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我去把她抓回来!”让主人这么烦恼的女人,不可饶恕。
“滚!”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燕重鹤一声充满烦躁的低沉怒吼。
专属于魔尊的混沌魔气震荡开,灰袍男子被迅速弹飞,夏涉先前小心翼翼却也只摘了残花的牡丹花圃被压出了一个人形印子,花圃经此飞来横祸,好花残余寥寥无几。
许是厌恶奴仆多事,燕重鹤连安静躺着都做不到。
还不等灰袍男子起身与他请罪,混沌魔气裹着无数黑色羽翼席卷着他,眨眼间灰衣男子已寻不到他主人的踪迹。
只要燕重鹤想,他可以让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主人。”灰袍男子皱眉,捂着胸口重新变成了烟雾的形态,他担忧望着燕重鹤离去的方向。
在魔界,崇拜、害怕燕重鹤的魔族或许很多,但真心实意关心燕重鹤安危与心情的大约就只有灰袍男子一人了。
“那女人……”他咬牙想要冲着朝暮阁偏殿的方向冲去,然而下一刻主人的力量就像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心脏——什么都不准做!
他颓废重新又从一绺灰烟变成了佝偻的人形跌回花圃之中。
“主人!”
不要多管闲事!
是燕重鹤与灰烟的心灵感应。
虽心有不甘,灰袍男子还是放弃了去找夏涉麻烦的想法。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违抗不了燕重鹤的所有命令。
……
另一方,夏涉心情还算不错,无人的宫墙走道,她哼着无名的缠绵小曲,明明不是正经唱曲,听着却比魔族练了多年的歌女更有味道。
她鬓边簪着一朵硕大的颓败牡丹,原本是花圃里品相最差的一朵,现在却因燕重鹤的二次出手成为了硕果仅存的一朵完好牡丹。
“天天!”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夏涉陡然吓的一颤——呀!即将要从沈阿处得了丑童的下落,她一时竟然得意忘形起来,忘记了这时刻正是燕雀楼宵禁的时候。
“别怕,是我。”
黑暗小巷里来人从昏黄灯笼中露出半张脸,夏涉这才认出,原来刚刚那个叫自己的竟然是夭夭。
“是你啊!”她上下打量了夭夭一眼,这可真是巧了,夭夭今日发型和妆容都与夏涉一模一样。
她梳的头发还是几日前夏涉手把手教她的,不过今日夏涉因在花圃的那一弯腰,鬓边比夭夭多了一朵颓败的牡丹。
若不是这朵牡丹,或许还真认不出谁到底是谁了。
还有方才夭夭的那一声呼唤,听着也有几分夏涉平时说话的味道。
“宵禁了,你怎么还在这?”这地方离着雪酥姑姑的开羊宫有一段距离。
“你不也在这吗?”夭夭侧眼瞧她,昏黄烛火照着她的半张脸明明灭灭。
夏涉是不怕她问的,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她抚了抚鬓边牡丹。
“我本来想要去花园看昙花的,没想到去迟了,只瞧见谢了一地的花瓣,又舍不得空手而归,就摘了这么一朵花中之王。”她捂嘴嫣然一笑,就算是沈阿在此处,估计也看不出来她说的是谎话。
“那怎么就摘了这么一朵蔫花?”夭夭笑她摘的牡丹也是多快谢败了的,引开了话题,不说自己在宵禁的晚上出来干什么。
夏涉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毕竟眼前这女子和她曾经一样是人族的卧底,你说这么晚出来能做什么?
只不过有一点夏涉还是有些好奇。
她看到了她竟然不躲,还出声喊她,是识破了自己也是人族的朋友,还是性格如此,真把她一个“魔族姑娘”当了朋友?
夏涉瞧着夭夭脸上天真的笑容,心里思量着自己是否要提醒她,不过现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候。
“你不知,好花还是让她长在枝头继续鲜艳的好,以我之貌也无需鲜花争艳,摘朵颓败牡丹簪在鬓边也别有风味,权当是添彩了,否则我怕瞧见我的人真不知道应该是看我还是看这牡丹了。”
夏涉这一番丝毫不要脸面的话逗得夭夭笑地花枝乱颤,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欢快的眼泪。
“这话也只有你说着我听着有趣,要换做是别人,我必当是要骂一句好不要脸的姑娘。”
“你事情办好了吗?我送你回开羊宫吧,我常常偷溜出来看花,附近的打更人巡逻的路线我都了如指掌,送你回了开羊宫,我再回朝暮阁。”夏涉对夭夭道。
“这感情好,我也是偷溜出来办事的,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夜路还有些怕呢!”夭夭惊喜道。
夏涉在前方引路,夭夭落后半步。
“你不好奇,我出来是办什么事的吗?”
夏涉带着她穿过几道小路,快到开羊宫之时,落后她半步的夭夭突然幽幽说到,听那声音,若不是夏涉清楚明白知道自己没有张嘴,还以为是她嘴巴自己成精会说话了呢。
太像了……
除了少了一朵牡丹,夭夭今日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第55章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夏涉背后即刻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夭夭,我才知道你学人声音能学的这么像。”这绝对不是夭夭自己的音色,夏涉还记得前几日夭夭和她说话时候的声音,她略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去,搓了搓手臂起的鸡皮疙瘩。
“太像了,我都有点被吓到了。”
她的背后,与她一般容貌的女子勾起一个与她此刻无二般差别的僵硬笑容。
夏涉心头闪过一丝不详预感。
“谁!”没想到今天这么背,夏涉曾日日走的小路,竟然出现了一个巡逻的魔族打更人。
“被发现了。”夭夭噗嗤一笑,恢复了她自己的音色,拉着夏涉扭头就跑。
夏涉不用她带,提起裙子,几步就超过了夭夭的速度。
她比夭夭更加熟悉燕雀楼的构造,先是自己翻身过了围墙,脚尖勾在围墙缝隙之上,半挂下身子,对着夭夭伸出一双素手。
“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夭夭也没有犹豫,提了裙子,手直接放上夏涉手心,借力往墙上这么一蹬,瞬间就与夏涉并肩了。
她瞧着斯斯文文淑女的模样,可这爬起墙来一点不含糊,也怪不得凌霄子会选她代替自己做卧底。
当年没有小七和小九的夏涉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医修,在魔界磕磕绊绊,还不如现在的夭夭。
打更人穷追不舍,见夏涉和夭夭翻墙,他一个健步,后背生出杂毛六翼,直接跟在夏涉与夭夭后面翻过了围墙。
夏涉见状甩不掉他,直接从腰后乾坤袋掏了一大把金子撒了出去。
“大哥放过我们吧!我和姐妹只不过偷偷出来想要看看昙花一现的美景,下次绝不敢了!”夏涉掐着嗓子喊,不敢露出真声,好在她距离打更人还有一段距离,估料那打更人也看不到她和夭夭的面貌。
夭夭躲在夏涉身后,不敢露脸,也不敢出声。
“你给我等着!”打更人被金子迷了眼,立即低头去捡。夏涉正是趁着这时候,朝着打更人的方向扔了一颗烟雾弹。
浓厚又呛鼻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等着打更人不停咳嗽,从四散的烟雾中走出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两个宵禁还在燕雀楼乱走的小侍女身影。
“要是让我知道是那宫的!要这两个吃不了兜着走!”打更人愤愤不平嘀咕。
他瞧着手心的金子,满意又不大满意。
这就能把金子当石子一样撒,这两小侍女还不知道如何有钱呢!抓住了还不是任他摆布?
打更人回忆着方才看到的两个影绰身姿。
“好像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这燕雀楼中有那宫有双胞胎的小侍女?”他嘀咕着,却不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方向。
他方才追的两人不仅不是双胞胎姐妹,而且还根本不是一个宫殿里出来的。
夏涉拉着夭夭气喘吁吁地跑,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开羊宫附近。
平顺了一下气息,两人走到开羊宫一扇平时没有什么人走的小门附近。
“就送你到这了。”站在小门旁,夏涉松开了一直拉着的手。
“等等,那个金子……”夭夭喊住了她,“不能让你一个人损失,我会一起承担的。”她想约夏涉下次来找她。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回朝暮阁了,你也快回去睡吧。”撒掉的金子夏涉一点都不心疼,在周目里打转了这么多时间,金钱和物资对她来说已经只是系统里的数字罢了。
看着夭夭快要哭出来的内疚模样,夏涉叹了口气,都已经迈出去的步伐也收了回来。
她摘下自己鬓边簪着的颓败牡丹,插到了夭夭的鬓边。
“别太在意,钱财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你我投缘,就像姐妹一般,无需介意这些。”她抚了抚夭夭鬓边散乱发丝,这是方才狂奔之时跑乱的头发。
夭夭这朵颓败的牡丹一戴,仿佛站在小门边的才是夏涉,而与她对立,抬手对面少女发丝的人好像成为了夭夭。
“真有趣,仿佛照镜子一般。”夏涉噗呲笑出了声,“我走了,再不走又要被发现了。”
再多说几句的时间也没有了,开羊宫附近的巡逻比较频繁,夏涉不敢多待。
夭夭站在小门边目送她离开,她手按上鬓边颓败的牡丹,面上浅笑渐渐收敛,正要往前走,发现腰间多了一个硬物。
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乾坤袋,里头装着好几个罐子,她拿出来闻了闻——是秋梨膏。
她沉默不语把罐子塞回了乾坤袋,转身推开了小门。
“仅此一次吧。”落锁声不轻不重。
……
且再说燕重鹤这边,他打伤灰烟后离开,可诺大燕雀楼又仿佛无了他的归处。
他往日常待的几个地点,处处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狂风急掠过燕雀楼的上空,卷起树海一片又一片摇曳脱离枝头的枯叶,带起老旧宫殿不算结实的碎瓦,夹着灰尘、露水,乌泱泱被风裹挟着聚成一团。
殁城的边缘,一座无人问津的后山,多了一个巨大巢穴。
恐怖的威慑力让往常在这座无名山上狩猎的魔族都不敢再踏足一步。
“不知是哪里来的霸道魔族,在我们魔尊的地盘还这么霸道豪横。”
一时之间,无名山附近的魔族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哪里来的大魔,尽敢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圈山为王的行为,殊不知他们议论的正是魔尊本人。
魔尊明明身处殁城,虽然他已许久没有露面。
殁城魔族修炼都分外艰难,心道尊上的修为又精进了,看来带领他们打破人间界的结界指日可待。
众魔族感受到燕重鹤的实力和日渐扩大的威压,心思各异暂且压下不表,但唯一相同的是,燕重鹤这么久没有露面,他们没有一个会担心他的安慰。
毕竟这可是魔界至高无上的的王,能一人屠灭骸骨城的男人。
唯有灰烟想到主人离开时的情景,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主人,分了一缕神识悄悄附在燕重鹤身后跟着他。
他是宇鼠一族,又和燕重鹤签了最密切的主仆契约,主人死他也一起殒命,他死了主人不会受任何一点伤害,如此卑微的契约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可以作为燕重鹤的仆人,分得他三分之一的力量。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灰烟从宇鼠一族一个天赋一般,一眼可以看得到头的家伙一跃成为了现在宇鼠,不,乃至魔族顶端。
他靠着燕重鹤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靠着燕重鹤三分一的力量,还有他自己种族的特殊能力,只要距离拉开,灰烟甚至可以做到跟在燕重鹤的身后都能不被这个魔族最强大的男人发现。
当然代价是他分到燕重鹤那边的那缕神识比他留在自己身体里的神识还要多。
要是在大胆一点,他就相当于脱了一层皮留在家里,整个人跟着他家主人出去浪了。
为此灰烟留在原地的本体都有些迟钝了,他的下属耳目过来找他报告事情的时候,喊了他许多声才得到回应。
他变迟钝了。
可怜下属战战兢兢,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上司生气,这是在给他眼色看,接下来岂不是就要给他穿小鞋了。
“丑童,丑童大将……”下属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原来这灰烟就是夏涉琢磨许久,想要打听消息的丑童本人。
灰烟,不,想在应该要说是丑童了。
他被下属喊了好几声,才仿佛不耐般的应了一声,其实是他本体里仅剩不多的神识在处理外界的信息。
半晌他才从节能休眠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睁开眼的那瞬间,那双无神的眼才渐渐恢复锋芒。
由于眼神前后差别有些大,下属还以为他生气了,不安地吞咽着口水,战战兢兢把自己得到的消息汇报给丑童。
“大将,鲜于将军玉渊海来报……”他话到这里,有些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大将已经讨厌他了,他还把这种消息告诉大将,大将会不会一气之下就砍了他的脑袋?
他还年纪轻轻,不想这个时候就把遗体搬回家,给家里那几个成天只会气他的小兔崽子分吃了啊!
况且,他娘子弱的很,就是个食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他那群如狼似虎一般的亲兄弟手底下护住他的遗体。
到时候说不得别说吃了,他家那几个小兔崽子没准连舔口汤的份都没有。
不得不说,丑童这个下属的脑洞开的之大,这消息战战兢兢连个开头都还没有说,他把自己的凄惨后事都给安排好了。
“说吧,别吞吞吐吐的,鲜于颜说了什么?”丑童看着眼前不知道为何抖似筛糠般的下属,开口催促。
脑洞快要开到天际的下属,眼一闭,心一横,就把消息说了出来:“人族那剑修先前还只是在始魔埋骨之地徘徊,骚扰我们的将士,现如今鲜于将军传来消息,那日三军的赦猫大人同那剑修交手,大战了三天三夜,玉渊海的海都要翻过来了,那人族剑修逃窜进了始魔的埋骨之地,结界都被她破了,赦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