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落西:“对啊,分工合作,一起做的饭,不就得一起刷碗吗?”
时晨心说哪里一起做饭了,别就是她半道截过来的西红柿吧。刚想说不用,话到了嘴边,她又一转弯,脑子划过一个想法,她在这算是客人,单独让她刷碗也不好吧。
想明白他的意思,时晨点点头,行吧,一起刷。
拢共也就这么几只碗,两个人动作更快。
时晨拿纸巾擦着碗上的水珠,看着站在水池边的人,好奇地问道,“你高中就学会做饭了?”
方落西弯着腰,正凑近水管冲着手上的泡沫,侧头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说实在的,时晨不太理解,高中学业这么紧,一天恨不得掰碎了用,还能抽空学个做饭,就难以理解学霸的思维。
“怎么想到培养这兴趣爱好的?”
手上的泡沫被水流冲走,露出原本白皙的手指,方落西捡起另一个碗,听着水流四溅,“想吃点有味道的饭。”
时晨不理解,也没明白,什么饭没味道,崇浦当地的本帮菜就是甜的和辣的,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格外不适应。
她把碗放到橱柜里,想到什么,逗笑了句,“报班了吗?”
方落西一愣,唇角微弯,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学成才。”
晚上休息的时候,韩柔给他们找了两套干净的床单,去旁边空着的宿舍凑合着睡下。时晨洗漱过后,就再没出去,等熬过了一会,她起身想去厕所。
时晨站在窗边看了看屋外漆黑的夜,心跳莫名都急速了几分,她抿了抿嘴角,摸过床上的手机,推门走出去。
整个学校只有楼下有一盏强光灯,到了深夜的缘故,亮度也暗下了几分。时晨打开手电筒,绷着弦往前走。
一侧的宿舍门突然打开,她手中的手机都差点甩出去。
时晨看过去的时候,眼神中尽是没收敛的惊恐。
方落西听见动静才开门出来,将她眸中的情绪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随意开口,“去哪儿?”
时晨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犹豫着反问,“你…”
他随手搭着护栏,背过身靠着,懒散地像是出门遛弯的老大爷,“出来看看月亮。”
听见他的话,时晨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黑夜,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半块月亮周围笼罩这一层淡淡的烟雾,透出几分朦胧感。
时晨心想,这人还真是挺雅致。她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方落西双手撑着栏杆,姿态闲散地仰头看着头上挂着的月亮。
她甚至毫不怀疑,如果现在能给他一瓶酒,哪怕只是瓶RIO,他也可以把酒对月。
等时晨从洗手间出来,看着不远处的人影,一时间也忘记打开手电筒了。等走到他身边,方落西似乎是才注意到她,转头低眸看向她。
时晨磨蹭了一下,摸不清他的打算,开口问道,“你还要继续看月亮吗?”
“不了。”方落西转身一点没留恋,“困了。”
时晨走到门口,手指搭上把手,在寂静又漆黑的夜里看向一侧的方落西。他似乎是真困了,眼皮,眼皮懒散地垂着,不愿意用一点力气,似乎还挣扎地站在原地。
她心尖微动,慢慢启唇,“晚安。”
方落西眼皮动了动,眸子里透着笑意,懒洋洋哼了声,音调不似往日清醒,带着一股撩人又不自知的低哑。
“晚安。”
等时晨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耳廓上的酥麻感还未褪去,她缩在被子里,歪头用肩膀狠狠磨擦了两下,不仅热意未退,反而更加灼人了。
时晨一直都知道,自己多少有点声控的属性,没什么特定的音色,不局限于人声,偶尔还会钟情海浪声,下雨声。
刚刚她发现,方落西的嗓音也完全踩到了她的审美点上。时晨蒙在被子里忍不住扭了两下,床板禁不住她这样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时晨一僵,慢慢撩下被子,露出一张通红的脸,眸色被房顶上的灯光照的泛水。她小心寻了舒服的姿势,伸手拍了拍脸颊降温。
第二天一早,时晨听见床边的闹钟声,伸手关掉,又蒙着被子醒了醒神,才挣扎着爬起来。
还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情况,时晨也不好一早就睡懒觉。等她洗漱完后,趴在一边看着整个学校的样貌,昨天到的晚,满眼所见皆是夜色。
时晨眯了眯眼,看着校门口处隐约出现个人影,由远及近,等走进后,她才认出来,往前走了走,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
“起这么早?”方落西声音有些微喘,手里拿着两个袋子,指节都有些泛红。
没等时晨答话,方落西往前走了两步,侧头叫着她,“过来吃饭,尝尝这边的米线怎么样。”
时晨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韩柔还没醒,方落西也就没叫人,直接先吃了。
“怎么样?”
时晨吹了吹夹住米线,小心咬了口,然后看了看面前的碗,抬头看着刚坐下的方落西,“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尝不出来。”
方落西笑了笑,没反驳她,“是都差不多。”
时晨吹了吹碗边的汤汁,想喝口汤看一看。她双手捧着碗,小心吸溜了一口米线汤,汤水入喉,热意未散,分不清是烫意还是辣味,时晨急忙放下碗,不受控地轻咳了几声。
方落西见状从一旁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时晨接过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捂住嘴止不住的轻咳,缓解喉间的痒意。
等她平复过来,她抬头看着方落西求证,“这里面有胡椒粉?”
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问话,却因为她现在泛水的杏眸,脸上也多了两分倔强,莫名像是要不到糖的小孩。
方落西看着她没忍住轻轻一笑,时晨见他看了两眼就笑了,莫名也有点懵。
怎么就笑了,她都要被呛得喘不过来气了,很好笑吗。
关键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半弯着腰,低哑的笑。时晨呆愣看着他,在他抬头的时候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我的错,没注意到还放了胡椒粉。”方落西轻咳两声,盯着她一脸认真,“下次不会有了。”
时晨低头看着碗里还冒热气的米线,错过他的视线,掩饰般还动了两下筷子。他这么正式的认错,她也不得不说两句,“不是不喜欢,就,没反应过来。”
说完,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人吃个饭还能呛到。
“也是,这边米线为什么还要放胡椒粉。”方落西尝了大一口,一本正经的,“啧,难吃。”
其实也没有很难吃,吃过之后,身子暖烘烘的,一丁点麻意在嘴里胡乱的窜。
时晨看着他似乎也没缓过那股胡椒的劲,撇开头无声弯了弯唇角,继续夹着米线慢腾腾嗦着。
估摸着时间,方落西拎着另一盒没开封的米线出门递给了韩柔。外边吵吵闹闹,时晨起身看了看校园内,学生正吵着进教室,青春又活力。
学校里一直留着的老师不太多,很多都是过来支教的,要不就是学校之间帮助扶贫的。总共六个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学生不算多。做不到一科一老师,老师们也都穿插着教学。
时晨一上午也没看见方落西的人影,趁着学生在操场活动,她也下楼走了走。
偶尔遇见几个学生好奇地冲她投过视线,等时晨冲她们笑着打招呼,然后又不好意思的撇头跑开。
“韩老师,我今天有早起认真刷牙哦。”声音带着小孩特有的奶声奶气,稚嫩中听出一丝求夸奖。
时晨循着声音看过去,韩柔蹲下身子,视线和小孩齐平,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带笑意的说着什么。
她歪头看了很久,从昨天到现在短暂的相处中,时晨似乎没预料到她对学生如此宠溺,之前她想着韩柔大概会是严师,即便她脸上挂着笑,不管是对她还是方落西,都有些疏离。至于后者,似乎还多了几分不自在。
方落西还真是没说错,他妈妈很喜欢小朋友。时晨想起之前,他家这是遗传么,他似乎也很喜欢小朋友。
韩柔等学生离开后,缓慢起身,正好转身对上时晨的视线。
时晨颔首笑了笑,对方已经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嗓音温婉,“时晨?”
“我们聊聊?”
作者有话说:
唔,提前发了,我要继续用力敲键盘了!对个暗号,今天也是很出息的一天。
感谢LcdkvgwiJY宝子浇灌营养液!
第69章
她嗓音柔中带水,透着股江南大家闺秀特有的温柔。
时晨这时却丝毫没感觉到温柔,只觉得蜜里带着刀,好像下一秒就能朝她刺过来一样。
她跟在韩柔身后走到操场旁的器械区,随意找了位置一样。
韩柔没开口,只是定定看着操场上做操的学生。时晨坐在她旁边,也安静的没说话。
她还不合时宜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一部家庭伦理剧,讲得是婆媳关系。当时她和江雪一起看,有条评论印象深刻。
婆婆这种生物就跟岳父一个样,一个怎么都看媳妇不顺眼,就跟抢她儿子没什么两样。
江雪当时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谁稀罕,妈宝男。”
时晨坐在这里,广播里还是课间操的伴奏,眼前是学生伸胳膊踢腿的场景,她摸不准韩柔是什么意思。
“你和小西在谈恋爱?”过了许久,她转头望着时晨柔声问。
时晨老实回答,“没有。”
韩柔笑了笑,“你别紧张,我不会干涉你们。我很久没有跟年轻女孩打过交道了,也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她停顿了一下,似是也没想好怎么说,寻了个折中的说法,“那你们关系挺好吧。”
好吗?
“也还行。”时晨要说不好也不对,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挺好。
韩柔看着时晨一脸纠结,脸上带着女孩特有的娇憨,了然笑着回想,自己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况且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即便这几年不常见,也是能看出个大概。
“自从我过来这边后,和小西联系也不多,也很少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时晨听着这话,皱了皱眉毛,也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
韩柔看着远处操场上的孩子,娓娓道来,声音低柔极具欺骗性,“高中我和他父亲离开后,没有把太多经历放在他身上。或者说,从小我们俩个都忙着工作,很少抽出时间像别的家长一样陪他。但他很自律,也很懂事。”
时晨低头默不作声,不明白她这些话什么意思。至少她不是很赞同,不是说孩子懂事,家长就可以不管不顾。
“现在他跟我也不是很亲近,我也不插手——”
“阿姨。”时晨忍不住开口打断她,“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或者我现在也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她停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目光不避不躲声音一片坚定,“昨天我们过来的时候,方落西联系不上您,他很着急,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慌乱。”
时晨侧头看向韩柔,“我想,他应该是很在乎您的。”
她很少做这种没礼貌的事情,从小到大直接顶撞长辈的事情更是没做过,这还是头一次开了先河。
韩柔听着眼神空洞,思绪不知道翻飞到哪里。她竭力回想着方落西的童年,似乎好像找不出什么痕迹。
她和方落西的父亲方简是同学,人人艳羡的校园情侣,两人家世相当,三观相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毕业之后就结婚了。
方简忙着接受公司,她也在一家公司里过得风生水起,正赶上升职的时候,怀上了孩子。俩人仔细商量着,把孩子生下来,是他们的第一个宝宝。
方落西出生以后,韩柔休完产假便直接去了公司,她不依附于家庭,哪怕她可以学着别人在家当个贵妇,或者仅凭她自己的家境就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
究根到底,她不愿意。
她保住了职位,孩子有保姆带,她也不用担心,方简公司更忙,成天飞这地飞那地,看孩子的时间更是没有。
韩柔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幸运,从小家境优渥,后来遇上方简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第一个孩子也格外懂事,成绩不用操心,也没有别家孩子的坏毛病。
直到方落西初三的时候,她怀了第二个孩子。
那时候,她年纪不算小,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也说没有问题。韩柔很想留下这个孩子,问过了方简和方落西的意见,他们全家都在等待着新成员的到来。
韩柔顾忌着身体,分散了一部分工作,但是她的职位注定了她比别人要忙碌,这个孩子最终没能留下。
她醒来的时候,入目一片白,侧头看见方简和方落西在床边,她干涩地开口,竭力发出声音,“孩子…”
方简倾身扶住她,眼神带着悲痛无声看着她,只说了一句,“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韩柔听着这话,侧过身摸了摸肚子,无声流泪,泪水沾湿枕头,凉的刺骨。
出院之后,她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工作,无声无息得患上了产后抑郁,她脾气开始暴躁,格外多疑,胡思乱想,整夜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怪方简,怪方落西,都是他们,自己才成了这样子。
恰逢那会,方落西刚升高中,也不常回家,方简忙着公司新业务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偶然一次,她去公司找方简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盆花,枝繁叶茂,似乎是被人精心照料。
方简不是会耐心照顾花花草草的人,韩柔在心里埋下了疑心的种子,她开始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企图查清楚。
韩柔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查出什么,还是不想查出什么。查出了,闹得难看,查不出,埋下了导火索,她总要查出点什么来应付自己的疑心。
她问了行程,跟着方简去了同一个城市,在酒店门口看到了方简和一个女生。
韩柔离得远,她看不清女孩子的脸,只能看到女孩身姿高挑,一身正装也难掩青春气息,方简伸手护住她腰。韩柔没再看下去,定了最近一班飞机飞回了崇浦。
一路上她浑浑噩噩,来不及求证和思考,满心都是被背叛抛弃的愤怒,她报复地想,凭什么他可以这样,她甚至想要做出一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