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母看着她笑:“你那会那个状态,我跟你爸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谈恋爱是早就知道的事。
不过跟霍准谈恋爱,倒是她最近才摸索出来的。
没想到还真是小霍。
“爸爸也知道?”
宁溪更加惊讶了。
虽然早就知道爸妈对她十分宽宥,从小就没怎么约束过她,无论是成绩还是爱好,都由着她自己来,但宁溪没想到以她爸爸那个老古板的性子居然会明知道她高中谈恋爱还不说。
宁母点了点头。
听宁溪小声问“那你们那会怎么没问我啊”,宁母看着她笑道:“最开始我跟你爸也纠结过,怕你青春期碰到坏男孩吃亏,但我们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你那会每天都挺高兴的,学习也比以前更加努力,也没学什么不好的,也就随你去了。”
“不问你,最开始是怕你知道反而尴尬,想着等你高考结束要是跟那个男孩子还在一起就把人喊到家里看看。”
“后来……”
后来为什么不问?
宁溪已然清楚,肯定是后来发现她状态不对,怕她难过,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原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想到爸妈早就知道了,更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责怪她早恋,还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并且一直包容着让她随心所欲的成长。
宁溪心里忽然有些软也有些酸。
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把脸埋在了宁母的肩膀上,轻轻抽了抽鼻子。
宁母抬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平时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人,这会眉眼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安抚她波动的情绪:“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不喜欢小霍,爸妈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的选择,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都会喜欢。”
宁溪胸腔里的那股酸涩更浓了,她又轻轻抽了抽鼻子,然后在宁母的肩膀上抬起脸,看着她哽咽道:“您都要把我弄哭了。”
“怎么那么容易哭呀?”宁母笑她,“回头小霍没事,你倒是红了眼睛,弄得我好像是恶婆婆一样。”
“我今天招待的不是女婿吗?”
宁溪被她逗笑。
听宁母问她有没有见过霍准的家人,他家人如何,宁溪都回了。
就是涉及霍准的家庭,宁溪一时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不过想想他们家也不靠霍家做什么,也不必束手束脚的,就像她爸书房挂着的那副字“内正其心,外正其容”,做人只要自己守得住自己的心就好,不用太在意外部的环境和言论。
红烧鲫鱼已经好了。
宁母揭开锅,扑面而来的香气立刻笼盖了整个厨房。
宁溪中午就没怎么吃,这会到了饭点,被香气熏得肚子咕咕叫,她脸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嘴里直念着:“好香啊。”
好想先尝一口。
宁母看她这副馋样,笑着埋汰她:“今天可不能给你先尝,回头没了卖相,你让人小霍怎么吃?”说完就打发宁溪去喊书房那两位老少爷们吃饭。
宁溪答应着去喊人。
要出去的时候想到什么,停步喊人:“妈妈。”
“嗯?”
宁母正在盛鱼,听到声音回过头:“怎么了?”
宁溪看着她轻声说道:“当初是我提议分开的,您和爸爸别怪霍准。”
是怕他们误会霍准,回头相处起来有芥蒂。
宁母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都过去了,谁提的都不耽误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别想那么多,我跟你爸心里有数。”
宁溪听她说的这些话,心里不禁又有些发酸,更多的则是感动,她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抱了抱宁母。
“谢谢妈妈。”
宁母笑着嗔她:“爱哭鬼,快出去吧。”
宁溪点点头,抹了下眼睛往外面走。
没立刻去书房,怕爸爸和霍准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转道先去了一趟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下,伸手按在腮帮子上往上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重新挂起笑容,这才放心地朝书房那边走。
靠近书房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怕她爸没给霍准好脸色,怕霍准受欺负,但敲开门,里面的场景却跟她想的截然不同。
――霍准跟她爸正在下棋。
看到她出现。
宁父先抬头问她:“吃饭了?”
宁溪啊一声,点点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对,吃饭了。”
宁父也没多说,轻轻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棋放到一旁后站起身,走到霍准身边的时候倒是又开口说了一句:“吃完饭,我们继续。”
霍准笑着应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宁溪站在门边,看她爸进厨房帮忙,立刻拉住霍准的胳膊压着嗓音问他:“我爸没为难你?”
霍准安抚她:“叔叔对我挺好的。”
宁溪目露狐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见霍准一脸坦然且从容的模样,又好像的确没怎么被为难的样子。
不过他这个人就算被为难也是这副样子。
“宝宝、小霍,吃饭了。”客厅传来宁母的声音。
宁溪顾不上再想,忙答应了一声:“哎,来了!”原本想牵着霍准一起往餐厅那边走,可从厨房出来的宁父像是感觉到什么,他手里还端着菜,藏在镜片后面的那双清锐目光却淡淡扫了过来。
正好落在他们还没牵在一起的手上。
宁溪被他看得立刻怂得脊背微僵,收回了手,还掩耳盗铃般藏在了自己身后。
霍准自然也看见了,难得规规矩矩,一句话都没说,两个人就像是被教导主任看着的学生,一步步朝餐桌那边走。
倒是比以前在学校还要规矩。
方桌。
正好四个位置。
宁父已经在主位入座。
还剩左右两边和对面的一个位置。
宁溪自然而然地在他右手边入座,这是她平时的位置,正想招呼霍准在旁边坐下,就见霍准坐到了她对面,也就是宁父的左手边。
还没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宁溪疑惑地看了霍准一眼,余光瞥见她爸眼里的满意,倒是明白过来霍准的用意,索性也闭了嘴。
宁母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
霍准起身要帮忙,被宁母笑呵呵拦住:“小霍,你坐,就当在自己家,别拘束
。”
宁父听到这话又不大满意了,皱着眉,轻咳一声。
宁母瞥他一眼。
当着孩子的面倒是没说他,只是看着霍准又笑着说了一句:“今天事出突然,家里也没什么菜,小霍你别介意,等明天再来家里,阿姨去菜市场多买点菜,你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
“是我冒昧打扰。”
“叔叔阿姨别怪我唐突才好。”霍准态度温和,说话礼貌谦逊,“而且您准备得已经很丰盛了,这是我这几天吃过最丰盛的一餐。”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
――宁母也一样。
自己的未来女婿工作出挑、长得出色,最要紧的是嘴巴也甜,宁母实在想不出理由不喜欢霍准。她也知道霍准这阵子去津市出差了,人在外面吃的自然不会多好,宁母看他清瘦的样子,忙心疼道:“喜欢就多吃点。”
她坐在宁父的对面给霍准夹菜,想起什么又多问了一句:“溪溪不是说你要忙到国庆结束吗?怎么现在过来了?项目谈好了?”
霍准一边跟宁母道谢,一边回答她的问题:“谈好了,正好还剩下两天时间,就想过来探望下您和叔叔。”
“跑来跑去多辛苦啊。”
“我跟你叔叔不要紧的,你有空再来也行啊。”
话是这么说,但宁母心里是高兴的,这样特地跑过来也代表着他看重溪溪和他们家。笑容在心里藏着,面上还是关切,继续跟人聊家常:“怎么过来的?这个时间,车票都不好买吧。”
霍准没说自己过来有多坎坷,只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还好。”可他不说,宁溪却舍不得他一路辛苦还无人知晓,她放下筷子开口道:“什么还好啊,这个时间机票买不到,他是买了站票从津市一路过来的。”
“光高铁上就站了八个小时,路上还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
绍兴跟津市直达的只有绿皮火车,还要20多个小时,霍准是先买了津市到杭州的车票,再从杭州到绍兴。
然后再从绍兴一路坐车过来找她。
宁溪只要想到他拖着行李一路过来找她,心里就有些酸酸的。
霍准没想到宁溪会知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起今天中午她走进卫生间抱住他的情形,倒是明白是因为什么了。
宁母却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趟过来这么辛苦,皱着眉说霍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什么时候不能过来?买不到票以后再来也行啊。”
语气关切还有嗔怪。
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拼命给霍准夹菜。
如果刚才看霍准是看未来女婿的心情,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把霍准当半个儿子看了,满脸心疼,宁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催促道:“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宁父虽然没像宁母这样。
但看向霍准的目光也明显变得温和了许多,还主动给他盛了一碗面前的汤。
霍准诧异。
看了宁父一眼,跟人道谢:“多谢叔叔。”
宁父没多说,点点头,声音还是淡淡的:“吃饭吧。”
吃完饭。
宁溪跟宁母在厨房收拾碗筷。
霍准跟宁父则在客厅喝茶说话,用的是霍准之前买给宁父的那套紫砂壶茶具,看宁父要煮茶,霍准主动开口:“叔叔,我来吧。”
宁父看他一眼,收回手。
洗茶、投茶、煮茶再出汤……这些步骤,霍准做得既自如又熟练。
“现在年轻人爱喝茶的不多。”宁父开口。
霍准笑:“家里长辈喜欢喝茶,我耳濡目染也就喜欢上了。”
宁父听到这话倒是很浅的笑了下:“跟我家溪溪一样,打小看着我喝茶,字还没认多少的年纪倒是知道不少茶的品类了,不过她跟她妈一样,不喜欢这些苦涩的茶,而是喜欢那些花茶,现在又开始折腾什么奶茶、水果茶。”
宁父说着摇了摇头,嘴角却还上扬着。
霍准在心里思忖着宁父的话。
他刚才跟宁溪说宁父没为难他,并非宽慰她。
宁父看着严肃,但并不会无故苛责人,但在书房那么长的时间里,宁父也没跟他聊什么,只是问他会不会下棋,现在主动和他聊这些,倒是有“破冰”的意思。
果然没过一会,宁父就主动开口说道:“你们小年轻谈恋爱,我们做家长的也不想多管,但你今天既然登门,想来也不是只想谈个恋爱,那么我也就多问你几句。”
霍准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他不怕宁叔叔问,就怕他不肯问。
他放下茶杯、端正身子:“您问。”
宁父手握茶杯问他:“溪溪说你是在国企上班,是哪个国企?具体做什么?”
霍准倒是不知道宁溪是这么介绍他的,蓦地想起当初许川帮他介绍给那位李阿姨的时候,用的好像就是国企的名义,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倒是一点都没露,还是端端正正的晚辈面对长辈时的谦逊模样:“我在航天一院战术武器事业部上班,现在主要研究新型武器。”
宁父听他说完,微愣。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国企是这样的国企。
宁父当年也是理工出身,也想过报效国家,可惜成绩不够,没办法进去,这么多年待在这个小镇,他对现状十分满足,妻子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初恋、女儿又乖巧,但偶尔他也会想起年少时的梦。
他知道霍准厉害,当年的高考状元,在他之前之后他们这边都没出过高考状元,何况他那个分数几乎近十年都没人能超过。
宁父教的是初中部,跟霍准不是一个学校,但也知道他在学校的成绩斐然,现在又进了一院战武这样的地方,更是前途无量。
说一句国家栋梁也不为过。
宁父也并非苛责之人,他跟宁母一样,只希望宁溪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又喜欢她的人,只不过为人父对女儿未来的伴侣总是难免要严苛一些。
可面对霍准――
他这一份严苛竟然也没了用武之地。
未来女婿无论人品相貌还是工作学业都很出色,还能问什么?
只能问家庭。
倒不是为难。
只是想多打听一些,毕竟以后两家人要相处要交谈,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霍准也知道。
说起自己的家庭,他反而有些踌躇,没有刚才那么自如。当初他跟宁溪分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再踌躇,也不能隐瞒,霍准
还是跟宁父透了底。
说完就见宁父皱了眉:“霍巽霍委员是你的――”
霍准轻声:“是我大伯。”
宁父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差点晃出一点茶水出来。
宁溪在厨房心神不宁,一直偷偷观察着客厅。
离得远听不见爸爸和霍准在说什么,但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宁父的脸,突然见他皱了眉,宁溪心里立刻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心里七上八下,手里的活也就着了乱,才洗干净的车厘子从手里滑落,掉在沥水篮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你这孩子――”
宁母被水花溅到,一边无奈地拿擦手纸揩拭,一边压着嗓音跟宁溪说:“你爸肯坐下来跟小霍聊,就是心里已经认可小霍了,你别担心,由着他们爷俩说话去。”
宁溪当然也知道。
但就是怕她爸被霍准的家庭背景给吓到。
早知道霍准来之前,她就应该先跟家里透个底的,可谁能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她爸又正好把他们逮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