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智尚存,没被烧得干净,记得二人处境,抬掌便要推他。
可魏玘纹丝不动,将她力道与气息悉数吞没,在唇齿的交换与厮磨之间,逼迫她承受。
阿萝只能承受。
那无处安放的小手,终归像捉住稻草一般,勾住了男人的脖颈。
暑日如此绵长。爱意的宣示与暑日等长。
二人唇分时,青涩的少女已思绪凌乱、泪雾朦胧。
她眨眼,迟缓地掀动睫羽,双唇未合,噙着眸子与唇瓣的水色,懵懂地觑向面前的爱人。
魏玘嗓音低沉、燃火,挤在她耳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要对本王负责,就是跑过来叫本王吃醋的?”
作者有话说:
本店新菜:醋缸泡魏狗。
[1]引自《孟子•离娄章句下•第二十八节 》。
第85章 醋海波
吃醋?他在说什么?
阿萝神智未醒, 茫然又无辜。
她抬着眸,视线游移, 走过魏玘挺俊的眉峰, 落入一双灼亮的凤眼。在那里,她看见了自己的缩影,小而纤细,与他咫尺相隔。
被掠夺的气息逐渐回归。双唇的热意缓慢散褪。
是了。他总是这样, 偏要发狠地吻她, 好像她欠他的、该他的。
——等等, 他吻她了吗?
阿萝浓睫一颤,终于彻底回神。
她拧动身子, 在魏玘的怀里挣扎起来,杏眸左顾右盼、观察起周遭,小手也抵住那片硬实的胸膛, 试图将面前人推开。
“子玉, 你、你松开我。”她小声道。
这话宛如央求,又哀又急,嗓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魏玘见状,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他咬着字, 恨恨回她道,“本王这就松开。”
话音刚落,更重的力道猝然袭来。
阿萝只觉腰际一紧,身子不受控制、向前栽扑过去,与魏玘心口相印, 不露半点间隙。
这哪里是松开的架势?分明恨不得与她神交骨融。
这番情形, 叫川连、辛朗目睹, 不禁面红耳臊、双双告退。连着不远处的学子与富室, 也非礼勿视、提足逃离,生怕坏肃王好事。
下一刻,长指捏住雪颊,向侧扭转而去。
二人的视线再度碰撞。
惊慌、纯稚的两汪泉,连周围人的离去也没能察觉,就被蒸蒸的烈火烧干了。
阿萝逃脱不得,急得泪花直冒。
假如二人身处肃王府,她定会无所顾忌、蜷居伴侣怀中。可这里是翼州,周围有越人在场,她不愿给魏玘招致麻烦。
她别无办法,只得张开双唇,去咬魏玘的手指。
岂料魏玘预料她行动,眼疾手快,手掌一抬,牢牢压住她檀口。
“怎么?”他笑道,“以为本王还会中招?”
早在二人初次对峙时,他就被她咬过一回,最知她唇齿之间的厉害。
听他笑音,阿萝迎眸看去,竟自那斜飞的眉宇里,读出几分少年似的顽劣——好像此刻的所有只是二人打情骂俏的游戏。
可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简单。
“唔、唔唔!”阿萝倔强地抗议着。
魏玘低眸瞰她,见她小脸粉莹、被他遮去大半,露出一对清盈的眸子,愠恼地瞪视着他。
他知她有话要说,长指未松,只卸下少许力道。
“小民医,有何指教?”
阿萝得了空隙,急忙忙道:“我们不能这样。”
若叫旁人瞧见他搂她、吻她,与她亲昵非常,真不知要对他作何看法了。
对于这等言下之意,魏玘自然清楚。
可他记得阿萝醒后的试探,想她大抵不愿被他知晓,遂挑眉道:“凭什么?”
口吻理所当然。少女眨动眼眸,被如此态度打乱了阵脚。
“就、就凭你是……”
不行,不能说。在和盘托出之前,阿萝悬崖勒马。
魏玘唇角一勾,有了得寸进尺的由头。他松指,转而握住她一截柳腰,若有若无地按抚着。
“是什么,你的意中人?”低沉的话语抵在她后耳,“你我两厢情愿,又衣冠济楚、礼尚往来,究竟是碍了谁的眼?”
——好一个礼尚往来,比唇不离腮更文雅。
阿萝一时无从反驳,只得抿起唇,气闷闷地转开视线。
魏玘不肯饶她。他垂首,轻啄她眉心,放缓了语调,同她软硬兼施道:“好阿萝,你不当与我生气。我想叫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说完,他又拉低姿态,更加亲昵地蹭她,小心触碰着。
“你看看我,好不好?”
“看着我,回答我,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听出魏玘的央求,阿萝心尖泛软,越发没了办法。
她咬着唇,徐徐望回他,凝视他含星的、盼望似的双眸,道:“我哪里会不喜欢呢?我当真十分喜欢。我、我只是……”
只是害怕。只是不想牵连他。
可她并不会说出这些顾虑。否则,他定要为她筹谋更远、付出更多。
此时此刻,木已成舟。纵使她百般不愿、万分谨慎,他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她、吻了她。
阿萝精神愈颓,柔肩一蜷,藏进魏玘怀中。
“不打紧。”她低喃道。
——既是回应魏玘,也是宽慰自己。
她想前来议事之人,应当都对魏玘心存认可,或许不会介意两人的亲昵。为了站在他身旁,她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这般心绪,阿萝虽然不说,却瞒不过魏玘的眼睛。
魏玘不露声色,只在软玉温香投来时,更深地拥她,将少女的娇躯纳进臂弯。
怀里的腰身如此纤薄,弱得不盈一握。可正是这水作的身子,藏起海般的心思,比她柔长的乌发还要细腻、绵密。
自何时起,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魏玘无法回答。对这样的变化,他既欣喜,又悔愧。
曾经,阿萝烂漫天真、无忧无虑,只记挂父亲的行踪,并未将他放在心上。而今,他如愿走进她心里,她却有了烦恼和顾虑。
可她不该怪自己。应当怪他,为她带来麻烦,令她身陷危险。
魏玘垂首,贴向阿萝,与她如鹤交颈。
他越发感到庆幸,因她从不畏惧麻烦与危险,他亦不会为任何事而放弃二人的情意。
不过,往后归往后,当下的问题是——
“那丝帕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到丝帕,阿萝如梦初醒,这才发觉指间触感绵软,不禁惊呼一声。
“哎呀!”
她脱开怀抱,委屈地瞪着魏玘:“都怪你。”
“这是德卿的帕子!”
听是郑雁声,魏玘眉峰一挑,心下明了三分。
他知道,郑雁声心许川连,常赠其玉佩、团扇等定情信物。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1]。川连一概不收,还处处躲着郑雁声。
对于此间缘由,他大抵也能猜透七八。
川连是罪臣后人,投入肃王门下时,无异于丧家之犬。而郑雁声虽是庶女,却出身高门,与川连别处霄壤。川连因此自卑,也在所难免。
可这终归是两人间的私事,不准牵涉到他的阿萝。
尤其是郑雁声,竟敢把他也算计进去——她自己有腿,却不肯走这一趟,明知他也在场,偏要阿萝来送,显然是故意的。
阿萝的话语证实了魏玘的推测:“她知我要来孙府,便托我转交川连。”
言罢,她摊开小手,将丝帕捧上前来。
魏玘看也未看,取过丝帕,道:“本王予他便是。”
他收起丝帕,又去捉阿萝的小手,稳稳牵她,摩挲她不算细腻的掌心。
阿萝容他牵着,见他长指挪移,在她手心来回打转,掀起一阵微痒的颤栗。瞧他动作,似是要擦去什么痕迹。
只听魏玘道:“以后不准再送人东西。”
他一顿,眉宇阴沉,添上更沉的后话:“除了送本王,送谁都不行。”
阿萝怔住,轻轻啊了一声。
她颦起水湾眉,不解道:“可我只是帮德卿的忙。”
“帮忙也不行。”魏玘不假思索,口吻斩钉截铁,“你想,倘若是我送其余女子物件,叫你瞧见,心里作何感受?”
阿萝眨着眼眸,并未立刻作答。
魏玘盯她,目光纹丝不移,盼她醍醐灌顶、当场开窍。
谁知阿萝静了半晌,只仰着脸儿,极认真地问道:“你会这样做吗?”
魏玘一滞,道:“不会。”
“那我为何要这样想?”阿萝疑惑道。
魏玘哑口无言,一时默然。
饶是肃王辩才无碍、可令顽石点头,也难敌阿萝出奇制胜。
他沉默良久,受水眸款款瞧着,终归低叹一息。
“罢了,我说不过你。”
泄恨似地,他又展臂,将阿萝拉入怀中,捏她小巧、柔润的耳垂,低声道:“东园清扫由辛朗去办,你可会怨我?”
——话题兜兜转转,到底离不开方才见闻。
“不会。”阿萝摇头道。
既然辛朗自愿,她就不会生气。除非魏玘对她刻意隐瞒。
可她还记得,领她入府的小厮似乎早有准备,想必是魏玘料中她行动,事先有所吩咐。对方欲引她与会,大抵也是得了魏玘的授意。
照这样看,打从最初,他就计划着要将此事告知与她。
推得更远些,且不提她,连辛朗主动请缨一事,或也在他预料之中。
换作旁人,被摸得如此透彻,大抵会心生恐惧。可在阿萝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因她自身问心无愧、毫无隐瞒。
——除了这几日的小小顾虑。
思及此,阿萝掀眸,悄悄觑向魏玘,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你本也没想瞒着我。”她续道。
魏玘与她相对,将她试探的情态尽收眼底,权当不知。
他勾唇,锁视她,目光炽热而幽邃,道:“我说过,我只差你一点管教。”
字句入耳,阿萝尚未作答,先觉侧颈微痒。
温热的气息如雾骤降——原是魏玘垂颈,埋首她肩窝,双唇贴向她襟领,恰好隔着缎面、叩吻她微凸的锁骨。
感觉格外微妙。阿萝身子一软,连忙攀住他手臂。
在她面前,魏玘的话语些微含糊、仍在继续:“你已教过我,要与你开诚布公……”
他边说,边移唇,顺她流畅的颈线,一寸一缕,厮磨向上。
“既然如此……”
阿萝听着、受着,脸颊发烫,莫名动弹不得,只得任他侵占、对她逐步攻掠。
“我自不会瞒你。”
待到语句末了,那双薄唇已跨越藩篱,镌着如火的滚烫,贴住少女细白的雪肤,似要侵吞她净澈,含咬她跳动的脉搏。
“我学得这样快、这样好……”
“你怎么舍得连一点奖赏也不给我?”
作者有话说:
[1]化用自《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
第86章 回春手
魏玘的话语沉而连绵, 宛如暑风,灌往阿萝的耳际。
阿萝身子紧绷, 心口烫得厉害。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兔子, 被狐狸衔住脖颈。狐狸不咬她,也不伤她分毫,只一次又一次地同她示好,与她亲昵地厮磨。
世上当真有这样乖的狐狸吗?
自然是没有的。这只狐狸非但不乖, 反而迷人又危险。
朦胧的直觉爬上心头。那埋在她颈边、求她垂怜的家伙, 一定又在酝酿着什么主意。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这不是头一遭。
在藏书阁里、谨德殿内, 当她伏往他胸膛、坐在他腿上,他也如此刻一般吻她, 似要用绵长的爱意织成巨网,把小小的她包裹其中。
这样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萝不知道。她只能感受到他的炽热, 却辨不出炽热之下的暗流。
她眨着眸, 抬起小手,试图推开那作乱的脑袋。
可如此行为毫无作用。双唇的游走仍在继续,宛如烙印, 盖上她莹白、纤长的雪颈, 好像随时能将她吃干抹净。
是了,吃干抹净!这定是他密谋的诡计。
阿萝得了答案,立时心生焦急。她攒着劲,去捏魏玘的耳廓。
“你、你不准这样。”
她嗓音绵软,蕴着莫名的鼻音:“你不能总弄我颈子。怎不怕把我咬疼了?”
听见咬字, 魏玘动作一滞。
他离开她肩窝, 显出俊美、完整的面庞, 凤眸低掠, 好整以暇地瞰她。
“本王何时咬过你?”问得相当无辜。
阿萝闻言,不禁抬指,抚上他落吻的痕迹,只触到光洁的肌肤。
怎会没有呢?那里明明热极了。
她愈加委屈,不甘示弱地瞪着魏玘,对入他燃火的双眼。
“你眼下确实没有咬我。”她斩钉截铁,“但你一定很快就要咬我了。”
——不然,他还想做什么?
魏玘眉峰一挑,笑意玩味而幽深。
方才他那般言行,不过是寻个托辞,与阿萝讨些便宜,并非当真要同她做什么。哪里料到,小巫女有板有眼,竟先揣测起他来了。
他虽不算正人君子,但也并非浪荡之徒,总归要先对她有所交代。
况且,要说他包藏祸心,远不止咬她这样简单。
但此刻,他倒不介意做个恶人——谁叫她遑论委屈或愠恼,都有种纯妩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