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藤舌头都要麻了,还被她又咬又吮, 好像不知道停。哪有人会在和小情人冷战的时候突然吻过去的,可能也就徒为这种胆大包天的敢了, 一只手甚至伸到他腰侧,势必要来个言出必行。
啪地一声。
凤千藤推开她。
徒为身体没动,嘴松开了, 看见他鼻挺红唇的脸染着不远处昏黄的暗光,唇珠湿润,全是她的口水, 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注视这边,好像不太高兴。
真的,很少见。他从来没这样发过脾气。起码在自己面前没有。
“你到底为什么不理人?”她问,口吻有些沉闷。
“你觉得呢?”他刚才被亲得狠了, 声音微微沙哑,表情却毫无动容。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道。
“因为我打了你,说话太冲了,还有……山喜死了。我最后还是没能救下他……”
这才没说两句,她先消沉下去,也不知道刚才凶巴巴摁着人威胁的气焰去了哪里。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自责才是没必要。就算没这一出,山喜多半还是会被那魔修带走,吞噬魔想要的是养料。”凤千藤道:“而且……”
一顿,忽然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慢慢抵在她胸前往后推,明明不是多么大的力气,他却有种不容反抗的气势。徒为不由自主从椅子上退开,他起身接着道:“你觉得我会幼稚到为这种小事生气?”
“那你在为什么生气?”
他不答,看都没看她。
徒为一顿,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忿然:“你不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又不愿意跟我说,那我怎么猜得到?我又不了解你。”
再怎么靠近,也不能了解一个人的内心。
凤千藤总算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径自离开了茶馆。
徒为:“……”
杜异在一边看准了时机靠过来,这人分明喝了不少酒,脸却没红一下:“老板,谈得怎么样了?”
“……”徒为淡淡:“回去了。”
说完不理人直接走了,可怜杜异还以为自己帮了大忙,但这个氛围显然不是这么回事,无辜地眨眨眼,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又叫他过去,他只好将这事抛之脑后又享受美好夜晚去了。
徒为本以为自己的猜测肯定没错。但凤千藤却说不是。
那不是因为山喜,不是因为她对他动手和说话冲,那是什么?
她承认自己的确不够了解凤千藤,但正因为如此,才想去了解。谁想他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搞什么,这样就是大人了?吵架不好好说话的才是小孩子。
不免在心里忿然地想,气得愣是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起来,她浑身还是痛,石像老爷子说她突破得毫无前兆,身体不适应很正常。
她不像常人那样修为将满时有一堆感应,这就是天煞命格带来的影响。永远摸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破,天雷什么时候会来。
“而且天雷只要一来,会来得比常人渡劫时更猛烈。你如今已是元婴修士,这次就当你是运气好,但下次突破……必然是场大劫。我说你日后能救修真界于水火,是因为我算过,但这都是基于你没被天雷劈死的情况。”
徒为问:“那有什么对策吗?”
“寻常修士的话,有。堆药堆法器就行了。但你是天煞命格,这些手段对你而言都没用。天要死你就得死,能不能活,也全看天命。”
徒为早四年前就料到继续修炼迟早会是这样,内心倒不如何慌乱。她当然不打算就这么被劈死,但万一最后逃不过命数,起码也要找到伤了凤千藤和她哥的人,帮他们报仇。所有的一切,等去了幽河地底总会知道。
离开宅邸,徒为来到丹炉房,白莞已经和以前大不同,可以说已经丹修入门,熟练地给她烧制了几颗丹药,嘱咐她这几天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
她却心想我哪有心情好好休息,凤千藤都不理我了。虽然我现在也不太想理他。
“说起来,你前几天被搬回来时吓了我一跳。”趁着她倒了水要吃药,白莞一边收拾丹炉一边闲聊:“还有千藤尊者,她肩上不是中了一击吗,伤得不轻。我想先处理她的伤势,她却硬要我先看看你。”
“她是你嫂嫂来着吧?难怪你们感情那么好呢。她那时的表情都有点吓到我了。”
徒为端水的手一顿,要消化的信息量有点多,好半天扭头吐出一句:“你怎么也知道了?”
“哈哈,抱歉,其实我隐隐约约有猜到,听了他们说的,我就想:‘果然如此’。能得到天道启光,还能升至元婴的修士,不可能只是家养修士的。”
突破时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自己的身份暴露也是迟早的。
“你刚才说……”顿了下道:“凤千藤让你先治我的伤?”
“对啊,其实你身上没什么外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倒是吞噬魔的毒素有可能残留在千藤尊者体内,那才是大事不妙。她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你昏过去这两天,也是她每天去给你送的丹……你笑什么?”
徒为站起来,突然心情就好了:“没什么,我没笑。”
白莞:……
你再说你没笑?
“……这就是我的想法。”沈心泉正在茶馆二楼和凤千藤说话,二人面前是一面镜子,镜中有一张与边界地地形截然不同的地图。
她点了点幽河最下游:“最好的结果,传送法阵的位置在最下游河谷,我们可以从这里悄无声息进入魔神的地盘。但如果不是……那可能只能打一架了。”
“在魔神的地盘?”凤千藤却笑。
“我知道师姐的意思……但这事越快决定越好,一旦被那边发现法阵位置已经暴露,我们越可能陷入危机,能和他们打一架已经是不坏的结果了。”
“不,有更好的办法。”凤千藤摸着下巴淡道,门口在这时传来脚步声,那人就没想掩盖,正大光明得很,他道:“今天先这样,明天再说。”
沈心泉点点头:“那我收拾收拾再走。”
他推门出去,果然撞见靠在门边的徒为。
脸虽然板着,但昨晚的愤怒已经荡然无存,看见他也不解释,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跟我来。”
“?”
他挣了下,没挣开,徒为抓得很紧。
下楼开门,被拖到茶馆旁边的一条无人巷道里。
“我不生气了。”一句铺垫也无,她低头拦住他的去路单方面跟他宣布,然后就没了后话。
凤千藤道:“说完了?”
“……说完了。”
“那我走了。”他转身,被她一把从后抓住手。这力道一开始很重,又马上放轻,徒为耷拉着眼皮皱着眉:“我都不生你的气了,你就不能也不生我的气吗?”
凤千藤漠然看着她小孩子赌气一样的姿态:“你生不生我的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凤千藤!”
她往后拽住他,就是不准他走,总算从阴影里抬起一双眼睛。
那像是不解,像是愤怒,又仿佛是对他的指控,但更像是在笨拙地挽留一个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留下来的人。
反正,这眼神就好像在说是凤千藤做错了什么。所以她委屈,又疑惑,甚至别扭地主动示了一回弱,但他竟然还是不给她任何了解他的机会。
“……”
很唐突的,心底窜出了点火气。凤千藤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任由徒为抓着自己的手,声音冷得好像冬日冰窟。
“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徒为一顿,看着他掩埋在阴影里的侧脸轮廓,没能立刻答话。
他接着道:“你说,你要带我去九重天。”
“那你带山喜和那个魔修在我面前逃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如果你和山喜一起死了。如果边界地的修士要定你的罪。如果,魔修就这么把你掳去幽河地底。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要以为死了,就不算是违背承诺。”他的声音沉下去,尽管微不可察,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一点压抑不住的情绪:“还是怎么,段徒为,只要是个值得你同情的人,都比我和你的约定来得重要?”
他回头看向她,眸子没了平时的冷静,只有晦涩的冷光在其中来回摇曳。
“那你最开始就不要对我那种话。”
明明他的语气比起自己,已经太过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一些冷淡。但徒为却莫名从其中感觉到了……委屈。
这个词与凤千藤十分不配。
他是大人,从来都是圆滑、宽容、温柔的。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可以被他原谅。
可她似乎忘了,凤千藤也是人。他不仅只有成熟和温柔,他也会悲伤、会愤怒、会为什么事感到委屈。这与对错无关。
啪。
他挣开她的手扭头要走,徒为从后抱住他,手箍紧他的腰。
“放手。”
“我不。”
“段徒为!”
她把脸埋在他肩膀里:“对不起。”
凤千藤一滞,没讲话。
她接着道:“有人跟我说,靠得再近,你也没法了解一个人的内心。”
“可我又听白莞说,我昏过去的那两天,你受着伤还天天跑来照顾我,生怕我死了。”
其实没说到这份上,但不妨碍徒为往里边加自己的滤镜。
“所以我感觉,我的确又更了解你了一点。虽然这种程度算不上什么……但,起码我现在可以说,就算我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你肯定也不会杀我。如果你真的是个无情的人,也不会帮山喜挡那一刀。”
凤千藤不知在想什么,没吭声。
徒为道:“我没有忘记要带你去九重天的事。”
也不可能忘记。他好不容易开始走出来,她怎么可能又把他推回去。
“山喜,我是打算放他走之后就回来的,不是要……”说到这里停住,大概是觉得自己处理得确实不好,嘀咕道:“但你也有错,你那时都不跟我好好说……”
凤千藤反问:“难道我跟你好好说你就会听我的话?”
那倒确实不会。
她抬头瞥了眼他的表情,可惜这里太暗,他又没回头,只能看见线条姣好的侧脸,手在人腰上往后收了收,她道:“千藤,你看看我嘛。”
“…别这么叫我。”他好像很不习惯这个叫法,瞥过来时,微微拧眉表情有点不自在,但没了刚才的冷然。
背过去的身躯一点一点转回来面朝着她,她往前一步,他就不禁往后退一步,目光看着墙角不看她,但又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她觉得好可爱,最终一脚把人抵在墙上退无可退,凑过去就吻住他。
“对不起。”边亲边闷声冒出这三个字,会点的人都会在这时候说说情话,但年仅十八的小年轻显然还没学会这套。
“嗯……”
凤千藤闭着眼,语气总算带上点调侃的笑:“你都说了两遍了。”手指在她下巴上一捏,把猛亲又猛啃的狼崽从自己唇上摘开,他吐了口气:“身体没好完,早点回去睡。”
“再亲一下我就去。”
一和好她就原形毕露,把人禁锢在自己和墙中间,意在他不答应就不撒手,凤千藤喊她段徒为都没用。
“……那就一下。”他挑眉。
徒为点点头。
本想主动亲过去,谁知先被扯住衣襟,她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是凤千藤凑过来亲了她,舌尖都探出来给她。
他很少主动,徒为一阵脸热心脏狂跳,伸手掐住他的窄腰想解他的衣带,从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道:“徒为道友!”
她还没动,凤千藤先松开她。
一帮紫霄宗的弟子跑上来:“徒为道友,你在这……咦,师姐也在!”
“干嘛?”她被打扰,很不爽。好在这里光线暗,没人看得见凤千藤衣服有些凌乱,再说他整个人此刻抱臂往墙上一靠,若无其事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刚才还被人亲得喘不过气直哼哼。
“是这样的,”弟子道,“我们是紫霄宗第一小队的。沈队长不是说我们交给你管了吗,今天来跟你打声招呼。过几天去幽河地底,我们就听道友发号施令了。”
“呸呸,你叫什么道友,该叫队长吧?”
“对对,段队长。”
这帮人知道她是段家的人后态度倒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徒为略略扫了眼,也就二十来个人,手一伸:“有名册没?”
“有的有的。您看这。”一个弟子递上来,上面有他们的名字、修为、出身……应有尽有。但徒为除了社交,最不擅长的就是记人的脸和名字,姑且收着:“知道了,你们还有什么事?”
她摆明了一副赶客的样子,弟子面面相觑,不由看向身后的凤千藤。
“她伤还没好,你们先照常修炼吧。”他道。
“行!那我们这就走了。师姐、段队长,有事来茶馆,我们都在那儿的。”
等这帮人一散,也没了刚才那股可以继续亲来亲去的氛围。徒为盯着名册显然不解,为什么这活能落到自己头上。
“是我让沈心泉把人交给你管的。”
“为什么?”她看向他:“我没干过这种活。我也不会。”
当然知道你不会。
他也不解释原因,走到她身边:“我倒是相信你可以做好。你要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