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owen?”杨格物扭过头,对温萧用口型问,“是找你的吗?”
温萧还是不敢相信,走过去接了电话:“hello,this is Wenxiao. ”
约翰原有心理准备另一头的人不会英文,他讲得很慢很清楚,没有连读任何两个单词,但没有任何奇迹。
没想到正想要挂断电话时,十分流畅的英文传进了耳朵。
他确认了对方就是写出那篇文章的人后,激动地告诉她,自己今天采访到那张合影上的安娜后人,还得到了其他十分珍贵的资料。
温萧越听越惊讶,原本只是为了佐证文章中的提到的观点,关于旗袍在二三十年代不仅是华国的服饰,更因为S市的定位,辐射影响过西方社会,她把翻拍的照片给时途塞进了信封。
没想到无心之举,牵扯出更多故事。
约翰打电话来,除了告诉她可能后续会用她的稿子之外,更重要的是希望她能提供旗袍的照片,最好是一些细节性的表现。
在他的理解中,这是一种有别于其他裙子的服装,需要更多图片来配合文字。
这比温萧能想象到的更棒,如果能把旗袍的独特工艺随文章一起登上Vogue,一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力。
她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要用哪些工艺震惊西方人的眼。
末了,她灵机一动说,每一件旗袍都需要量身定制,如果有客人真的很想做练习到你们杂志社的话,能否告诉她们,我们在华国S市?
约翰在心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这生意经,厉害!
这种举手之劳,只是跟客服转达一声而已,便答应了下来。
温萧美滋滋挂了电话,如果这篇文章真能发出来,那相当于,在西方社会最顶级的时尚媒体上,给杨瑞成旗袍做了个免费广告。
即使没办法带来实打实的订单,那也香!
杨格物眯眼看着她:“不得了啊,温萧萧嫁了人以后,英文都变好了。”
其实她这个电话打得十分磕磕巴巴,但心情都激动无以言表,翘着嘴唇大言不惭:“可不是?跟博士一起待久了,我都更有文化了!”
杨格物:老天到底为什么对单身的人,恶意这么大?不停有人催婚也就罢了,身边的人还要秀恩爱……
“你变了,温萧萧,你变得虚荣又嘚瑟。”
“快点画稿子,你也虚荣又嘚瑟。”
是的,一切归根到底,还得要赚钱。
到了中午,两个因为沉迷赚钱而饥肠辘辘的女子,望眼欲穿地等待杨瑞成带着买的饭回来。
门发出叮一声响的时候,杨格物从椅子上弹起来,向门的方向冲去:“爸,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只能得到一个因为饥饿晕倒在地的女儿。”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胡孜,正举起手还没敲下去,和目露饿光的杨格物隔空对视。
杨格物:“……温萧她在。”然后缩了回来。
胡孜是带着布料来做旗袍的。
一共五种布料,聚酯纤维的三块,另三块都是精细货,精纺羊绒和真丝。
这个年代,聚酯纤维面料刚刚兴起,国外已经有了花色十分多样且精致的面料,胡孜拿来的这几块,是小小的暗格子,色彩饱满,纤维表面还有些颗粒感。
胡孜兴致勃勃地摸着新料子:“听说啊,这种料子好洗好穿,不褪色不变形,比真丝好伺候呀,摸起来滑滑的,我看跟真丝差不多,这三块还是顶顶时髦的花色。”
温萧早就见过比这更高级的化纤面料,笑着说:“那还是真丝穿在身上舒服,这种化纤料子会有些闷,不过的确好打理,做旗袍就有点不够高档了。”
她一脸惊奇:“可是这几块,价格很贵嘛,我还以为更高档了。”
温萧点点头:“不过没关系,如果胡甄小姐想试试,我们一样做,就是可能不够贴身。”而且可惜了自家师父的手艺。
虽然脸上笑着,可心里在滴汗。
胡孜到底愿意相信她,便说:“可是这几块花色真好看呀,如果有这个花色的真丝做成旗袍一定也是好看的。”
温萧把料子搁在胡孜身上,伸长了手离远看,的确是适合大面积出现在身上的花色。
这时门又开了,拎着饭菜回来的杨瑞成推门见温萧有客人,便点了点头,往后房走去。
“师父,你看这块料子的花色,做短款无袖的款式,是不是也挺好?”温萧叫住他。
杨瑞成停住脚步,把挂在胸前的老花镜戴到鼻梁上,点点头:“可以可以,不乱,花色合适的。不过……这个料子不会贴身。”
温萧抬了抬眉,笑起来的眼睛像再说“看我说的对吧?”。
她灵机一动,拍了拍料子:“胡甄她要是信得过我,我就直接动手做,节省做稿子的时间。还有啊,这种类型的花色,你要是真喜欢,我们以后会做这样类型风格的真丝,到时候给你看样品。”
那天拍完电视台的节目,她跟柳赛飞和齐欢一起吃饭时,聊起真丝布料的设计。
对于天堂真丝厂来说,披肩和丝巾是饰品,最终走量的还得是真丝卷料。
但柳赛飞也有难处。
工艺美术本就和艺术是两个门类的东西,她缺素材,跑了服饰博物馆和金家渡之后,表示做不出好看衣服真不一定是设计师的锅,实在是现在的主流审美她接受不了,如果做追随者,那她不如早些放弃,省得设计出一些脏她眼睛的东西。
眼下这不就是最好的素材?
她脑子里立刻有了主意。
她拿出自己做的丝巾,打开给胡孜看:“我们不是收购了一家真丝厂嘛,到时候啊,给胡甄设计一款把她名字嵌在纹样里的料子,独一无二。东西好,贴上身就知道,这个丝巾你戴着玩。”
高端定制的旗袍,从面料开始定制的服务,想想就让她心潮澎湃啊。
胡孜笑着收下,拍了拍她的手,说:“那就交给你了。”
温萧想起来约翰的电话,抿唇一笑:“孜姐,我联系了Vogue杂志,把旗袍的材料寄了一些给他们……我只是想让他们下次写旗袍的时候,能写得更深入一点,他们想让我提供一些旗袍工艺的细节照片,胡甄这批料子做的时候,我能拍点照片吗?到时候她去那边拍电影,说不定还能有下次采访的机会。”
“没问题,这对她是好事。你是不知道,甄甄在国内虽然算个大明星,可出了这道国门啊,那啥都不算,也需要点曝光和宣传。”
胡孜当然了解Vogue在时尚圈的地位,能留个钩子,带来下一次采访,这还得感谢温萧。
临走前,她特意转身:“我就说你是她的福星!有空来家里玩嗷。”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敲了敲自己脑袋:“我说我好像有什么忘了,喏,刚好碰到安然,他那部《心尖宠爱》要开机了,这是给你的邀请函。好了好了,这下我真的要走了。”
最后定的片名叫《心尖宠爱》啊……
打开邀请函,称呼那里并排写着温萧杨格物小姐,诚挚邀请您参加本片的开机仪式。地址:海伦酒店二楼大厅,时间:1月10日,请着正装。
送走胡孜后,温萧马不停蹄地做了样品,打算下了班跑一趟柳赛飞家,把这些宝贵的素材尽快给她。
她剪了胡甄从国外带回来的这五块料子,加上前一次的五种面料,贴在空白笔记本上,每一种面料下面,写上来源和备注。
再把杨致知带回来的天堂真丝厂的库存面料,照葫芦画瓢一一贴好。
最后,加上手头唯一的一本Vogue。
**
S大家属院,柳赛飞家。
进了家属院,温萧问时途去万教授家需不需要提前预约,直接去会不会冒昧。
时途困惑:“去他们家干嘛……难道你要找老万告我状?最近也没有太不节制吧……”万骞真要骂起他来,他也没办法,只能受着。
温萧好气:这男妖精从实验室一出来,学术内容就被颜色废料给挤占CPU了,是吗?
于是没好气地拧了一下他后背,因为拧不起多少,更生气了。
她横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去找你老师?我是去找赛飞姐的谈工作的。”
拿辈分出来气气他,看你浪!
时途果然绷不住他那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好半天,问:“你叫师母什么?”
“赛飞姐啊,她让我这么叫她的。”
“行,她可真行,那我叫你……小姨?”
“哎,听起来怪刺激的。不过你休想我问我讨什么压岁钱!”
“这就刺激了?那要不晚上试试更刺激的?”
“……”
你就是狗!
两人斗着嘴,到了柳赛飞和万骞的家。
时途敲门,听到里面脚步声朝门这边过来,隔着门说:“老师,师母,是我时途。”
万骞打开门,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又看到时途背后的温萧,立刻放软了声音,“萧萧也来了?快进来坐。”
进门很是冷清,不见柳赛飞人,桌上摆着打开的餐盒,里面到菜已经没了热气。
时途:“老师,怎么今天吃食堂打的菜?师母不舒服没做饭吗?”
万骞苦着脸摇了摇手,伸手比划了一个把嘴拉链拉起来的动作,然后压低了声音:“别提了,沉迷创作,无法自拔,别说晚饭了,快连人都看不见了。”
时途了然的样子:哦,师母又开始创作了。
万骞顿觉苦不堪言:“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被人花言巧语迷了心智,天天把自己关起来搞什么设计,还说这是她的转型机会,巨款就在路上,我都快两天没回房间睡了。”
温萧:……
阿这,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花言巧语的人,就是在下呢。
时博士拉着她的手:“走吧,看到了吧,师母没时间见你的。”
温萧笑得有几分尴尬:“她会见我的。”指了指关着的房间门问万骞,“老师,她在这里是吗?”
万骞点点头,又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还是不拦着徒媳敲门了,大不了今天还是不回房。
温萧敲了几声,柳赛飞在里面怒喝:“说了别打扰我!”
时途和万骞对看了一眼,从各自脸上读出来:赶紧拉走。
温萧叹了口气,没想到柳赛飞沉浸起来,比自己更疯狂:“师母,是我温萧啊,我给你送材料来了……”
门突然打开,柳赛飞把她一把拽进门:“呀,我没吓着你吧,快进来快进来,给你看看我这两天的紧张。”
时途和万骞又对看了一眼,各自瞪大的眼睛里,都写着大大的困惑:谁来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来分钟后,温萧推开门,勾着柳赛飞的胳膊出来:“那你们快些吃吧,我跟时途也回去吃饭了。”
柳赛飞恢复了温婉和顺:“好,你放心,过年前肯定能出几个稿子。”
万骞十分不解:“夫人啊,你们俩,是在做什么?”
暴躁版柳赛飞又上线:“说了赚钱,你又不行!不说了!”
直到两人走到楼下,时途还是有些困惑。
他向来自负的推演能力,在今天这个场景下,好像丧失了解构分析的本能。
温萧背着手,走在前面。
月光清冷,照得她笑容多了几分狡黠。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简单来说就是,我和师母一起搞钱,我上次不是跟你提过一嘴嘛,难道你不信?”
时博士除了鼓掌,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
农历大年初一前的第八天,老城厢总店。
在进店门最显眼的位置,悄悄布置出了一个新的全透明展柜,银白色丝绒布上,摆上了一套新鲜出炉的饰品。
店员按照总部发来的设计图纸,在玻璃柜里贴了个红色的宣传贴,醒目地写着【老城厢-萧格联名品牌】
又在柜台背面贴了一张告示贴:【限量发售】
银白色丝绒布上,通体纯金的首饰显得格外细巧精致。
当软萌萌的小兔子造型,出现在在项链,耳钉,手链和戒指上,打破了金饰四平八稳的富贵风,进店的时刻就夺人眼球。
当天下午,宋巍办公室的电话爆了:
“宋总,我们的交情,总要给我留一套吧?”
“宋巍,我警告你哦,买不到那套兔子,我们绝交!”
“阿宋,你看阿姨也没找你帮过什么忙,这区区一套首饰,你终归能想办法帮我先留好的吧?”
“姓宋的,一句话,能不能搞定?”
宋巍:“……”
作者有话说:
宋巍:当时我害怕极了。
第53章 卷王
别说宋巍了, 老城厢上上下下几百号员工,都接到了平时不露面的各路神仙电话,主题不约而同地统一:那个新首饰, 能不能帮忙买一套。
这年头的金饰按金价卖,普遍还要带个工费。
员工内购是可以免工费的, 但联名这套饰品, 温萧建议都按一口价定, 并没有分拆金价和工费出来。
往常老城厢员工接到帮忙内购的电话,通常第一个请求是“帮忙免个工费啊”, 今天的不同寻常,变成了“还有货吗?”。
是的, 不求特价, 只求有货。
宋巍对第一批生肖首饰的销量预估并不乐观, 只给生产部门下了一千套的生产订单。
一个上午过去,生产部和业务部两个部门的负责人闹得不可开交, 各自甩锅。
“我们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好卖的设计, 怎么不多做点?不知道春节是旺季吗?多大年纪了, 没点经验?”
“这锅我不背,你去找宋总,我哪敢随随便便调整他定的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