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其实都没摸过。
另一只手绕到凤千藤后面,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抓变成随意勾着她的脖颈,唇角翘起来侃道:“这才几天,你已经忘完了?”
忘是不可能忘的。
徒为记忆力好得很,对于他的事更是如此。
她抬头时看见他耳廓上的银环,想起他给自己的那个还被她收在匣子里,有点舍不得戴。张嘴轻轻咬住,他估计注意力全在她手上,没想到会被来这一出,肩膀一滞,声音就有点漏出来。
徒为体内的灵力也热得翻滚,这感觉很奇特,出声提醒他:“外面有人的。”
这马车给他们用了,跟着徒为的那一队修士都御器随行在周遭。凤千藤断断续续道:“不是贴了消音的符纸?”
“贴了是贴了,但他们修为不低,听见了怎么办。”徒为故意吓人:“他们要知道自己憧憬的凤师姐在车里……”
“闭嘴。”他抬手捂她的嘴,漂亮的眉梢扬起来不知是羞是恼。
也不想想刚才是谁自己主动挨过来的。
徒为怀里的玉简在这时响起,她以为是沈心泉出发时给自己的那个,没想到是另一个。
这是从凤里身上搜来的。
正一个劲地响。
“是凤家的人。”凤千藤声音还抖着,冷静的意识却在瞬间回笼:“别接。”
徒为道:“但,不接会不会更被怀疑?”
“你以为他们接了发现声音不对就不会怀疑?”
那倒也是。
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三言两语跟凤千藤说了,用灵力召出石像老爷子,没等他现身就用神识道:“别出来也别睁眼,什么都不许看。用你的那个什么伪装之镜的能力,把凤千藤变成凤里的样子,不,只变声音就行。”
石像老爷子被她堵在香炉里很不解:“你要干什么?”
“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好吧好吧。”
这能力对已经知晓使用者本体的人不奏效,所以不管怎么变,在徒为这里凤千藤还是凤千藤的样子。她只听石像老爷子说变好了,冲凤千藤示意了一眼就点开玉简。
“怎么这么久?家主在等你的消息。”玉简里的声音没想象中那么低沉,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凤千藤显然知道这人是谁,指尖一边掐着她的肩膀一边道:“凤千藤的内丹,我拿到了。”
“哦?真的?”男人欣喜道:“那颗金丹你拿到了?”
“嗯,”他咬着舌尖应了声,看见徒为乖乖坐着一动不动,抬起下颌自己往她手里蹭了下,见她腾地愣住,失笑的气音压抑在喉咙里,声音淡得一点听不出来异样,“但窥天镜……不小心被他们毁了。”
“没事没事,金丹拿到就行。你差不多启程来幽河地底吧,家主在魔殿等你来交差。”
“好。”
玉简挂断,徒为眉头先皱起来:“凤家人为什么在魔殿?”
“很难理解吗?”他受不了了往前靠了一点:“凤家早就和魔神联手了,四年前。我猜得还真没错。”
“四年前不就是真雷镇出事的时间?”
他说不出话,垂着眼睫点点头,后面的不用他说,徒为也懂了。凤家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没想和段家联手,相反,是想借机毁了段家吗?
她想问,现在也属实不是个谈正事的场合。
而且凤千藤身体脆弱,马车奔走时又颠簸得很,她不敢真的用力。之前稍微力道一重他就拧着眉哼哼唧唧喘着说不行受不了,完全不用力,他又要自己蹭过来。抓住她肩膀那只手线条凸起,淡淡的青色脉络在雪白的皮肤下格外鲜明,要把她衣服揪破一样。
徒为看着上边眸子不断缠绕着水汽又压着声音的人:“那公主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你……”他没来得及凶,后面的话就软下来,本来此前对这个戏谑的称呼漠然以待,被从她嘴里叫出来却让他羞耻得耳根微烫:“你再叫一遍试试?”
“你自己要试,要求又那么多,不是公主是什么?修真界那帮人其实没叫错。”狼崽一到这事时就会开始胆大包天口无遮拦。
凤千藤膝盖颤抖,浑身无力,想给她一拳,看着她那张脸又下不去手,小小年纪从哪儿学的?只能埋在她颈间,失神地张着嘴吐着半截殷红的舌头一个劲哈出白烟。汗水把乌黑的额发和睫毛都染得湿漉漉的,好看得恍神。
徒为觉得可爱,亲了亲他的脸,他含含糊糊求饶:“别动,别乱动……徒为……”
“我真没动,是马车在动啊。”她保证道。
似乎已经驶入了一片宽阔的地带,有湍急的水流声,还有呼啦啦的风把马车的车帘吹得往里直翻。好在里头光线昏暗,即使从外看也看不见什么,顶多看见一片微微晃动的裙角。
黄赤诀不算完全的死物,是徒为神识的一部分,所以她不看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虽然凤千藤的反应是这样,但这才哪儿到哪儿。
辛夷的这咒诀也太动真格了。
第50章
进幽河地底之前, 修士们把修袍换了身不起眼的麻布衣,什么护身甲法器都穿在了最里头。虽然还是和这里的穿搭风格不大一样,但起码不会太显眼。
一路上没人敢说话。
脚下就是死寂但极度危险的死亡沼泽, 一眼望去, 天然形成的巨石东倒西歪插在黑色沼泽里,周遭一派荒芜, 连鸟雀都无, 更别说建筑群, 恶劣得让人咂舌, 实在不觉得这样的环境能住人。
他们已经在河谷间行了有一阵了,让人奇怪的是,竟没碰见一个巡逻的魔修。
要么是魔神自信这场仗自己势在必得连最基本的戒备都懒得做,要么就是其实也抽不出多余的人手。
离地图标示的催日山脚越来越近时,随行在灵马旁的修士忽然道:“你们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庞金良侧耳一凝:“好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有好多。”
“还是从下边传来的!会不会是是魔修?那我们再走就要和他们撞上了。”
沈心泉带着另一队从西边绕行前往催日山脚, 和他们分了两路,如今有决定权只有徒为。
他赶紧御器退到马车窗边:“师姐、队长, 前面有状况,是魔修。”
车帘掀开, 徒为支着条手臂探出头:“我感觉到了。二十来个是吧。”
“怎么办?还是绕远路避开他们吧。”他们的目的是安全抵达催日山脚,要是和魔修打起来肯定会引人注目, 那才是得不偿失。
他心里笃定徒为要是聪明人肯定会避开走,也不听她回应就准备去车头吩咐灵马绕路。
“等等。”她却道:“我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一愣,回头看她:“队长说什么?”
“我说,下去看看魔修在干什么。”
“不可。”他错愕道:“沈队长没和您说吗?我们此行一定要不暴露踪迹到达催日山脚的魔修营地。如今不知下边的魔修境界高低,贸然靠近被识破匿踪符,一定会打起来,到时候如果惊动……”
“我当然知道。下去看看先。”
他见劝不动徒为, 探头和里边的凤千藤说话:“师姐你觉得呢?沈队长不在,段队长又执意要去,我们……我们听师姐的吧。”
徒为年纪不大,又刚来紫霄宗没多久,就算实力强劲也不代表有领袖头脑,修士们愿意恭敬对她喊她队长都是因为她的能力和血脉。
真到了做这种关系所有人安危的决策时,大家自然只想听凤千藤的话。
他们也许不信任徒为,但都信任这个师姐。
师姐是个聪明得不能再聪明的人,她不会走错棋子。
车内那股旖旎氤氲的气味已经散得差不多,凤千藤正擦着裙摆染上的水渍,闻言抬头一瞥徒为,漫不经心道:“你有什么计划?”
徒为道:“你刚才说我们去魔修营地是为了借他们的风,但我看沈心泉出发前那表情,这事应该没那么容易,毕竟营地里的魔修可就不是二三十来个的程度了。既然都要赌,干嘛不赌一个风险更小的?”
“哦,那你有几成把握?”
她道:“六成吧。你们能听我的话的话,还能再高一成。”后面那句是对外头的修士说的。
庞金良还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什么事能有十成十的把握?”凤千藤哂了声,见那一小团水渍怎么都擦不干净,干脆放开,问她:“你真想清楚了?”
她点点头,被他拿品鉴似的目光凝视了一会。
“好,我就相信你吧。”
“师姐!”
“听你们队长的。”
那口吻格外冷淡,庞金良不由想起之前自己怎么求她回来她也没答应,心中委屈,不情不愿道:“是。”
既然决定去下方看看,灵马便放缓速度开始下降。修士们都有些不安。
“庞师兄,我们不会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吧……?”
“就应该绕道走的呀,师姐为什么还会同意段队长这么干。”
“好了别说了,她既然说自己有计划,那我们就相信她吧。”他沉着脸道。
越靠近死亡沼泽,风越大,穿过上方的浓厚雾气,徒为看见东倒西歪的巨石间原来有几个不小的石板平台,足够人落脚。
但也要小心谨慎,倘若不慎踩空,哪怕只是一片衣角,死亡沼泽也能抓住将人狠狠拉下去。
它们吞噬生命时,可不会管你是仙门修士还魔门修士。
“抓住他!”
“嘿――还想跑,偷了我们的东西你觉得自己跑得掉?”
“行了,赶紧杀了他剥内丹,本来就是我们看守不利,拿了内丹回去将功补过。”
巨石间,二十几个魔修正挥舞着武器将一只黑豹用禁锢诀困入阵中。
阵中有烈火燃烧,已经将黑豹的皮毛烫掉好几处,它正痛苦哀嚎,皮毛下面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遍布可怖的烧伤疤痕。但即便如此,黑豹也没松开嘴里叼着的什么物什。
这帮魔修如此焦急,还大张旗鼓来了这么多人,不用想,那多半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徒为挑了挑眉。
“吐啊,吐出来!”
“吐什么吐,弄死他不就结了。”
“那你下手轻点啊,别把东西弄坏了!”
这里似乎黑豹栖息的洞窟附近,走近了就发现周遭全是血,躺了一地妖兽。有大有小,被开肠破肚,死相凄惨。
那黑豹的金色瞳孔里流露出愤恨与痛苦。
“我去看看。”她看时机差不多了,将匿踪符往身上一贴。
凤千藤在旁边抱臂嗯了声。
她本来还想从他那里听到些什么“注意安全”、“不要胡来”之类的担心之词的。
这态度虽然平常,但跟刚才抱着她脖子的样子相比,反差太强,简直像一个下了床就穿衣服走人的渣男。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她趁马车颠簸硬是弄出来两回,虽然他表面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但或许还没缓过来。
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
……不,唯独凤千藤这人不可能吧。
她掀帘出去。
魔修正打算用最后一记幽火将眼前这只豹子王烧成美味熟肉,上方忽然传来什么响动,似有一道风极快地俯冲下来,他们还没反应,唰地有剑光一闪,一道剑气卷着狂风直接摧毁幽火法阵,黑豹得以从里被解放。
“什么、什么人?!”魔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摔在地上惊呼,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队旅人打扮的队伍。
不,不对啊,这气息……这剑气……
“仙门的?!”
“不可能吧,仙门的怎么会在这儿?他们不都说边界地都要完了?”
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黑豹从地上挣扎起身,叼着东西扭头就跑。
魔修想去追,被庞金良拦住去路。既然已经是必要打一架的局势,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不能放一个人活着回去报信。
“我去追那只豹子。”徒为挥剑先斩去一只魔修的手臂,再布下一个结界法阵,这样能一定程度阻挡这边的动静:“剩下的魔修全活捉了,能别杀就别杀。我很快回来。”
“什么――”
没等他诧异,她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旁边的紫霄宗修士道:“活捉?!怎么可能!魔修打起架来不要命的!”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庞金良皱眉:“尽量能活捉就活捉吧,不行的杀了也无所谓。”
魔修听他们在这儿大肆谈论自己的生杀,捧腹大笑,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打转:“就凭你们这点人?我还以为仙门已经认命准备降了呢,没想到还有不怕死的。放心,你们这种渣滓,还不用我们特地去知会魔神大人。”
“行了,赶紧杀了他们去追妖兽。那个女的等会儿也一起杀了!”
徒为一路追着黑豹越过好几个横在沼泽中的平台,最后在一处山崖下堵住了它。
它伤成这样还能跑这么远属实在她意料之外。
巨大的黑豹死死咬着嘴里的东西躬身冲她威胁地发出低吼,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黑的毛也焦了,血和烧伤疤痕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徒为猜它是已经没力气再跑,站起来都困难。
“把你嘴里那个给我看看。”
这么说,它估计更要和她拼命。
徒为上辈子没养过动物,更别说和动物打交道,应该和对待人也差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