。等下洗过澡,她准备把衣服再从外边椅子上拿回来,然后用风机吹干再穿。
方灼进去浴室几分钟后,门开了一条缝隙,然后一截光溜白皙的手臂拎着几件衣服摸索着往外边的椅子上丢。
之后门重新关严,哗哗哗的水声传出,白色的雾气也开始在磨砂玻璃门上攀爬,变得更加不清楚。
方灼这个澡洗了起码也要一个半小时,手伸出来拿衣服的时候,那来回抓来回找的手直接被人打了一下,她蹭的一下缩了回去。
沈煜原本就是想给她递个衣服。
“你干嘛?我拿个衣服。”方灼知道是沈煜。
接着衣服便从门缝外边给她塞了进去。
沈煜一直也没吭声,给递完衣服就重新过去了沙发边坐着。
方灼拿到手中的衣服是干的,全都是干的。
沈煜已经给她的湿衣服吹干了。
但她瞬间整张脸都是热的,尤其捏着手里的吊带往身上套的时候。庆幸还好内衣内裤她放里边了,不然要没法活了。
磨磨唧唧穿好衣服出来,背对着她坐在沙发正玩手机的沈煜往后扭头看了眼人,“我刚刚还以为你晕过去了。”时间长到他吹干衣服,又睡醒了一觉,人都还没出来。
“我还没那么柔弱。”方灼回怼。
沈煜扯了扯唇笑,收起手机然后起身,顺手将上边的衬衣脱了,光了上身,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你想干什么?”方灼挪着脚往后退,话都说不利索了。沈煜精壮的上半身看上去结实有力,头发被刚刚躺沙发时候压弯了一缕,在额尖翘着,看上去懒散又颓废,还笑的不怀好意。方灼有点语无伦次:“虽然成年了,可我们还没毕业,你不要想着所有女生都一定会喜欢你,我没那么容易发疯。你这叫耍流氓,影响很不——”好字还没出口......
沈煜直接将脸压低与她近在咫尺,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也不过相距毫米。
方灼瞬间抿平了嘴,闭了眼,消了声,心跳到了嗓子眼。
强烈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绕在鼻尖,似乎下一秒两人的鼻尖就能紧挨到一起。
“我就想洗个澡,三好生,你在想什么呢?”沈煜说完重新直起了身。
方灼闭着的眼睛也瞬间睁开。
心跳却是迟迟没能止住。
沈煜直接错过身,距离拉开,然后盯着她那发红的耳尖多看了眼,勾着唇角笑着直直往浴室方向走。
接着方灼就听到砰的一声浴室的关门声。
“......”
她恨恨的闭了闭眼。
太他妈丢人了!
沈煜进了浴室,方灼走到沙发跟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两口喝了个爽。冰冰凉凉的,还挺好喝。她舔了舔唇,回味了一下,觉得这酒店真高级,提供的水都是甜的。再回味,不对,不像是水的样子。她拿起刚刚的瓶子看了眼,一串英文字母,翻来覆去看了几番,似乎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索性就没再管,反正挺好喝的,就又倒了杯来喝。
甜甜的,凉凉的,过了一会儿,又晕晕的。方灼喝完往沙发里一靠,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升仙了!
沈煜洗澡很快,简单冲洗了下,然后拿了条干毛巾在手中揉着头发就走了出来。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走到沙发跟前就看见方灼一张脸红扑扑的,看着他还笑意盈盈的,瘆得慌。
方灼拍了拍身边空余出来的沙发位置,“沈煜,坐这里。”
正在擦头发的沈煜手一僵:“......”
沈煜没出声,她索性伸手拉了他一把,沈煜直接跌坐进去,然后警戒的看过人的眼睛问:“干什么?”
方灼稍转身,手强制搭在沈煜两边的肩头,“沈煜,我问你。”
“你别动,”沈煜看人眼神涣散不怎么正常,打断她的话凑近闻了闻,轻嗅了下,淡淡甜甜的,“你喝什么了?”
“别打岔!”方灼一只手从沈煜肩膀上挪过直接捂住了沈煜的嘴。
“......”
捂的力气还不小,将人连推带捂的推倒进了沙发里,沈煜两手肘靠后半支撑着身体,克制的拧了拧眉,然后冲已然坐到他身上的方灼凶了句:“下去!”
然后换了个方向,沈煜余光也终于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那瓶长岛冰茶,他记得自己只喝了一杯,但是现在整瓶都没有了。
“嘘——”
方灼手指放到嘴边,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不要叫,会吵到别人的。”
“......”
沈煜嘴唇抿平成了一条直线,然后扯着方灼胳膊往旁边扯,起码换个姿势。
但扯了下,她直接上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更紧了,“沈煜,我就是想跟你说——”
“好,”沈煜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用肘腕支撑着终于坐起了身,但是方灼还在他身上挂着,“那你听话,先下来好不好?”他只能硬的不行来软的。
“你很难受么?”
“......”他操了一声,没好气的闷出三个字:“你说呢?”
似乎这次效果还不错,方灼勾着人脖子的手劲儿变松了,果然是个顺毛驴。沈煜将人搭在自己脖子间的手拿开,然后摁着人肩膀摁进了旁边的沙发里。沈煜松手,转身手指伸过领间,扭动脖子稍显急躁的勾扯了下自己的领口,将领口扯大扯开。
之后伸手拿过一瓶旁边桌子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口。
“沈煜,我就是想跟你说,有些问题,不见得只能用打架的方式才可以解决。”安静了一会儿的方灼开了口。
沈煜转过头看沙发里脸颊红红的女生,淡出一个讽刺的笑,“是么?”
方灼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脸颊红扑扑,透着一股平常没有的娇憨,明明是在惴惴教诲人,可语气却像是撒娇,“肯定会有别的解决方式的。”
沈煜笑着看了眼人:“好学生,果然很天真!”
方灼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打架很酷?”
沈煜嗤笑,又杨勃喝了一口水,凉凉的水渍顺着喉咙滑下,一路流进胃腔,压下一股灼烧燥热感:“哪里酷了?我还真不觉得。”接着又看过人,方灼也看着他,但是眼神明显已经没了刚刚的精神,沈煜扯了扯嘴角说:“看来,你是真的对我有意见。”
“对,很有意见,你还抢人东西。”方灼继续。
抢人东西?沈煜皱眉,他干过吗?“什么时候?”
“就那天晚上,你打劫人手机,抢人东西。”
“......”沈煜想起来了。怎么让她给看见了?怪不得那天晚上人奇奇怪怪的,原因在这儿呢。
“你已经被休学了一次,难道就没想过,就像上次那样,闹的那么大,会再次失去考试资格吗?你明明成绩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要这样。这样真的不好。”方灼视野渐渐朦胧不清,半靠在沙发里,颤动的睫毛往下合上,声音也越来越低,说了最后一句:“我不想你这样。”
接着,浅浅睡了过去。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但他偏偏又是这样的人。
可是没人比沈煜更清楚的是,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也不是所有的事,你不想它发生,它就不会发生。
如果有人见不得你好,甚至不想你活,无数只手拽着阻止你从陷入的泥泞往上爬,那原则,本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方灼这一觉睡的很安稳,一直睡到了天亮。
至于沈煜,沈煜没那个福气,几乎是坐到天亮的。也就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一小会儿。
然后方灼醒了,先是睁开眼看了看这陌生的环境,接着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弹着坐了起来。
于是把好不容易睡着的沈煜,也弄醒了。
“我们怎么还在这里?”她晃了晃有点发胀的脑袋,急匆匆的找拖鞋穿,“我怎么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
方灼的问题一连串。
“......”沈煜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回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七点。”
七点?
方灼转头看过窗外,她这是睡着了?
天都亮了!
好像,雨也停了。
然后急匆匆穿着拖鞋跑到门口开始换鞋:“我先去医院看下姥姥,”穿完鞋推开门的时候,转身看过屋里依旧坐在沙发上的沈煜说:“昨晚,谢谢你啊。改天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肯定义不容辞。”话说的像是慷慨就义似的,无比真诚。
沈煜闻言轻笑,精神也似乎终于缓和了一点,但眼睛依旧泛着熬夜后的疲惫。从沙发上起身,一身的颓懒,同样往门口去,然后先伸手冲人额头弹了一击,方灼吃痛的捂了捂,接着就听沈煜边换拖鞋边说:“行,知道了小傻子,期待你的义不容辞。赶紧去你的医院吧。”
“你才小傻子。”方灼捂着头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