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店的账可是她在做的!
杨瑞成扶着眼镜腿:“就今年再给一次压岁钱,格物也有,给你们俩的数是一样的。分红没算错,这个月到今天已经结账了十件旗袍,胡甄给的最多,按四成可不就是这些,师父没算错,不信你数。”
温萧打开红包,居然真的有零有整。
算下来,红包足足给了五百块。
她抬头看着师父,欲言又止。
杨瑞成摆手:“收下收下!今年我们店整体做得这么好,你功不可没!这家店以后的发展,都要靠你了。师父啊,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收下了你这个徒弟,那个……你说的旗袍成衣的路子,可以试试,师父老了,眼光也看不准了。以后,你们三兄妹商量着干就行。”
自从杨致知开始认真跑真丝厂业务以后,带回来的消息多了,他看过其他省份的铁饭碗工人纷纷下岗,加上吴琳那样稳当的单位都养不起闲人。
杨瑞成知道,时代变了,世界也变了。
曾经在他看来那些亘古不变的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再不跟着时代走,往轻里说以后饭不那么容易吃,往重里说,这旗袍的手艺,可能很快面临断层。
温萧收下了红包。
她把杨格物喊下来,把媒介公司的计划跟父女俩先说了个大概。
这个业务如果真能跑起来,虽然是钟欣兰操心为主,可或多或少总要占用她的时间,加上她这么迫切想要吃这块蛋糕,也不是私心,她希望尽快能赚出做旗袍成衣的钱来。
所以,她不会瞒着他们。
杨瑞成感慨地点点头:“丫头,师父没别的门路,回头我把我那几个官太太的资料,整理出来给你。”
杨格物拍着胸脯说:“萧萧,我别的没有,纨绔子弟和富家千金认识的不少,我都留意着,看哪家家里的生意需要做广告。”
还没等她第二波宣讲,父女俩齐刷刷把自己的资源亮了出来。
温萧有些意外,一一应了下来。只不过,当务之急需要先找钟欣兰说的那两个业务员。
她找到李太太的名片,拨通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语气冷硬似乎正在吵架。
当温萧报出李太太本名后,那一头才和颜悦色起来,让她稍等。
不久,李太太的声音从听筒传了起来,一听是温萧,声音里带了一分雀跃:“哎呀,温小姐怎么有空打给我!”
温萧不想寒暄推拉,便直截了当地说:“李太太,上回你说,L县那边有工厂需要解决一些问题嘛,我朋友开了个公司,需要找头脑活络,熟悉各个厂商的业务员,就是一点,人品要好,你要是有这样的员工,介绍给我?”
李太太捧着听筒,连连拍掌:“有有有,别的不好说,人品都一等一好,对纺织厂都熟,嘴巴活络,什么时候联系你?”
温萧觉得来不及动身前面试,便说初十以后,等她联系。
挂了电话,她又上楼去找吴琳,把事情同样托付了一遍。
吴琳自从拿了买断后,几乎每天都有工友找她哭诉,做了几天情绪垃圾桶,负面情绪正要爆表,听温萧说话,才觉舒坦。
当下激动地说:“萧萧你放心,我找最吃苦,最会跑业务的人给你选。”
温萧说的对,一个行业干不下去,总有另一个行业的饭吃。
她要用实际行动,给那些下岗的姐妹看看,下岗怎么了?说不定是暴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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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时家。
时途从万骞那拿了一个二十八寸的大行李箱,擦干净了之后,开始往里放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考虑温萧的嘴挑剔,又塞了几包榨菜进去。
温萧怕冷,从被子里只露出颗脑袋,还在为媒体采购公司的业务员人选操心。
时途看她皱着眉头,便问:“还在愁什么?英文吗?不用担心,大胆地讲,你出去了以后就会发现,人家英语不如我们的,照样讲,只要胆子大。”
温萧看着天花板,闷闷不乐:“说得跟你去过一样!”
他的手停了片刻,扯了扯嘴角笑:“还真去过一次,别愁了,业务员我让鲍博和乔森都去物色了,他们俩家里都是经商的,人脉广,再说其实真正该急的,是节目的排期,国内现在还刚起步,广告资源都不贵,我们可以按节目买断下来,到时候卖不掉就放你们首饰的,旗袍的,还有真丝披肩的广告,不亏。”
“你怎么逮着师弟的羊毛使劲薅啊!”温萧终于打了个哈欠。
听到她的哈欠声,时途从善如流地把箱子合起来,脱了外套躺进被窝:“我们这回过去,买件婚纱回来?还是你想穿旗袍?嗯,还是穿旗袍吧,一场婚礼,你换它五六套,做个活广告。”
他把已经开始迷糊的媳妇儿抱进怀里,小声说:“还得多买点好东西,我爱看你情不自禁的样子。”
意识朦胧间,温萧只记得自己没什么力度地往他身上拧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很快便又像夏日荷叶上的水珠,被颠过来又颠过去,彻底迷失在汪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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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温萧还是打通了电视台的电话:“齐欢,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找你商量个事。”
不管是拉她入伙,还是让她推荐别人,都得开诚布公跟她聊聊。
没成想那一头,齐欢尖叫起来:“温萧,就刚刚,我们那档《国粹》过了排期了!年初三八点黄金档!我开心疯了!你快来,我们头要请你吃饭。”
一旁的王田亮听齐欢成功把温萧给约出来,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今天食堂小炒,随便点,都算我的!”
他,S大新闻系第一美男,括号才子,终于有了领导钦点提前排档的节目,身上的才华像怀胎足月的肚子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可偏偏有人就是非要纠偏。
江平抱着圆溜溜的肚子,凉凉说:“亮子,你有这种资源怎么不好好用啊,藏着掖着傻啊你!”
“你知道上头这位为什么突然点你们节目吗?那是因为昨天晚上人家央台的《霓裳》,有大明星当场说,她定做旗袍的店在S市,还被市台给采访了呢!人家央台的编导,没别的爱好,就爱穿漂亮衣服,这不,一个电话就打给我们上头这位了!”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们,明天开始我要尝试加更,请大家继续支持哦~
接档文的文案文名我还要改,啊……存稿了存稿了
第57章 三十
这顿饭终究还是温萧请客在S台旁边的江畔人家吃。
她毕竟是来挖墙脚的, 不好明目张胆在人家小食堂就这么开摆。
王田亮坐了十年冷板凳,经历过没人带栏目,选题报不上, 节目午夜场,诸如此类惨绝人寰的悲催故事。
八点档还从来没上过。
新闻圈子里, 流传过这么一句顺口溜:一流记者炒外汇, 二流记者拉关系, 三流记者拿红包,四流记者写外稿, 五流记者写本报。
他混了十年,还是末流。
王·末流·田亮一脸傻笑, 齐欢也笑盈盈的, 要说王田亮坐冷板凳, 那她更是又冷又菜。
温萧笑着说:“可是节目做好了就会播的嘛,这不是本来就顺理成章的事,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开心?”
齐欢看了一眼王田亮, 正了正神色:“可不是呢, 温萧,你是不知道,其他台我不清楚, 但S台领导为了提高人均产能, 每个项目组要赛马的,黄金时段就这么多, 我们的节目做好了也得拼得过别人才能上啊。”
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电视台做栏目的, 可比做记者还难, 除了内容产出, 还要抢资源。
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一动。
这时候菜上齐了,温萧举起可乐杯:“先预祝我们《国粹》这个栏目能够收视长虹,然后我呢,代表师父感谢你们选中我们旗袍店,给我们做了个广告。”
王田亮一手拍着胸脯,一手举起杯子,声音微微颤抖:“说什么谢不谢的,真要谢还是该我们谢你才对。要不是因为有人帮你在央台做广告,我们台长哪能点兵点将点到我们节目,还蹭着人家的播出时间,好攒一波热度呢!”
温萧呆住:“这……”
齐欢拉了拉王田亮,对温萧说:“亮哥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可能是胡甄在央台录节目的时候……提到了旗袍店,然后巧不巧的,那台节目的编导是从S市台出去的,一个电话就打过来让我们台长找到旗袍店,刚好台长助理在排节目单,就说这旗袍店我们也刚拍了,于是……”
原来背后是因为胡甄。
想起她给的大红包,和拍旗袍照片那天说的话,温萧心里一热。
她笑:“原来是这样,那天她是说要去央台给我做广告,没想到还真做了。”
齐欢一脸惊奇:“温萧,你怎么能跟胡甄做成朋友的?都说女明星很难相处,人家居然能给你主动宣传,这次别说你了,我们都占了她的光。”
跟着王田亮扑穿地心的齐欢,心有戚戚焉。
温萧没直接回答。
中午时间不多,她也不再迂回,把自己打算按节目买断广告版面的打算说给两人听。
“你们台的广告,可以这样卖吗?我打算按周期,根据你们的节目排期,买断固定时段的广告,再转卖给厂商。”
王田亮沉吟了会:“具体我问问陈旻。”
他可以预见,那厮一定会阴阳怪气。
温萧问:“广告部的规矩,你们给我讲讲。”
是需要回扣?还是需要搭售?
既然要做这个生意,她总要心里有个数。
王田亮想起陈旻那厮的腔调,不由得有些气闷,瓮声说:“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有什么规矩?现在台里刚把这一块业务单独拿出来,从上到下也就一个光杆司令,能有什么规矩。”
温萧听着眼睛都亮了,没有规矩,那就是最好的规矩。
“能帮我约他谈谈吗?”
王田亮吃人嘴软,小声提醒:“这人眼里只有钱,抛弃新闻理想,崇尚金钱万岁。”
在中午之前,如果告诉他这顿饭最后的目的是为了请陈旻,他再想捧关系户,都不来。
这王八蛋当年怎么说的?
生为新闻人,誓死捍卫新闻的尊严。
一毕业进了台,转身就开始拉关系,给各种厂家找门路。
唯利是图啊,这可怎么办?
温萧两辈子没跟油腻商人打过交道,心里没有底。
齐欢看了看一脸便秘的王田亮,和情绪复杂的温萧,咽了口口水:“陈旻那里,要不我来搞定吧。他妹妹学画画打算参加美术高考,正求我给她做家教,要不我答应了,顺便套套需求?我亮哥,跟陈旻是两路人,出面不方便。”
王田亮哼了声;“赚钱是重要,可没有好的节目,广告也不值钱。”
这是他死也要干内容的理由!
“说得好!”温萧拍手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向往月亮的,不能光低头捡六便士。这个媒体公司,我们做来也是为了理想准备资金的,没有好的原创内容,钱总归赚不到的。我们老话说的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文艺男青年王田亮刚才还把她定义为陈旻一路人,听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一看时间不早,他敲了敲桌子,让齐欢继续陪温萧吃饭,自己要赶回台里,去把排期敲定下来。
这正合温萧的意。
她直截了当地说:“齐欢,S台广告要往外卖,这里利润空间很大,我需要你帮我。帮我提前了解具体每一期的节目排期,我来选节目买,你看行不行?”
齐欢点点头:“这没什么,小事一桩而已。”
节目的排期,这在电视台内部不算什么多机密的事,每次排完的节目,都会公示出来的,再迟一点,《每日电视报》上,每个市民都能看到。
温萧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简单了。
一旦广告开始批量按竞价的方式往外卖,节目排期就会成为香饽饽,但她想的是,什么业务发展的过程都有困难,等碰到了再想办法。
短期内,节目本身和排期,就是竞价的基础。
齐欢如果愿意长期合作,她会把她交给钟欣兰培养,对接媒体的那个岗位,本身做过内容,了解媒体内部运作的模式,是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要求。
如果,她只想安安静静做记者,那温萧也尊重她的志向。
温萧:“齐欢,我是说如果,这个业务挺赚钱,我们公司以后也不光只做S台这几个节目,可能会有央台,和隔壁市台的广告,都买下来。我需要你这样懂内容,也懂电视台运营的人合伙,你愿不愿意考虑加入?”
齐欢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事。
她喜欢站在摄影机前面的感觉,就放弃画了十多年的画去了电视台,做了一年,女记者的光环早就褪得差不多了。
说穿了,她是个毫无生活压力,随性而为的人。
那些成功学,没有办法激励到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天她突然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她老老实实说:“温萧,我不敢答应你,我这人对挣钱没什么太大想法,佣金什么的,你也别给我,我就纯粹是给你帮忙,行吗?不过我觉得你要真想做这件事,为什么不拉胡甄入伙呢?她要是出面,电视台多好说话啊。”
温萧心里微微一动,但把想法压下去,还是先跟齐欢先把眼前的事情谈了。
既然她不要佣金,温萧就先把包里准备好的钱当做定金推给她:“那我不跟你客气了。你们电视台什么时候开始卖,你今天帮忙打听打听,我要买这两部电视剧前中后的贴片广告,这钱你留着备用,需要的话当定金,合同等我出差回来签。”
她把纸条递过去,齐欢一看,《渴望》和《义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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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台,《霓裳》拍摄现场。
《霓裳》节目是央台的看家节目,以服装设计为看点,每年一个冠军,已经连续火了五年。
节目编排上,每两周一期,二十四期比赛,正好年初开赛,年末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