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零福气包的对照组——雪下金刀【完结】
时间:2023-02-26 17:25:47

  单秋玲说:“如果我不结婚,我会一辈子遭受流言蜚语,但我能保住我家的宅基地,没人敢把我从我家赶出去。如果我结了婚,我家这边没有儿子,我的户口迁走后,宅基地就会被收走,以后如果李浩嫌弃我,让我滚,我就根本没地儿可去。”
  楚枫认真听单秋玲说话,同时对这个年代更有清晰认知。
  为什么福气文中,所有妯娌都唯唯诺诺,被精明的大家长奶奶和公公呼来喝去也不敢反抗,被躲在身后的男人动辄吼来吼去、动辄被打得耳光连天也只能哭?
  不是因为她们极品,是因为她们寸土无依、片瓦不着。
  那些泪水和可笑的妥协下,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吃人。
  白佳慧走的那条路叫做尊严,可尊严之下,全是铺满的刀尖和碎玻璃。这段时间白佳慧已经越来越拼,越来越想赚更多的工分,想走出一条活路来。
  单秋玲叹了口气,她也是这个时代的女性,思想有局限,如果不是福团那句“一撇腿一个女孩、一撇腿一个妹妹”把她放入到这个尴尬的境地,她也不会想得这么深。
  单秋玲见楚枫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复杂,小孩子理解不了,她擦了擦手,正要找补,楚枫就说:“我理解你。”
  单秋玲:?
  楚枫抬眸:“当初我爸妈分家,也是因为奶奶骂我妈妈住着她的房子,还敢和她犟,我爸才带着她分了家,我曾在夜晚听过我妈哭泣,说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修房子时,我家也过得很辛苦。我二婶婶现在也很辛苦。”
  “虽然我年纪不大,但这些事情我都看到过。”
  单秋玲笑了笑,眼圈有些泛红,人一旦被理解,无论对方几岁,都有一种引以为知己的感觉。
  她不想被孩子看见自己的脆弱,故意大力搓了搓眼睛:“唉,谈了这么久了,小枫,今天先聊到这里。之后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
  李浩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时间的流逝中总会慢慢浮现出真相。宅基地政策也说不定不是一成不变,近年,外面不是发生了许多大事儿吗?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搞钱,单秋玲想,她是独女压力总要更大些,多上工、搞钱才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钱,大家都想搞。
  楚枫和单秋玲一番晚秋闲话,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更加想和哥哥一起存钱读书、早日挣脱这片乡下的天地;白佳慧想着搞钱,让自己可怜的女儿三妮过得好些,至少要读完初中,不要沦落到和她一样的命运;陈容芳和楚志国也想夫妻同心,为自己的家挣出一个前程。
  就连年春花和福团,都想着要搞点钱来,改善生活,并且让大家好好羡慕羡慕她家的大福气。
  可是,钱要是这么好搞,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被钱搞了的人。
  时值晚秋,冷寂了多日的天空终于忍不住露出狰狞的神色,天空像被人打破了一个洞,从傍晚开始,瓢泼大雨不要命地落下来,雨丝已经连成数条线,携带着助威的狂风、吼叫的惊雷,为人类展现自然的力量。
  名为狂风暴雨的巨兽肆虐了几日,山间一片雨色,看不清山的形状、路的模样,所有人都只敢待在家中,哪怕冒着雨出去想拯救地里秋天种下的种子,被那雨噼里啪啦淋几下,眼前连路都看不清,知道去地里也没用了,只能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变天了。
  第五天时,雨水晾开了一些,山色空蒙,依稀能见青意,生产队干部们一合计,这次雨水天灾,别的都好说,毕竟庄稼早就抢收回来,也晒干进了粮库。
  但是,现在地里新播撒下去的种子被水泡烂,算是不成了,必须得再买,趁着时间还早,早点把种子再播撒下去。
  刘添才赶紧叫人去种子站买种子,再去买农药,再搞点农具回来。这么大的天灾,种子被泡烂的肯定不只他们一个生产队,去晚了就领不到了。
  他派出一向妥帖的楚志国,这么久以来,陈容芳楚志国两人的勤劳、妥帖,队里干部都看在眼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都爱交给他俩。其余队员也没有意见,这种正当、公平的竞争,他们都认、都服。
  可年春花就不那么想了,年春花浑浊昏黄的眼瞥向在自己眼里老实木讷的大儿子,撇了撇嘴。
  咋志国这么笨、一点心眼都不会耍,又是个没福的还能得了队长的青眼呢?
  年春花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看得比谁都远、都深,她当即就琢磨开了,不行,不能让志国出这么大的风头,好事儿该是志业的才是。
  再想到福团说的那件好事……年春花眯了眼,不行,今儿得让志业去。
  年春花也顾不上得罪刘添才了,拍着腿说:“队长,这么大的事就让志国去处理?”
  她一副质疑的语气,楚志国的心早就被这个妈伤透了,一点意外都没有。
  他只觉得可笑,妈以为队里也像在家里一样,可以任由她偏心眼子?队里的人可不会惯着他。
  刘添才果然冷哼一声:“否则你想让谁去处理?”
  刘添才的语气不怎么好,实在是年春花太烦人了,现在紧急把队员们召集来开会,就是为了快点拿出个章程来。结果就连派人去领个种子的事儿,年春花好似都要挑出个理来。
  难道他派一个人去领种子还要当场长篇大论地说为什么选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适合?
  哪有这么安排工作的,急事就得急办。
  年春花说:“队长,不是我挑理,而是志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太木了。我吃了这么多年的饭,看人能不准吗?这领种子呀,就要挑,要是领到成色不好的种子,不是害了咱们全队人明年的收成吗?”
  刘添才点点桌子,那模样似乎已经把怒气压下去了:“你的意思是要找个机灵的去?你想找谁啊?”
  他讽刺道,刘添才当然看得出来,年春花想找楚志业去。
  年春花现在要让楚志业去沾大好事儿,也不避嫌,眯着眼说:“我觉得志业就挺合适的,志业机灵,腿脚又快,遇事也有个变通。”
  “楚志业?是挺会变通的。”刘添才说。
  年春花一喜,觉得这事儿成了,没想到刘添才冷着脸,那眼神一点温度也没有,只有厌恶:“可不是会变通吗?为了省事儿,把本该用黄泥来补的田坎用其余土来补,害得田坎垮了,他倒是不累!打水稻的时候,偷奸耍滑,根本打不干净,浪费全队的粮食,这叫变通?让他去领种子,我都怕他变通到干脆拿种子换馒头,两手空空的回来!”
  以前凤凰公社出过这么一个事儿,那时人饿啊,饿得面黄肌瘦。人一饿,世道稍微一乱,就有人要钻空子投机倒把。
  有的缺德、会“变通”的人,算准了大家饿,就在种子站旁边偷偷兜售馒头,让各队去领种子的人换馒头,有的人真的换了——种子种下去,还要好几个月才能长成,多累啊,现在有香喷喷热乎乎的馒头填饱肚子是多大的诱惑力?
  结果,这些人换了馒头,当时倒是吃饱了,但种子不够种,影响来年的收成,生产队反而陷入更深的贫困中。
  这时候那些收了种子、会“变通”的人又跑出来,让各队交高价钱和票证买种子,他们左手腾右手,赚得盆满钵满,最终惹得上面出手,那群人就此锒铛入狱,蹲了好多年才出来。
  在刘添才眼里,那楚志业就是这么一个人,奸懒馋滑,也就年春花看他是自己小儿子、越看越爱,猪油蒙心看不出楚志业是个什么货色。
  年春花听刘添才这么侮辱楚志业,那双三角眼一吊,就有些不高兴地想反驳。
  可是,刘添才说的都是实话,是第九生产队的队员们都亲眼见到的事儿,她年春花怎么赖得掉?
  年春花甚至左顾右盼,想着刘添才这么侮辱福团的爹,侮辱福气的爹,会不会遭点报应?
  结果,伟人的头像还在大堂挂着呢,队员们几十双眼睛瞅着这儿,冷风也灌不进来,窗户被风拍得啪嗒作响,就是没一点儿怪事发生。
  这时,刘添才声音猛地一扬:“楚志国为人稳重踏实,做事勤劳,在这个时候我就是要选他去领种子!我和他无亲无故,我做得堂堂正正,甚至于,我是生产队长,我有权任命、组织队员们进行生产劳动,不需要事事都来一次解释,年春花,你要是不服,你可以随时去公社举报我,告我!”
  “你要是不去,那就好好听着,别挑来挑去影响工作!你口口声声看人准,我看你是满肚子私心!”
  他说到激动处,一掌拍向桌子,拍得咣当一声,年春花吓得心肝一颤,身上都软了大半。
  被这么结结实实地吼一次,年春花周身的犟性都去了五六分,安静了下来,不敢再说七说八。
  别说年春花了,其余队员们也少见刘添才有这么愤怒的时候,都说出让年春花去公社里举报他的话了。
  不过,想想也是,年春花在之前就多次捣乱,刘添才要是真的就对年春花的泼皮行径放之任之,其余人效仿年春花撒泼耍浑,他这个队长还怎么开展工作?
  刘添才愤怒地把喇叭放到桌面,楚志国这时候也站出来,沉着声音说:“我一定好好领回种子,不让队长、让大家失望。”
  楚志国分得清轻重,队长看得起他,他一定要表态。
  不然眼巴巴看着队长和自己妈闹,他在一旁一句话不说,不是害了队长吗?
  刘添才脸色稍好,点点头:“你去吧,对了,再叫几个队员和你一起去,领一些新的农具农药来。”刘添才带着楚志国去找稳重的队员,同时刘添才给他讲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年春花看着楚志国亲亲热热和一群干部们讨论事情,眼睛都发红了,搅着手指又是不甘、又是烧心。
  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哪怕楚志国也是年春花生的,但年春花就是喜欢楚志业,就是笃定楚志国没出息,一旦楚志国有了出息,她反而觉得自己被打脸了、自己掌控不了这个儿子了一样。
  她这副难受的样子落在其余队员眼中,不少人就嗤笑几声。
  花婶儿低下头,和旁人小声说:“早就说了吧,这年春花就是个傻子,志国去种子站拿种子,本来是好事儿,她非要把好事给推没!”
  那个队员深以为然地点头,别人都巴不得自己儿孙有出息,年春花果然是傻了,但这个队员又有些不懂:“年春花这是为啥啊?”不都是她的儿子吗?
  “哼。”花婶儿得意地笑了,“你说呢?因为她觉得福团有福、楚志业有福,志国没福呗哈哈哈哈。”
  那个队员想着年春花一贯以来的行为,觉得花婶儿猜得很对,队里的传言果然是真的,这年春花的脑子就是被福气给熏傻了。
  怎么能因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把自己大儿子一家疏远成这个样子呢?
  就连最为厚道的方婶儿,都趁这机会对年春花说:“春花儿,照理我是不该说你的,但你这也太……志国去种子站领种子,是队长看重志国,你怎么还往外赶呢?你、你这不是傻帽吗?”
  年春花就撇撇嘴,昂着头说:“你们都没我想得深哩!”
  为了洗清自己是傻子的污名,年春花把自己的逻辑往外一说,她说得颠三倒四,方婶儿好不容易才理清她的意思:
  种子站的那些工作人员仗着吃的是皇粮,眼睛长在头顶上,一些工作人员甚至只认人不认条,各生产队的人如果没派去那些工作人员眼熟的人,工作人员压根不会给种子,故意拖着让人白跑一趟。
  因此,队里的干部在升迁就任前,基本都会被带着到种子站这些地方去转一圈,熟了后才好办事。
  眼下,看刘添才这意思,是要让楚志国在种子站的人面前露脸?那不是培养他吗?
  如果楚家几个儿子中,楚志国有机会在队里办事,那志业肯定就要避嫌了,志业就没机会了。
  年春花说完,得意地说:“我啊,这是看得太深太远,你们都没想到哩!”
  方婶儿:“……不是,凭啥志国不去,就一定是志业去呢?人家队长抬举志国,可不抬举志业!”
  年春花就撇撇嘴:“志业有福。”福气都进家门儿了,上辈子的事儿,年春花记得真真的。
  方婶儿:……
  她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明知道年春花是个傻子,自己和她说什么啊。
  按照楚志业这个德行,除非刘添才也和年春花一样变傻了,不然怎么可能叫楚志业去啊?
  果不其然,纵然楚志业削尖了脑袋,想跟着一起去领农具,刘添才还有队里那些好把式没一个对他有好脸色,楚志业想厚着脸皮跟上去时,楚三叔直接回头:“回去!”
  “你跟着去捣什么乱!今天肯定有别的队的人去领种子领农具,让别人看见你这个样子,丢咱们生产队的脸吗?”
  楚志业:……
  楚志业虽然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但是他完美继承了年春花的一点:他觉得自己可聪明了,别人都没他想得深想得远。
  楚志业抱着手臂,故意笑着,仿佛自己多圆滑多会来事儿似的:“三叔,别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叔侄三人……”
  楚志国懒得去看流里流气的楚志业,楚三叔则气不打一处来,楚志业是傻子吗?他和年春花是不是傻在一块儿了?
  这里还有其他队员,生产队是人民的生产队,他楚好民难道丽嘉会把楚家人一个个塞到生产队的重要岗位来吗?
  楚志业这些套近乎的话,让楚三叔浑身不舒服,他再也受不了,指着楚志业的鼻子:“给我滚回去!”
  “滚!”
  ……
  楚志业厚脸皮跟在楚志国、楚三叔等人后面,却被吼得一愣一愣,大会堂外面不少小孩儿都看见了。
  楚枫和楚深自然也看见了,但是,哪怕是最厌恶年春花一家的楚深,都没有放肆地用嘲笑的眼神去打量楚志业,更别提楚枫。
  楚枫光华内敛,楚深则如一块海绵,汲汲学着妹妹身上的内敛风度。比如妹妹虽然讨厌年春花,但仍然叫她奶奶,不是妹妹多么善良包子,只是为了情绪外露,让自己的做法无懈可击。
  妹妹一直把爱恨藏在心里,没有肤浅流于表面,楚深心想,在不能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千万不要龇牙、不要看别人的好戏。否则,别人就会警惕起来了,更会激起对方的报复欲,楚深如是想着。
  人,首要学会忍,忍就是心上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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