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来时冷冷淡淡,到走时已经和勾着时途的肩,大有想处成忘年交的意味。
鲍博的堂哥鲍梓林开车把吴方送回真丝厂后,又送三人去火车站赶最近班次的火车。
他一路劝道:“这个点回S市太赶了,不如再休息一天,明天笃定些?”
温萧想都没想拒绝了,指着时途说:“不行,他今天已经把课调了,再迟回去该影响别人了。”这不能商量。
鲍梓林想起堂弟在电话里说师兄的项目都收尾了,让自己把师兄多留一天,好让大家多过一天好日子,便轻笑着摇头。
……那泼猴也有怕的人。
三人没买到快车票,回到S市时已经华灯初上。
温萧去时绷着神经只想着工作,这会儿回来路上,她终于靠着时途打了个盹。
到了下车时,杨致知很知趣地拎起温萧的行李包,看着时途稳稳背起她,跟在后头直摇头。
心说,这妹妹厉害,时途的夫纲是振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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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的最后一天,杨瑞成旗袍店。
几人难得得空,围着茶炉闲坐。
老爷子听杨致知把这一趟行程细细地讲了一遍,说到收购股权,并保留吴方的管理经营权时,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致知一脸后怕:“这回多亏了时途,我才知人家除了物理博士以外,还学了金融!这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要没有他帮忙分析局势,我就陷在30万买断这条路里了,就算买回来,跟萧萧说的似的,我也不会管啊,铁亏!”
杨格物:“哥你可真行,乌鸦嘴嘎嘎嘎的,就怕别人不知道你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亲妹妹还不如萧萧,揭起老底来一点不客气!
杨瑞成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原先说要三十万,我还没给你凑齐,如果二十万,那问题不大。这股份的事,你想好了怎么分吗?”
女儿和温萧一起合伙做“萧格”,他能放心。如今这爿工厂,说到底还得指望温萧夫妻俩,他希望儿子是个识时务的。
杨致知一愣,随即读懂老头子的意思,心里的困惑和酸意短暂冒了冒,便从善如流地说:“51%的股份里,我分10%给萧萧和时途,大家一起干!”
他对时途心服口服,如果分一点股份,能带来长久稳定的利益,他也甘愿。
温萧连忙摆手:“别别别,哥我没那志向,只想跟师父好好学旗袍,能把旗袍做好我就阿弥陀佛了,你那工厂的事我们能出主意就出主意,正儿八经的管理可不行。股份是肯定不要的!这个事你也别问时途,我做主了。”
她不是客气。
前世杨瑞成扬名全国的时候,采访报告里曾把杨致知顺带写过,他买断了服装厂,可生意没做起来,为了翻盘借外债炒股,差点赔得底儿掉,老爷子为了给他还债,抵押了产权店铺,又拼命接活做,熬坏了身体。
这回,杨致知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变化,他没买服装厂,而面料厂的经营她和时途总能给出出主意,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杨氏旗袍的传承。
于是,温萧提议:“师父,不如把杨氏旗袍,杨瑞成旗袍,都注册成商标吧?我们把旗袍,真丝,饰品都做成品牌,而且是可以互补的品牌,想想看,做一个客户,可以赚几份钱,多好啊!”
就跟奢侈品做大了以后,产品线从服装慢慢延伸到护肤品香水包鞋道理是一样的。
杨瑞成哪里想过这么复杂的事,只觉得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看着杨致知一时感慨:还好儿子心地还算厚道,如果心眼太小,以后不免寒了徒弟夫妻俩的心。
杨格物附和:“啧啧啧,我们萧萧自从嫁了时途以后,这理论都一套套的,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我觉得这几个品牌的规划靠谱。快,我们找鲁信达赶紧去办这个事!”
温萧眼神一顿,时途的几个师弟在旗袍店或多或少露过脸,也没见杨格物记得住谁,想了想,问道:“格物姐,你画画学得怎么样了?照相馆生意最近好吗?”
杨格物嗤笑道:“开玩笑,我的学习那只能用‘一日千里’来形容,朱上心很快可以喊我老师了!你要问照相馆的生意啊,自从你让那缺心眼的请了谭雪以后,生意好不少,现在每个礼拜都能有两三个客户,她在那搭了个小厨房,美得他蹭吃蹭喝,恨不得把那姑娘供起来当娘娘!哦,我想起来元旦只能休一天了,2号就有照相馆的客人来量体,都是急活儿。”
听到谭雪在照相馆过得好,温萧觉得很欣慰,顺手记下新工作:“没事,我来就好,师父再休息一天,这段时间太累了。”
这时,吕奇电话打过来,他元旦要出趟远门,“灵兽”的打样提前完成了。
两人再次落座他的会客厅,壁炉前早已经放好了待客茶点和一个黑色丝绒长盒。
温萧想起前世看过的豪门狗血电视剧,奢侈品牌接待VIP客户可不就是这种待遇?
三百的定金,花得值。
等等,这VIP的接待方式,旗袍店也可以搞一个嘛!
吕奇挂着一脸神秘的笑,将首饰盒递到两人面前:“两位品牌主理人,接下去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不要眨眼睛哦。”
“咔”一声,他打开盒子的扣锁,盖子徐徐掀起后,三件闪耀璀璨的首饰出现在两人面前。
简化了线条的灵龟配合祖母绿宝石,带着一丝萌,显得华丽而高贵。
杨格物像狗血剧没见过世面的草根美女,被豪门男朋友的妈甩了一张写有无数零的支票,嘴张得溜圆,眼睛里写满了“卧槽,这什么妖艳贱货”的惊艳,以及“这是我那支贫瘠的笔画出来的东西?”的不可置信。
她扭过头看着温萧,终于晓得伸手盖住她张得过分大的嘴:“这……好看吧?!”
岂止是好看,温萧都有点舍不得拿去给安然看。
吕奇很满意杨格物夸张的反应,递上真皮钱夹。
钱夹里照例是一张收据:【余款700元整,吕奇收讫】
总价1000的成本,比温萧设想的费用还贵,她肉痛地从手包里数出钱,但在递出去之前,先从包里抽了一张纸递给吕奇。
他有些出乎意料,一目十行看完,眉毛挑了起来:“保密协议?”
这是时途让鲁信达帮她拟的保密协议,业务跑起来总有和上下游打交道的时候,如果设计外泄,对她们这种还在起步阶段的品牌来说,是致命的。
她点点头,在协议上认认真真在空白区域把这次打样的产品填了进去,笑眯眯解释:“毕竟这套产品是跟剧组签的,都得签保密协议,也是保护我们两方的权益嘛。”
吕奇接过来,抽出胸口的签字笔签上自己名字,摇了摇头说:“温小姐了不起,算无遗策,你们生意一定能做好的!这套设计我做的模具可以先交给你,以后还可以复制。如果,我是说假如,以后这套设计能面世的话,还请温小姐照顾我吕某人生意。”
别看他收一千块,跟他给别人做的报价相比,一点都不高,他是看好“萧格”以后的发展,只收了个辛苦钱。
温萧有些意外,她原本的确想把这套设计的模具要回来,但觉得唐突,就用保密协议替代,吕奇如此爽快,让她有些意外。
钱货两讫,温萧用吕奇会所的电话给安然打电话。
那一头的人,全然没有要过节的松弛,语速很快,听到饰品提前完成全套打样,他立刻让她们当面谈。
双方的合作协议,自从品牌名称注册下来后,鲁信达就帮她准备好,她一直放在随身带的包里。
当下忍痛又斥巨资,和杨格物叫了辆车过去。
安然的办公室墙上贴满了备忘录和剧情网格。
两人坐下来后,他开玩笑说:“不要随便看哦,我这里都是机密。”
有阵子没见,他看起来依然很缺睡眠,但两眼炯炯有神,温萧福至心灵地问:“安老板这么神采飞扬,是因为资金都到位了吗?”
安然一笑:“温老板慧眼如炬。来吧,看看你们的压轴单品。”
他对温萧喊他的这个称呼很受用。
很好,今天有望收回前期成本。
男神面前,惯会耍宝的杨格物安静如鸡,双手把宝盒递过去。
安然打开盖子,在看到第一件灵龟戒指时停了一瞬,才把整个盖子打开。
他看了许久,才缓缓勾起嘴角笑起来,伸手取下了最重工的项链拿在手上把玩了片刻,说:“老城隍是我们的投资方之一,实话说我有些扛不住压力,想跟你们谈买断前两套设计之后解约,但今天看到这套设计的实样,我决定哪怕得罪他们也要签你们。”
好险。
果然任何合作只要敲定过程太长就会有变数,温萧心里后怕,以后一定要加快打样进度,还得再找些不同档次和材质的供应商。
老城隍?不是S市最大的金店吗?
她灵机一动:“安老板,可以把老城隍介绍给我们吗?我正想找有实力的黄金供应商,就怕我们量少不受待见。”
安然:“这有什么?老城隍也是从小店做起来的,单子不管大小一视同仁,他们老板上次看了你们那两套打样,还说想认识你们呢。这个事我记下了,回头给你牵个线。快,合同呢?签完把费用给你,咱们钱货两清。”
这回是他怕她们变卦了。
温萧掏出合同递给他:“条款和上次的一样,这个版本只是把我们品牌名称加了进去,你再仔细看看。”
然后打开她随身的小本子,算出成本,“一共一千四百五,这套‘灵兽’太贵,我们找了吕奇才做出来。”
见安然停下笔似乎想说什么,她补上一句:“我跟吕奇签了保密协议,这个设计的模具也交给我们了,他不会泄露出去的。”
安然点点头。
吕奇这个人做贵圈生意,就怕他转手把设计卖钱。
签完合同收完钱,1988年最后一天就这么充实饱满地到了尾声。
S大家属院,时家。
桌上摆了三菜一汤,时途和邵牧君安静地听着温萧眉飞色舞地把今天一天的事娓娓道来。
邵牧君感叹道:“萧萧脑子真好用,这样好,你不惦记你师父那边的东西,才能好好继续在他那里学。时途以后总归是科学家,也不会去掺和他们的生意。跟剧组的那个生意你张罗得也好,带一带人家,也要算好账,这关系才能长久下去。”
她做财务,见多了老人的财产分配不均,儿女反目的故事。
温萧眉眼弯弯,笑着对时途说:“明天可以休息一天,我们出去约会吧。”
时途想了想:“要不要明天在外面住一晚?青林湖那里新开了个培训中心,老师说环境很好,也对外营业。”
重要的是,人很少,而且隔音好。
他心里想什么,温萧再清楚不过了,这人真的越来越没脸没皮,在他妈面前都能往那件事上想。
她脸一红嗔道:“那不行,我后天还有客人预约了量体。”
时途脸上有些淡淡的失落,快得一闪而逝。
正吃着,有人敲门。
邵牧君按下准备起来的温萧,打开了门。
只有老温同志一个人。
温萧便问:“爸,你吃了吗?”
老温他气咻咻地说:“没。”
邵牧君赶紧添饭:“茉香呢?你们俩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多做两个菜。”
温平安接过饭碗吃起来,恨声说:“别提她,现在厉害了,都敢把我赶出门了!”然后问时途,“女婿,那房子明天可以搬回去了吗?”
他不就是忘了去接儿子嘛,这几周都是女婿去接,他就给忘了今天得他去,老太婆就敢不给饭吃!
温萧拧了一下时途的背,他伸手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说:“工期结束了,让包工头找人已经打扫干净,只是现在还有些气味,最好散一两个月吧。”
温萧点点头:“对啊爸,我去看过,现在弄得可好了,就是装修总会有些味道的,对身体不好,你们就再忍两个月吧。”
老温把饭碗一放:“我不怕!我不管,你们俩要是不帮忙……我自己回去打地铺。”炼钢厂味道好闻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事。
等他搬回去,要跟老太婆分房间睡,看她还怎么赶他!
看来章女士气得不小。
温萧看了一眼时途,他便起身说 :“爸,你等等,我去找一下化院的杜教授,看看有没有办法。”
她翻了个白眼:“爸,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宿舍劝劝妈吧。”
这人怎么这么没默契,这时候不应该劝吗?怎么还帮上了。
老温挥手:“劝什么劝?!我可不去。”
他都想好了,今天在女婿这里打个地铺,明天就搬回去,等着章茉香自己主动回来,化被动为主动!
不多时,时途抱着几个设备和试剂瓶回来,对温萧说:“还好你朋友帮忙每天开窗散味,明天我们回去测一下有害气体的浓度,如果安全搬就给爸妈搬家吧。”
老温奸计得逞,当晚在书房住了下来。
两人安顿好躺下,温萧支起脑袋打量着时博士:“我爸闹脾气你怎么也掺和?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你可绝对不能这么溺爱,听到没有?”
时途听她说起孩子,心里一荡,把她勾到怀里抱着,小声说:“你也不想想,他们住宿舍,多不方便啊。我们在招待所住一天都领教了,咱爸也太憋屈了。”
“……”
温萧的白眼快翻上天。
她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没什么正经东西。
作者有话说:
时途:正经怎么生孩子?
第45章 搬家(二更合一)
元旦, 别人家出门逛街买东西,时家一大早就忙开了。
兵分三路。
邵牧君出门联系今天上班的车队和库管,时途去化学系实验室拿着杜教授的条子, 取一种昨天没拿到的试剂,温萧去马路菜场买菜。
老温同志, 一个人坐在时家客厅。
时途出门前给他用紫砂壶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让他先在家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