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不住发抖。
“赦猫怎么了?”丑童皱眉,见不得下属吞吞吐吐说话半截的模样,大手抓过他的衣领扯向自己。
下属脑袋后仰着,努力让自己的脖颈距离大将的手远一点。
他还不想死啊!
“赦猫大人,赦猫大人失踪!”
赦猫失踪了?
玉渊海禁地结界破了……
人族剑修逃窜进了他们始魔的埋骨之地?
这一连串的坏消息,让丑童都懵了。
“早就知道赦猫这个家伙不靠谱,当时我就应该和主人请缨直接让我去玉渊海杀那该死的人族剑修!!!”
看丑童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就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气氛。
他瞪了一眼一件事情要吞吞吐吐说这许久的下属一眼,挥手呵斥道:“传我命令,二军所有殁城待命将士全部给我整军!”
这是要——
下属瞪大了双眼。
“不要磨蹭!”丑童瞪他,而他自己则是转瞬化作青烟,本体迅速和守着未名山筑巢的主人的那部分神识汇合。
他要请战玉渊海!
……
“主人。”
未名山山顶,一个巨大的灰褐色巢穴之前,丑童已经跪了三日了,可不论他怎么呼唤,巢穴里的人都不给他一点回应,仿佛睡死了一般。
而二军的将士也已在未名山下等待了多时。
今日这么多实力高强的魔将来往,吓的附近的魔界居民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我就说那个大魔这么嚣张,你看这会儿魔尊派人来要杀了他吧!”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嘴里嚣张的大魔正是魔尊本人。
丑童在燕重鹤的巢穴之前跪了三天三夜都没有一点作用,燕重鹤说是不理人就是不理人。
没有法子,他化作了一缕灰烟,迅速朝着燕雀楼的方向飞去。
宇鼠一族身负空间法则的血脉,丑童实力全开的话,甚至可以做到在魔界两端瞬移。
而他现在只不过是拿出了七分的实力。
朝暮阁偏殿,夏涉正在看沈阿给她留的书信,信封都还没有打开,人就已经被一团灰色烟雾包裹。
——是他!
那日绑架了小九的那缕灰烟!
他要做什么!
夏涉都没有出声的机会,只感觉到自己被灰烟裹挟着,外界速度快的要把她的耳膜都撕裂了。
“主人!”
丑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把少女扔在了脚下,继续在燕重鹤的灰棕色巢穴之前单膝跪下,呼唤他的主人出来。
只不过他还记得他主人先前的命令,在夏涉面前没有露出他的人形,也没有露出他的大魔形态,又想到主人前段时间才看他灰烟的形态不爽,这儿干脆变成了一个人形灰棉花一样的形态。
也算是被燕重鹤逼得开发了新技能了。
“请主人回应奴!”
这……
夏涉迷茫的抬头,她的耳朵还泛着整整的疼痛,高速让她耳鸣不断,丑童说了什么她一句都听不见。
【小九,小九,这是怎么了?】她在脑海里呼唤小九,可这从几天前就开始不靠谱的小九,就像掉线了一般,无论夏涉怎么呼唤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涉还是试着叫了声,据说是更新系统断链的小七,当然也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怎么办,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她自己一人来应付了。
她尝试着抬头,打量现在自己处于怎样的境地,结果才看到了一角灰褐色的巢穴,一只同棉花一般软的触角,带着她没有办法抵抗的力量,一下就又把她压倒在了地上。
她脸贴着地面,连抬头都做不到。
——这个视角,为什么有一种熟悉感?
这想法才出现,夏涉就又立即在心中自嘲: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七和小九不靠谱,在这种时候掉线,她还是赶紧靠自己的力量把现在的情况搞清楚!
还有这团棉花一样的灰色烟雾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绑架了小七和小九,现在又来绑架她了?
他背后的人是谁,是魔尊吗?
夏涉躺在地上疯狂转动着脑子,想着自救和如何搞清楚现状的法子,而灰棕色巢穴内,沉睡不理丑童的燕重鹤,终于在丑童把脚踩到夏涉背上,用威压让她牢牢贴在地上不得动弹的时候有了反应。
“丑童,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夏涉的耳朵还在不断嗡鸣,她听不到刚才丑童的话,现在自然也听不清楚灰棕色巢穴里穿来的这个熟悉男声。
“……”丑童成魔了一会儿,用浑身的力量抵抗周身越来越沉重的魔尊威压,一直等到他快要承受不住,本来就有伤在身的他,一口乌黑鲜血吐在燕重鹤灰棕色巢穴外的透明结界之上。
粘稠的血液沿着空气中无色的有型墙面缓缓滑下。
他脚踩着夏涉背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小,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感觉五脏六腑都受到全方位压迫的夏涉终于可以轻松地喘口气。
而她原先的境遇则是到了丑童的身上。
蓬松的灰色人形棉花,从跪倒在地上,变成了趴跪在地上,再慢慢被压的像一块棉花饼一样。
空气墙上滑落的粘稠血液沾染浸湿了棉花饼,他从浅灰的颜色晕染上了难看的红褐色。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之味。
“丑童,把你的血给我擦干净,如果有一滴流到我的巢穴里,明天的太阳你也不用见了。”
燕重鹤似乎很讨厌这个味道。
夏涉因为耳鸣听不到二人的对话,感受到身上丑童的威压慢慢消失以后,她一脸无措地坐起来,然后看着灰色棉花又是吐血,又是被压扁。
丑童身上感受到的燕重鹤的威压,像是压了一整个世界,而到了夏涉这里,世界的重量仿佛都绕过了她,连她坐在的地方周围的小草都被碾压出了草汁,可独独她一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这是怎么了?
这两个家伙内讧了吗?
燕重鹤躲在灰褐色的高大巢穴之中,夏涉见不到他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还以为这又是什么魔界她不知道的黑暗势力。
——不知道能不能借这个家伙的力量来对抗大魔王。
她在心中异想天开。
“啧!”
被燕重鹤威压贴在地上当鼠饼的丑童只听闻他家主人一声不耐的咂舌,然后下一瞬间身上的所有力量都如潮水般涌退消散无形。
而下一秒,他怎么都叫不出来的魔尊燕重鹤,带着一张银灰色的面具,从巢穴中钻了出来。
他就知道,抓这个女人有用。
“主人——”而还不等他呼唤的话语落音,他的主人已经踩着他的身体,把他当做一块垫脚的地毯,踩掉鞋底的灰尘。
高大的玄衣魔尊,脸上银灰色的金属制面具闪着冷硬的光,他走到一脸震惊的少女跟前蹲下,瓷白的纤长手指捏着少女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
他说——
第56章
“信不信我吃了你?”
瓷白的手指嵌入少女丰润脸颊之中,如上好绸布一般微凉的手感让燕重鹤食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指下肌肤。
他只不过是仔细感受一下指腹下的触感,然而在双耳失聪的夏涉严重,他的唇瓣一张一合,还有这个大魔王掐的她下颌生疼的手以及那仿佛触摸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一般的动作。
夏涉忍不住在他手中颤栗起来——这个变态。
燕重鹤眯眼。
他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你不会和赦猫一样,以为带她来就能威胁到我?”
他不再看失力瘫软在地上的少女,转身走到鼠饼,不,是丑童跟前,脚再次踩到棉花鼠饼的身上。
在燕重鹤脚下的丑童,就算已经没了燕重鹤威压控制,他也丝毫不敢起身有任何动作,现在主人在他身上呢!他要老老实实当个摊子,不能膈了主人的脚。
燕重鹤踩着他,他就老老实实伏在地上,一点都看不出此刻这个趴在地上卑微的灰棉花毯子,居然是魔界二军运筹帷幄的大将。
“奴从未如此想过,主人能听到奴的心声,奴心里是如何想的,主人一清二楚。”
丑童也是魔界唯一一个在燕重鹤面前自称“奴”,把自己的地位放到和尘埃一般的魔将,其他魔将就算是恐惧、憧憬燕重鹤,至少在他们追随的魔尊面前也还保留了自己的一点点尊严,大多也是自称臣。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不过和丑童这种极端例子不一样,那个也只有一个。
那便是对燕重鹤没有一点尊敬之情,并且还胆大包天的三军魔将赦猫。
同为魔界第一阶梯的顶尖战力,丑童卑微到自称“奴”,而赦猫对上燕重鹤,就算肋骨被打断,也是你啊我啊的直呼燕重鹤大名,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在人前唤上一句“尊上”。
当然魔界还有对燕重鹤称呼更特别的了。
那就是现在还软到在地上的夏涉。
可从来没有人称呼燕重鹤为变态。
燕重鹤此生,叫他什么的都有。
他从卑微走到至尊之位,可喊他变态的,大概也只有夏涉一人了。
夏涉揉着嗡鸣的耳朵,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听力恢复,魔尊就在她的跟前,她不敢解开封印用灵力让自己损伤的耳朵恢复。
但好歹当年在问仙宗给魏溪亭当牛做马学了这么多年的医修,就算现下一点灵气都没有办法调动,她凭借这一手精湛的医术,在自己身上几个穴位揉揉掐掐,也终于渐渐恢复了听力。
只是耳道深处还一下下刺痛着,应该是刚才的速度太快,让她耳膜破裂了。
趁着大魔王背着身子,她悄悄用手帕擦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果然不出她所料,手帕上沾染了殷红血色。
一股浅浅的幽兰香味从夏涉暴露在外的血液重伤散发开。
燕重鹤原本还想着应该如何教训自己脚下不听话的下属,这突如其来的幽兰香味,让他身形微微摇晃。
他脸上固定玄铁面具的黑色绸带在脑后打了个凌乱的结,长长的带子顺着他和黑色长发披散在他长至脚踝的玄色披风之上。
香味飘来,披风微微晃动,瞬间燕重鹤身边起了阵没有来的风,他的墨色长发同那片黑色的绸带在风中狂舞。
“你带她回去,不准让她再流一滴血,我去玉渊海。”
话音落下,燕重鹤周身被风和他的长发包裹,他凭空而起,而他脚下的鼠饼也迅速恢复成圆润的模样。
“是!主人所望,奴致死不辞!”人形棉花单膝跪地,以魔尊的视力才可以见到棉花中央包裹着的灰皮小老鼠。
夏涉这才恢复听力呢!可惜什么秘密和计划都还没有听到,大魔王就已经让他的下属把自己打包送回去了。
喂!你们要干什么!
所以上次根本不是什么燕雀楼的黑暗势力绑架了小七和小九,这个黑暗势力就是大魔王本人!
夏涉算是明白为啥最近小九和鹌鹑一样都不敢怎么动弹了。
那个死要面子的家伙不会是怕自己知道她搞不过魔尊,笑话她吧。
所以大魔王让他的下属把她绑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坏事?
这个未解之谜,一直到夏涉回到朝暮楼的时候都没有想通。
她也尝试想用话术在那团灰棉花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结果这团棉花就和锯嘴葫芦一样,明明刚才在大魔王面前,这小嘴嘚吧嘚吧,马屁也挺会拍的。
结果到了她这里,她想要闲聊一下,这家伙就开始装死。
最后可能还嫌她烦了,竟然一个手刀就把她打晕了。
可恶!明明看起来就和团棉花一样,为什么打人的力气硬的和铁一样!
“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夏涉头晕晕,耳朵刺痛的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醒来,她不奢求大魔王的手下能把她好好扔到床上,但是打晕她的力度就不能轻一点吗?
这样她醒来的时间就能更早一点。
夏涉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迅速用回春术把自己身上手上的地方治疗了一遍,瞬间神清气爽。
松了松筋骨,她走到窗户前推窗去看外边如今是何天色。
她被灰烟掳走的时候正是中午十分,她看着现如今枝头高挂的月亮。
“我昏了一个下午?”
【不,你昏了一天半的时间了。】
在未名山装死的小九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你没叫我?】
听到自己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夏涉惊的下巴都掉了,原本已经被回春术治疗好了的后颈,在此刻她听到自己昏迷的时间的时候,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我叫不醒你。】小九回夏涉的话,她比起之前好像都安静了不少。
夏涉抚着后脖颈嘶了一声。
“等我搞定了燕重鹤,我第一个就要拿那家伙开刀!”她喃喃自语。
【沈阿给我的那封信呢?】夏涉问小九,她还记得自己被灰烟裹挟之前,手上是拿着沈阿留给她的书信的。
她寻回那日被掳走之前站定的地方,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掉落的书信。
【被那个家伙拿走了。】小九遗憾地告诉了夏涉事情的真相。
“什么?!被那个家伙拿走了?那个家伙?是大魔王还是那个绑架我的灰色烟雾?!”夏涉惊吓地都忘记自己可以在脑海里和小九无障碍沟通了。
时间倒回夏涉被丑童扛着扔回房间地板上的那刻。
“这是——”丑童的棉花身体伸出一绺棉花触须,瞬间把掉落在地上的一封半开封的信吸了过来。
在魔界可没有什么隐私权的说法。
半刻钟后,灰色棉花坐在朝暮阁偏殿的屋顶上,棉花里伸出一个灰粉色的小爪爪,捏着从夏涉房间里捡来的信封。
“很好,这是在调查我?”
他的猜想果然不错,这个女人果然心怀不轨!
如果不是燕重鹤在走之前下了命令,丑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拔出他的刀下去把夏涉切成比鼠饼还要薄的片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