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了看迟离还是犹豫了,克制道:“还是等明天上班以后再处理吧,我带两三个警员一起出警。”
迟离道:“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就陪你过去吧,抓紧时间的话,晚上十点可以回家。”
洛思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我是不是要联系个开锁师傅?”
“不用了。”迟离道,“我会。”
洛思微:“!”
“工具我一般随身带着。”迟离反问她,“你不想去吗?”
“想!”洛思微马上行动,“我现在就关电脑!”
收拾着东西,洛思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迟离会开锁?那他上次在养老院的时候非要和她比翻墙头?
两个人刚开上路,迟离问洛思微:“你是怎么查到那边去的?”
随后他把问题问得更加详细:“我看了资料,这一处房产是自建房,是周子荼的父母留下来的,两人去世后留在了她的名下,已经十几年没有住过人了。”
正常的调查中,警方不会翻到那么久远的信息。
“因为……”洛思微有些迟疑。
听出了她的顾虑,迟离道:“现在不做正式汇报,只做为案件参考。我知道每个刑侦人员在调查时都有自己的习惯,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解释的话,可以不说。”
洛思微摇摇头:“不,可以透露给你。我没有告诉队员详细情况是因为我怕我的判断误导了他们,让他们带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去办这个案子。”她顿了一下道,“我想下这件事情要从何说起。”
两个人刚聊到这里,洛思微的手机上就打过来一个电话。
迟离看着她接起电话,转回头,安静地开着车。
洛思微喂了一声。
对面是个苍老的女声:“你上午打了这个电话?”
洛思微想起,这个号码是之前她偶然翻找到的,当时用手机试着拨打了过去,之前一直没有拨通,她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现在忽然对方打了电话过来。
她忙问:“请问是谢莲云吗?”
“是,我是。”
“你好,我是东澜市局刑侦三队的刑警洛思微,我的警号是……”洛思微报着身份,随后问,“我这里想问一下关于你的侄女谢沉鱼失踪的事。”
老人犹豫了片刻道:“好,你问吧。不过我知道的不多。”
洛思微问了一些关于谢沉鱼失踪的具体时间,情况。
对面的老人有的做了回答,有的表示记不清了。
随后洛思微又问了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谢沉鱼她……有没有什么姐姐,或者是妹妹?”
在之前调查许驰乐和丁兆墨的关系时,洛思微曾经考虑过。长相相似,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兄弟姐妹或者是双胞胎。
可是她后来调查出来,那两人只是整容之后的单纯相似。
后来洛思微在看到谢沉鱼的照片时,总觉得她和年轻时周子荼长得很像。
洛思微把之前的推理想法带入了过来。有没有可能……其实谢沉鱼和周子荼是姐妹,或者她们之间有着什么关系呢?
她急于找谢家还健在的亲戚证实,可是那些人不是说不知道,就是说不清楚。
这位老人是谢家的表姑,也就是谢沉鱼父亲的表姐,她之前和谢家的关系很好,走得很近。也许,这位老人会知道一些什么。
手机对面的人停顿了片刻,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有。”
洛思微顿时振作了起来:“我没有看到在户口上有所体现……这其中的事情你能够和我详细说说吗?”
“那件事,只有我们这些亲戚才知道。那年,老谢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都长得很漂亮可爱,老谢给她们取了名字,老大叫做谢沉鱼,老二叫做谢落雁。因为后来家里又生了个儿子,实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老谢就让村子里贩孩子的人帮他找了个城里有钱的买家,那人从两个女孩里挑走了一个。”他顿了一下,“他们带走了谢落雁……”
听了老人的说法,洛思微心里的好多谜团迎刃而解。很有可能,谢落雁当年改名为了周子荼。
她追问:“你知道买了谢落雁那个人家的具体信息吗?”
“我不清楚。这都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事。而且那买家说,以后再不往来。我只记得,那家人好像是姓周……”老人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那姐妹两个啊。她们本是同根的并蒂花,到最后却是同相不同命啊。”
第75章 彼岸花14
周子荼家的老宅在城北, 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走高架过去大约只需要二十分钟。迟离一路往城北的方向开去。
夜晚,道路上没有什么车,迟离把车开得又稳又快。电话的内容他也听到了一些。
挂了电话, 洛思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想着怎么把事情和迟离说清楚, 她开口道:“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这些很多都是侧面推导出来的, 里面有我的猜测, 可能有与现实有出入之处。所以,只能当故事来听。”
迟离嗯了一声。
车厢中, 洛思微的声音冷静而好听。
“这是关于两个女孩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一个穷女孩的故事, 这个女孩名叫谢沉鱼,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有一个差她四岁的弟弟,父母外出打工,把她作为留守儿童,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她长大。在别人看来, 她是一个生活在村子里的异类, 甚至可以说是个疯子。在农村里,她每天跑步锻炼, 坚持写日记, 学着化妆, 所有的人都不理解她。”
“女孩初中毕业考上了高中, 父母不让她念书,于是她就去附近的城市打工。因为她学历不高,只能做一些服务员之类的工作。她住过烂尾楼, 去工地扛过水泥。”
迟离嗯了一声, 继续安静听下去。
洛思微道:“在十几年前, 互联网刚刚开始发展,那时候网吧和聊天室都在流行,人们也开始试着交网友,甚至有人奔现成功。谢沉鱼在上网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她住处附近的一家装修公司工作。”
“两个人见了面,谢沉鱼很快就大胆表白,他们和很多网恋奔现的年轻人一样,开始谈恋爱。男人很喜欢也很珍惜他的女朋友。谢沉鱼很聪明,长得也很漂亮,她年纪轻,说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早早交了男朋友,男人就一直配合着她,对家人还有朋友隐瞒她的存在。”
迟离听着故事,做出了判断,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死去的丁兆墨。
“他们的恋爱像是地下情,不过年轻人有喜欢的人还是藏不住的。他们买了很多情侣款的东西,手机号用的也是情侣账号,两个人经常聊电话到深夜,还会一起出去拍照,偷偷去旅馆约会。男人把和谢沉鱼的合影贴在了自己手机壳的背面,没人的时候就会打开手机壳,看着她。”
“他们都是穷苦家庭出来的,都没有上过大学,吃了很多没有文化的亏,后来谢沉鱼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一怒之下辞了工作。那个男人就表示,自己的工资够养她。于是谢沉鱼就去另外租了房子,努力自学想参加成人考试。而男人就担负起了她的生活和租房的费用。那时候电子转账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一发了工资,男人就会把工资取出大半,在见面时交给谢沉鱼。”
“谢沉鱼天资聪明,她自学了很多的课程。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男人就养了她两年,那个男人甚至考虑着想要和她结婚。可是谢沉鱼却一直没有提结婚的事。也许她太过年轻,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和这个男人度过一生。”
“谢沉鱼21岁那年,她忽然说自己家里有事,向男人借了一笔钱,从此以后,杳无踪迹。男人曾经去她的家中找过她,发现家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谢沉鱼的母亲报警,多方寻找后无果,把她列为了失踪人口。”
迟离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洛思微道:“从此以后谢沉鱼就像是人间蒸发了。男人有一段时间情绪低落,他怀疑自己遇到了骗子,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说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道:“我现在要给你讲第二个故事。”
“这个故事也是关于一个女孩子的,这个女孩子内向文静,家中虽然不算是大富大贵,但是也是有房有车,是标准的中产。女孩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完成了学业。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女孩的家中出了变故,她和父母驾车外出,出了严重的车祸。”
“父母双亡,只有她活了下来,脸上和身上还留下了一些伤疤,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忽然遭遇了最亲近的人离世。在操办完后事以后,女孩住院治疗了很久,花光了家里的钱,看到这家败落,亲戚们都和她断绝了来往。”
“经历过了世态炎凉,又毁了容,女孩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她住在父母留下的一栋老房子里,几乎不和其他人来往。事实上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偶尔上网,基本上不做其他的事。”
“长此以往,女孩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出去买菜,她害怕别人盯着她脸上的伤疤看,每一次出去都要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女孩的家里的还有一间空余的房间,她萌生出了一个想法,找一个合租的室友,和她一起同住,帮她出去买菜。”
“后来,女孩就在同城的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希望寻找女性合租室友,要求是人要勤快,能够做饭承担家务,房租可以予以减免。这样优惠的条件,自然有很多人去找她。很快,女孩就找到了合租室友。而且,这个来合租的女孩子,和她长得特别像。”
故事讲到了这里,迟离的车刹住。
他们已经到了城北市郊,面前有一座孤零零的老房子。
那是一栋老式的二层小楼,窗户不大,拉着厚厚的窗帘。
在暗夜之中,其他的地方都有光亮,只有这一处角落完全昏暗,感觉有些阴森森的,洛思微往车窗外看去。
这里太安静了,只能够听到草丛之中微弱的虫鸣。
迟离和地图上的标识确认了一下,看向一旁锈迹班班的门牌号。
他开口道:“就是这里。”
两个人下车,打开了手电,一路穿过了长长的杂草,来到了院门前。
洛思微给迟离用手电照着亮,迟离拿出了一些简单的撬锁工具,他娴熟地把工具插入了锁眼。
洛思微停下了讲故事,好奇地问:“迟队,你怎么会这个?”
迟离道:“因为过去每次行动,都要等着锁匠来,实在是耽误查案子。一来二去,我就看会了。和锁匠要了一套工具备着。”
他说到这里,门锁发出了嗒的一声,迟离一推门,老旧的门就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他们穿过院子,又如法炮制地打开了里面的房门。
因为已经空置了很久,从屋子里飘散出了一阵有些奇怪的味道,洛思微递给迟离口罩和手套,两个人鱼贯而入。
洛思微摸到了灯的开关,按了几下,灯没有亮,这房间的电闸应该早就被拉下来了,又或许欠费许久。他们一时找不到电闸在哪里,迟离拿着手电拧到最亮:“先用手电照亮吧。”
他们望向里面,这是过去的老式结构住房,家中的所有家具都被蒙上了床单或者白布,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房子并不算特别大,楼上楼下也就不到两百平,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洗手间,二楼是两间卧室,整个房屋都是木式结构,走起来那些老旧的木板咯吱作响。
有特点的是连接着一二楼的是一个长长的狭窄的弧形楼梯。从上面往下看,能够把楼下的圆厅尽收眼底。
两个人先上了二楼,东西收拾得挺干净,有床铺,桌椅,看得出已经好久没有住人。随后他们又回到了一楼,仔细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
“那两个女孩合租之后呢?”迟离问。
老房子的大厅有点空旷,洛思微的声音略带回声。
“那个女房客很快就住了进来,两个人成为了室友,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女房东年岁不大,女房客也很年轻,她自称是个要考学的学生,想要找个地方复习功课。两个女孩年龄相当,性格却完全不同,女房东孤僻不喜欢与人来往,女房客却活泼开朗。”
“女房客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每天出去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最初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和谐的,可是后来,因为生活习惯和成长经历不同,她们之间有了一些罅隙,偶尔的时候,有邻居听到这间房子里会传出来吵架声。”
“不过因为女房东依赖着女房客的照顾,女房客再也找不到比这里合适的住处,她们依然维持着这种关系。”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束手电的光亮,刺破黑暗。
屋子里非常安静,能够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及洛思微的说话声。
“因为女房东几乎不露面。她们又长得很像,到后来,甚至这附近新搬来的邻居都以为那女房客才是这栋老宅的主人。”
迟离找了一个来形容:“鸠占鹊巢。”
洛思微嗯了一声:“女房客入住了这里半年后,有一天,房门锁了起来,女房客和女房东都不知所踪了,过了三个月,女房东回来了。发型,说话的口音和以前别无二致,她说这段时间她去又做了一个手术,处理了面部的疤痕。女房东整个人变得阳光开朗,她走出了这栋老宅,去另外租了房子,住进了市里。她找到了新的工作,进入了一家公司,甚至还和公司的老板谈起了恋爱……”
“从此以后,她和自己的过去割裂,再也没有和亲戚朋友以及过去的同学来往。而那个女房客,有人问起她,女房东就说合约到期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个女房东,就是真正的周子荼吧?”迟离猜测道,“而你说的那个女房客,可能就是那个名为谢沉鱼的失踪女孩?”
两个故事看似毫无关联,讲到这里却连接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