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通过操控心曲来操控万物，也可以通过篡改心曲而破坏物品或生物的结构。
这便是琴心的可怕之处。
桑灵犀用自己熟悉语言翻译了一下：冰儿可以通过耳朵听懂生物的DNA结构或非生物的分子结构,她的乐声在某些时候等于辐射,能够篡改这些结构。
而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启发,是大乘期他们很可能也不是通过五感来认知世界,而是在观看万物的本质。
九尾狐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神话生物。
它们的灵魂里蕴含着幻术的道韵，并非严格的三魂七魄,跟狐火一样,处于虚实之间。
所以六歆的神魂可以离开本体很远,一直独立存在，即使本体死亡，他也不会真的死亡，而是从灵狐变成狐灵。
他也可以随意地篡改魂魄，使得自己的幻术更加真实。
想通这点后，桑灵犀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假使她的幻术能够使外表无懈可击，再用其他方法辅助，短暂地篡改人或物的本质，能不能瞒过大乘期的感知？
她没有找到大乘期帮自己试验，但是假扮过冰儿去见文韵，成功瞒过了对方。
这次带上冰儿，也是考虑到万一有需要，就让冰儿瞒一下佛宗的两位合体期，他们演上一出，趁机溜掉。
结果没想到这里真的有大乘期，还是怜云。
在看到灵予上人的尸体时，桑灵犀就猜到怜云这次来的是本尊而非化身。
恰逢此时，桃隐紧张地传音给她说山长要过来抓他们。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刺他们，一群人在佛宗团伙作案的事情被朱理先生知道，直接报到山长那里去，让山长过来抓人，顺便让佛宗看在山长的面子上当做无事发生。
这对桑灵犀来说，简直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所以她把千庚幻化成自己的样子，跟着另外几人一起活动，由话比较多又比较聪明的连扶琼来指导行动，她则趁机去看六歆。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怜云觉得，是连扶琼想要搞到大新闻，他们才会来这里。这群里的主事者不是桑灵犀，而是连扶琼。
在一群少主里，桑灵犀没那么显眼。
这样也会让怜云陷入思维误区，觉得连扶琼他们发现了这么大的事情，最开始肯定顾忌佛宗颜面与三宗四阁的局面，不会立刻将此事广而告之。
他只需要拦住这几个人，等事情结束就行。
而怜云也犯了全天下反派都会犯的错误：杀鸡用小刀。
他不知道几人中有一个化神中期（千庚在昆仑之行后进阶了），设下的禁制最高只能限制住出窍期。
千庚在六歆吞下仇人之后，担心魔尊准备跑路，就立刻发出一道剑气提醒所有人。
而桑灵犀的出现，又将怜云拖住了几息时间。
让山长及时赶到现场。
她这一套剧本，虽然时间仓促，但也精妙完备，将浪了千余年的魔尊踹进坑里。
“看来你也要成为本座得不到的徒弟了。”怜云意味不明地说着，然后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文山身上，“无涯书院离佛宗那么远，你竟是这么快就赶来了，莫不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
总不能真是桑灵犀预知他会来这里吧？
那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他们山长过来抓他，而要在灵予上人死了之后才来？
怜云不是那等眼界狭隘，喜好臆测的普通人，他已经站到天下的顶端，知道预知与他相关的事情需要多大的代价。
而且被人预知，他也会有所感知。
桑灵犀年纪轻轻，健康状态看起来也很不错，一看就不是学占卜的。
只能是巧合。
但巧合多了，也是能坑死人的。
山长欲要说什么，又觉得“书院的先生带着弟子来佛宗搞事，我是来抓他们回去的”这种理由非常的有损形象，便冷漠地说：“你无需知道我的来意。”
“喔，原来不是特意抓我来的。”怜云凌乱的心情恢复些许，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既然不是为我来的，那便让我离开如何？我保证不会伤这几个小娃娃一根头发。”
他就站连扶琼几人身边，只要有对方有一丝投鼠忌器，他就有逃脱的机会。
就像上次蛟族的事情一样。
怜云想到这里也是有些难过。
魔道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大乘期，搞得他在外面总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明明他的修为已经是数一数二了，却因为蓬莱和昆仑有两位大乘期而必须避开其中一位。
又因为打不过无涯书院的山长而很少能去中州玩。
这样一排除，世间有趣的地方就不多了。
得想些办法多杀几个大乘期。
山长将自己的戒尺拿出来，淡淡地说：“伤害他们或是逃命，你可以随意尝试。”
怜云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我都是大乘期，你果真这般自信？”
世人皆说无涯书院的山长是天地间唯一的君子，怎么每次见到他，说话口气都这么大？
回答他的是以戒尺发出的无匹剑气。
直接精准地将他从人群中砸出，狠狠地撞到附近的一座佛像上。
佛宗的佛像非常真材实料，有真佛祝福。
怜云的脑袋撞在莲花座上，险些把脑子撞出问题来。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怎么也笑不出来，连声调都忍不住上扬：“你根本就不是大乘期，你已经渡劫了！”
这句话把赶过来的佛宗众人都惊呆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山长。
大乘之上是没有渡劫期的，因为渡劫成功就可以直接飞升了。
但也有例外，就是永远放弃飞升上界，以地仙的身份留在自己的世界。
地仙只能活九百九十九年，而飞升上界，就不会再有寿数极限。
只要不是脑子有病，都会选飞升。
怜云被世人骂了上千年的疯子，头一会想这么骂别人。
“晏河……你还真是海晏河清的晏河。但你又能守得住天下多久呢？我比你年轻，我等得起。”
这是他能够放出的最后一句狠话。
接下来光是对方的攻击就让他无暇关注和思考其他。
众目睽睽之下，无涯书院的山长就像是在惩戒弟子的先生一样，单方面压着怜云打。
极大地冲淡了大家心中对魔尊产生的心理阴影。
仙人与大乘的差别，如同仙人与凡人的区别。
文山受天地限制，无法探查和穿梭空间太远，但若是正面交锋，他一个可以打其他所有人。
所以根本不是口气大，而是在实话实说。
他今日是存了替天下除掉这个祸害的想法，因此下手极重。
怜云被他打得断了几百次骨头，血肉重组五十多次，竟然还没有死。
依旧顶着一张清纯的花旦脸，还倔强地给自己整了一件能够遮住手的大袖子衣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试图控诉对方的无情。
然后又被打成一团肉泥。
桑灵犀一下子就理解了，为什么魔尊这么招人恨，还顺顺利利地活到大乘期，甚至被大乘期联手追杀都游刃有余。
小强都没有这样的生命力！
但灵力总有用完的时候，这里具有场地克制，只要毁掉躯体，怜云的神魂是无法活着离开佛宗的。
文山却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你的功法有问题。”
怜云勾起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魔修的领地命名为苦疆么？”
“是因为我是苦修之人。”
受的苦越多，他便越强。
因此他常扮作他人，受七情六欲之苦。
身体的痛苦，他已经许久没有受到了，血肉之术也停滞多年。
今日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文山并未发怒，他将戒尺在手上转了一圈收起，垂眉念了一句话。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
竟是在念《孟子》。
这段话从一位师道大成的先生嘴中说出，效果近似于真佛临世亲自念佛偈。
怜云哪里听得了这个，立刻便头痛欲裂，道心不稳。情绪急转，甚至觉得自己该死。
他再也无法维持人样，散成一地不可描述的模糊东西。
正当大家为这魔头终于被制裁开心的时候，消化完持慧并进阶合体中期的六歆站在桑灵犀的身后，探头看了一眼说：“跑了。”
一团狐火落到地上，轻易地将那些血肉烧成一缕黑烟。
“怜云的幻术水平也相当不错。”六歆用遗憾的语气说道，“但以他的伤势，就算不死，也需要百年来治愈。”
桑灵犀：“也或许是五十年。”
原著里就是这样。
应当是怜云的功法能够让他在短时间内治愈伤势，甚至修为更进一步。
六歆：“你说的对，就是五十年。”
作者有话说：
怎么都在说狐狸脏了呀……
狐狸吃掉持慧是因为持慧曾经想要吃掉他，这是符合因果的，他这么做不需要额外地背负杀孽，而且还能修为再进一步，能够更好地保护灵犀。
就当他吃了个能提升修为的仙丹呗（还都是光头）。
第104章
大家都没有怀疑桑灵犀的话,甚至自动地去除了她话里的“或许”。
即使是她身边的人，也不免觉得，无论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说出什么天方夜谭的话，都不必奇怪,只需要相信。
桑灵犀对此只能保持微笑。
魔尊虽然跑了，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结束。
佛宗的主持持苦并没有质问和怪罪他们来佛宗搞事的意思,反而谢谢他们揭穿持慧的真面目。
“佛宗之所以是佛宗，是门中弟子皆有向佛之心，而非是有大乘期坐镇。今日之事是宗门的劫难，亦是我等的恶果,日后若是仍旧因此遭遇不幸,皆是应有的修行。”
“六歆施主和持慧师兄间的因果已了，但我等亦有放纵相助之责,寺中愿稍作补偿，也愿意接受狐族的问罪。”
“闻岚施主今日所言，老衲句句牢记,只可惜悔悟过晚。等寺中事了，老衲会登门向令师尊师伯道谢。”
闻岚赶紧拒绝：“并非是师伯师尊授意，我今日来,只是出于个人。”
“好吧。那便请施主接受本寺答谢点拨之恩的谢礼。”
闻岚想说什么,人群之中的桑灵犀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闭上嘴,接过对方的谢礼。
主持接着又用“惊吓到诸位的歉礼”“感谢帮忙的谢礼”等理由，给每一个外人发了东西。
其实都相当于封口费。
是在希望他们不要在外面说佛宗的坏话。
可以骂怜云和持慧,但最好不要骂他们宗门和剩下的人。
收拾持慧留下的烂摊子都够他们忙上很久了,接下来很难腾出精力来维护宗门的清誉。
持苦说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最终长叹一口气道：“老衲唯一难以放下的，是连师叔的舍利都未曾留下。”
这会是他的心魔。
已经抓到万象院一干人的山长闻言，恍然想起自己远远看到的佛光，说出自己的推测：“舍利中的佛光来自佛界，灵予上人已赴极乐，应当会继续修行。”
佛修要飞升佛界，通常是要跟其他修士一样增加修为，证道飞升。
但佛道又额外讲究功德。
若无缘证道，又一生积善行德，有功德加身，死后亦未改其心，是有一定概率被破格收入佛界的。
这类人其实比前面一种更容易成佛。
但很少有人愿意去赌概率，也很少有人能做到，久而久之，这种说法就再无人提起了。
主持听完，喜形于色，连说了三句“好”，一声比一声大。
连处理工作都有劲儿了！
桑灵犀告别了不需要再扫地的灯尘，就被山长拎走。
等离开佛宗的地界，山长正打算审问万象院众人，冷不丁看到人群之中多了只人形的狐狸。
六歆见自己被发现，非常自然跟对方打了个招呼：“我得算半个自己人吧？”
山长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狐族找你已经找到书院来了。”
六歆：“……是哦，我已经快五百年没有回青丘了。”
大长老还交代他看顾下族里的崽子，让他们不要学他跑到人世来着。
他完全没在听的，反正族里还有很多闲着没事的老狐狸在管。
不过找他找到书院去，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得回去看看……
作为大长老闭关后唯一管事的九尾狐，有些责任他还是会承担的。
六歆没想到自己刚获得自由，就又要跟心上人分开，他凑到桑灵犀面前说：“等我把婚房和彩礼准备好，我就来迎娶你！”
桑灵犀想起他很久之前立的flag，在心里吐槽“但凡你剧情占比没那么重，你就回不来了知道么”。
而且她没有答应嫁给他！
不过他正经一点求婚的话她可以先跟他订个婚……
在她开口之前，山长将她拉到身后，冷漠地说：“她带这么多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就是为了你是么？”
六歆：“这个……确实。”
桑灵犀弱弱地说：“我最开始的时候，没想搞这么大。”
她以为灵予上人早死了，只是想来揭发这件事，离间持慧和佛宗之间的关系而已……
哪里想到幕后黑手又是怜云，她也只是迟了一步。
山长淡淡地瞥她一眼：“问雪试尚在进行，你却来了数千里之外，当真这么担心他？”
她产生了早恋被抓包的惶恐，下意识地找起借口：“这个……反正也是等下一轮，不如出来走走，拜访下朋友，顺道来看看情况。”
“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你现在都被怜云，甚至是整个魔道记在心里。”
山长的话语带着山一般的重量：“比起踏入婚姻，你更应该将精力放在修行和提升实力上。就像怜云说的，我没法一直护着你们，我一直想做的，也是教你们如何在修行一途上走得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