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准嗯一声:“带了,就在口袋里。”
小洋房的钥匙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保存着,这次也是早就想过要提早结束项目来绍兴,自然不会遗漏。
宁溪从口袋翻了下,果然找到一串钥匙。
“我来开!”
她也好久没来了,也不知道小洋房变成什么样了。
霍准由着她去折腾。
小洋房在旧社会算是新派建筑,但大门却没有采用高大的铁艺大门,而是依旧采用木门,不过宁溪这些年了解的多了,知道这木头是黄楠木,价格不菲,只不过经受多年风雨侵袭,看着有些老旧了。
木门外面是篆刻着吉祥花纹的铜环和铜锁,都是上了年头的器物。
也亏得小镇一向太平,邻里邻舍也都认识,霍家还专门安了监控,时不时还会让人过来看一看,要不然小洋房一直没人住,恐怕早就被小偷洗劫一空了。
黑瓦白墙。
有爬山虎和牵牛花从墙上攀延而出。
推开门。
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场景。
这么多年过去,小洋房一直都没什么变化,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片石榴树。现在正值石榴成熟季,十几个硕大又鲜红的石榴就在枝头挂着,份量重的就连藤枝都被压着往下坠。
石桌、石椅、石榴树,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霍准站在她身后,也看到了院子里的场景。
这一瞬间。
他也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宁溪的场景,想到跟她在院子里补课、她被太阳照得昏昏欲睡,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夏天擦着他们的脚走过,躲在桌子底下乘凉,外婆则在不远处戴着老花镜绣花。
低头看身边的宁溪,霍准眉眼柔和,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散去了不少,只有声音还稍有些沙哑:“进去吧。”
宁溪点点头,等霍准提着行李箱进去,她把身后的大门关上后问霍准:“还挺干净的,是提前让人打扫了吗?”
“嗯。”
霍准回答了宁溪的话:“让顾奶奶过来简单收拾了下。”
顾奶奶就是以前照顾林奶奶的人。
不会说话,但手脚很勤快,为人也很慈祥。
这几年宁溪从外面回来,偶尔也会在路上碰见她,顾奶奶还记得她,有时候看到她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拿一把吃的放在她的手里,然后摸一摸她的头。
“下次买点东西给顾奶奶送过去吧。”宁溪跟霍准提议。
顾奶奶没结婚,也没儿女,只有一个捡来的孙子,宁溪记得还在上高中。
霍准其实也早有打算,尤其外婆知道他这次要回绍兴,特地打电话叮嘱过他,让他有空就去看看顾奶奶过得怎么样。
当年他们不在外婆身边的时候,全靠顾奶奶陪着她。
当然――
他忽然回头。
宁溪就跟在他后面,忽然看到霍准回头,她笑着蹦Q过去,挽住他的胳膊,仰着头问他:“等我呢?”
霍准轻轻嗯了一声。
顺势握住宁溪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还有她。
霍准以前从来不相信缘分这一说,可有时候看着宁溪,他也不得不感慨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如果当初宁溪没有及时出现救了外婆,他压根不会来绍兴读书,那么他跟宁溪自然也就不会相遇,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如果他没有遇见宁溪……
霍准蹙眉,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
“怎么了?”宁溪问他。
霍准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事,去开门吧。”握着她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
没有如果。
他们注定会相遇。
宁溪答应着打开门,顾奶奶打扫的很干净,一楼客厅的餐桌上还放着鲜花和洗干净的水果。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上,看着霍准风尘碌碌的样子,宁溪跟他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去烧壶水。”
霍准点点头,他昨天在高铁折腾了一晚上,以他洁癖的程度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拿着行李箱往楼上走。
宁溪目送霍准上楼后去厨房烧水,又把家里的窗子都打开了。
太久没住人,家里有股淡淡的霉味。
通风之后才好些。
水烧开后。
宁溪先倒进凉水壶里凉着,免得待会太烫不好入口。
余光瞥见霍准的风衣还在沙发上放着,宁溪正想把它挂起来就摸到口袋里还有东西,翻了一下才发现是两张高铁票,终于知道霍准是怎么来的了,看到上面的无座两字,还有车程的时间,宁溪心里就有些酸酸的。
国庆假期的高铁堪比春运。
怪不得他的衣服和裤子会皱成那样。
宁溪压着心里的酸意,把高铁票重新放进风衣口袋往楼上走。二楼一直都只有霍准一个人住,卧室、书房、休闲室、卫生间……卧室门开着,卫生间那则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宁溪直接去了卫生间,从后面抱住霍准的腰。
霍准还在吹头发。
突然被人抱住,霍准顿了下,把吹风机关掉声音,他回头问宁溪:“怎么了?”
宁溪摇摇头,她心里还有些酸,又不想让他知道,索性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闷着嗓音说话:“想你了。”
霍准听到这话,唇角不由向上轻扯。
他心情愉快,没再多问,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头发还湿哒哒的,霍准重新打开吹风机,另一只手则握着宁溪放在他腰上的手,等吹得差不多了,霍准关掉吹风机,转身双手抱住宁溪的腰,低眸看着她问:“下午有事吗?”
宁溪摇头。
她这几天就闲人一个,每天不是在家陪爸妈就是探店画画回家吃饭。
霍准摸着她披在身后的头发:“那陪我睡会?”
话音刚落就听到宁溪轻轻啊了一声,与他眼神相触立刻收回目光,脸都红了,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最近不是安全期……你带了吗?”
这里可不是北京。
左邻右舍都是认识的。
保不准就连送外卖的也都是认识的。
她可不想
外卖买那个东西……
宁溪心里正纠结着该怎么办,要么就像上次那样用手给人解决算了,额头忽然被人轻轻弹了下,紧跟着头顶传来霍准的闷笑声:“宁小姐,我只是想单纯的睡个午觉,你都想哪去了?”
宁溪刚才还犹豫不决的脸霎时变得通红起来,一路从脸红到脖子,她就站在镜子面前,能够清晰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连耳朵都红了,她不好意思想往外跑,被霍准笑着伸手抱住腰,轻轻一使劲,她整个人就又重新靠了回去。
脊背贴在霍准劲瘦有力的胸膛上。
她透过镜子能够看到霍准俯身,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垂低笑着说:“当然,要是我们大小姐有需要,我也是很愿意为你效劳的。”
说得好像她很饥渴一样。
虽然这次的确是她误会了,但谁让他以前……宁溪又羞又愤,回头瞪他:“我才没这个需要!”眼见霍准薄唇微张,不用想也能知道他要说什么,宁溪不等他开口就赶忙说道:“不许胡说!”
霍准挑眉。
看宁溪鼓着脸颊看着他,失笑。
半晌他抬手摸了摸宁溪的头:“行,不说。”倒是真的没再说那些会让某人面红耳臊的话,只是看着宁溪问,“那宁小姐现在能陪我睡个午觉吗?”
“行吧。”
宁溪像是女王首肯一般点了点头:“陪你睡会就睡会吧。”把霍准逗得闷笑不止,被宁溪瞪了一眼才收敛一些,但眉梢眼角依旧藏着笑意。
卧室的床单和被套都是新换上的。
晒过不久。
闻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
自打分开以后。
宁溪就再没来过小洋房,就算来,也只是隔着围墙远远看上一眼,更不用说进霍准的卧室了。
和记忆中相差不大,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些他高中时候用过的工具书。几乎每一样东西,宁溪都知道它的用途和曾经摆放的位置,就连四件套也是霍准最喜欢的灰色系。
没在这个时候去回忆这些往事。
等霍准拉上窗帘,宁溪就陪人先上了床,几乎是刚上床,她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依旧是熟悉的拦腰抱,肩膀上抵着某人的下巴。
刚刚洗过澡,霍准的身上热乎乎的,还夹杂着一些氤氲的湿气。
“宝宝。”
耳边传来霍准低哑的呢喃声。
宁溪的耳朵被他这么近距离贴着,早就烫得不成样子了。
没躲。
她轻轻嗯声。
“午安。”
霍准贴着她的耳朵说,声音都显出几分困顿了。
宁溪在他怀里转身,跟他面对着面,看着他浓黑又疲惫的双眸,她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才说:“午安。”
霍准如愿闭上了眼睛。
抱着她的手倒是一点都没松开,反而越缠越紧。
宁溪以前看那些恋人睡觉的姿势,总忍不住去想,这样睡觉难道不难受吗?现在自己亲身体验才发现这样的“难受”对恋人而言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和甜蜜。
霍准是真的困了。
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宁溪倒是一点都不困,她这几天每天吃饱睡足,连午觉都不用睡。
百无聊赖。
索性静静看着面前的霍准,小洋房的窗帘到底有些年头了,遮光性没那么强,即使拉着,宁溪也可以透过那微弱的光清晰看到霍准的脸,不敢动,怕吵到霍准睡觉,宁溪于是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开始数霍准的睫毛。
数着数着,还有点心生嫉妒。
“睫毛怎么这么长啊。”比她还长。
又过了一会。
宁溪大概是觉得无聊,又或许是因为霍准在她身边,她也渐渐有些犯困了。
*
宁溪先醒。
她醒来的时候差不多三点不到。
霍准还在睡。
没再像入睡的时候那样死死抱着她,但手依旧执拗地握着她的手,宁溪想上厕所,小心翼翼松开霍准的手后放轻动作下了床。
方便完就没再上床了。
她把霍准带来的衣服一件件挂好,省得回头要穿的时候皱着,又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下,看霍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宁溪拿着手机先下了楼。
等霍准醒来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足足睡了四个小时,霍准终于觉得舒坦了不少,习惯性伸手想把宁溪抱进怀里,可手往前伸,却没碰到宁溪。
霍准皱着眉睁开眼。
连困意都没缓,他直接掀开被子下床。
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拨了宁溪的电话出去,听到铃声从底下传上来,霍准一顿,顺手拉开窗帘就看到宁溪盘着头发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石榴,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个玻璃碗,里面全是鲜红欲滴的石榴。
忽然就想到高中那会宁溪也是这样给他剥石榴吃。
那会他们还没在一起。
她就已经习惯对他好了。
电话还没挂掉。
宁溪不知道是霍准打的,一边擦着手一边去拿手机。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联系人才疑惑地咦了一声,像是感觉到什么,她抬头,正好就看到了站在窗后面看她的霍准。
脸上的疑惑霎时被笑容所取代。
宁溪索性当着霍准的面接通了电话:“大少爷,下来吃石榴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霍准轻笑一声,脸上也逐渐被笑容所取代,他轻轻嗯声,看着院子里的宁溪,拿着电话跟她说道:“来了。”!
第55章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霍准下楼前还是把家居服先给换了。
行李箱里的衣服都被宁溪放到了衣柜里面,原本起褶的地方也都被她找熨烫机烫平整了,几件衣服齐齐整整挂在里面,霍准没细挑,他向来懒得费这些心思在挑衣服上面,衣柜最多的就是白衬衫,有时候嫌麻烦,一件衣服直接买个五、六件也是常有的事。
随手挑了一件白衬衫,配了一条卡其色休闲裤。
霍准系着扣子踩着阶梯下楼。
宁溪还在院子里剥石榴,手机放着最近流行的轻缓歌曲,她一边低头剥着石榴,一边不时哼上一两句,心情悠闲自在。
听到脚步声。
宁溪抬头,恰好看到霍准穿着白衬衫朝她款款走来。
即使朝夕相处,宁溪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沉溺于霍准的美色之下,尤其他正穿过石榴树向他走来。
石榴花过了花期,早就谢了。
可石榴长得正好,沉甸甸红艳艳的坠在树上,他脚步轻缓从那边过来,穿树拂叶、眉眼漆黑,一如初见时候的模样。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向她走来。
直到阴影立于她的面前,宁溪方才缓过神。
头顶传来霍准的揶揄:“看傻了?”
难得宁溪没有反驳,反而仰着头看着他,神态认真点了点头:“看傻了。”
倒是让霍准哑口无言,最后弯着眼睛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跟她一同坐在可以容纳两个成人大小的藤椅上。
从宁溪手里接过还没剥完的石榴,现在的霍准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连石榴都懒得剥的大少爷了,他修长的手指剥着还剩一半的石榴,很快白皙的手指就染上了鲜艳欲滴的汁水。
宁溪在一旁看着,觉得稀罕,忍不住笑:“你以前宁可不吃也不肯剥,每次家里的石榴成熟了,不是林奶奶剥给你吃,就是我剥给你吃。”
说完还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漂亮的杏眸跟着移到霍准的脸上:“某人那个时候还真是会使唤人啊。”
霍准听她语调,笑着撇过头看宁溪:“翻旧账呢?”
拿起一旁的勺子盛了满满一勺喂到宁溪的嘴边,笑哄道:“那以后你来使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