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这些,薄时衍才暂时落了闲,明天可以陪汤幼宁在这农庄懒散一日。
窗外天黑得早,此刻已是落日余晖。
汤幼宁想去庄子外面的山坡上走走,薄时衍陪着她去。
湘巧拿来一件斗篷给她披上,傍晚寒凉,入夜后山风蚀骨。
两人踩着夕阳出门去了,身后的婢女们隔了段距离跟随。
曾经绿草茵茵的山坡,如今是枯黄一片,不远处的小树林,也树杈交错,挺秀的枝干不见半片叶子。
早已在秋风中掉光了。
这般橙黄景致,在西斜的日光下,却有一种别样的壮丽色彩。
薄时衍忽然有些理解了汤幼宁的想法,想要脱离出府,许是贪恋外面的好风光。
“若是本王没来,你是不是准备过两日就出来跑马?”他随口问道。
汤幼宁扭头看他,“王爷怎么知道。”
薄时衍轻笑一声,挑眉道:“还需要猜么?”
初学者,完全说不上娴熟,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缓步慢行,到了小树林附近,薄时衍本想说明天下午可以带她上马熟悉熟悉。
忽然,他神情一肃,伸手揽过汤幼宁,急速后撤。
一支利箭几乎擦着他的袍角,直直钉在地面上,箭羽轻颤。
汤幼宁一眨眼,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薄时衍已经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在空中一甩,挡掉那些不断射过来的箭支。
“王爷!”
十澜迅速反应过来,拿出匕首一跃上前护住他们。
薄时衍一手抱着汤幼宁,另一手,腰间长剑出鞘,双眸微眯。
湘巧湘宜两人肝胆俱裂,苒松也是不会动武的,连忙一推她们:“快跑!回去叫人!”
留下来也是累赘,十澜只顾得上主子。
他们三个应该去搬救兵!
然而,谁也别想跑,小树林里顷刻间窜出一群蒙面黑衣人。
上来提刀就砍,全是杀招。
残阳如血,映得他们如同山林鬼魅。
但——
若说他们是山鬼,那舞起长剑的薄时衍,便是天神下凡。
他平日练剑时候,就已是剑气凌然,这会儿面对一群死士,更加不需要收敛。
宛如实质的冰冷剑意,呼啸而过,盯准的全是致命点,一挥一挑之间,血液翻飞,腥气弥漫。
他就是人间杀器。
经历过战场洗礼的摄政王,对于死人,实在看过太多了。
即使在他面前被斩成残肢断臂,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凡有片刻迟疑,那都是在堕他名头。
死士们显然没料到,薄时衍的武功这样高强,几乎维持在巅峰状态。
传言说他受头疾所扰,不知是中毒还是暗伤,身体每况愈下,甚至说难以一展雄风,终生不娶……
他们用自己的死亡,证明了以上全都是谬论。
红澄澄的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只余下天边几朵云霞。
夜幕逐渐昏暗,大约三四十个刺客围剿而来,在十澜是协助下,被薄时衍砍杀殆尽,无一活口。
这群人训练有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即便留下活口也会自尽。
况且,薄时衍不需要审问,他心知肚明。
农庄那边发现了动静,佃户与马夫瑟瑟发抖,扛着农具就过来了。
苒松让人燃起火把,蹲下去检查尸首,大概翻了翻,毫无意外,没有什么收获。
便让大家帮忙,把这些都清理掉。
曝尸荒野倒没什么,就怕污染环境,这山坡可是他们养马的地儿。
薄时衍带着汤幼宁回去,农庄没了钱管事,暂时顶替的是罗大桂。
他察觉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极为殷勤周到,饭食热水全天候供应。
湘巧湘宜打水过来,给他们擦脸洗手。
薄时衍身上沾了血迹,气味浓重,换掉外袍才好些。
汤幼宁这件皮毛斗篷也不能要了,全部脱下。
他原以为小姑娘会被吓到,谁知她更多的是惊叹。
黑亮的水润双眸,目不转睛望着他,似乎眼中只剩他一人。
“王爷,你好厉害……”汤幼宁揪住薄时衍的衣袖。
“不怕么?”他垂眸看她。
汤幼宁点点头,又摇摇头:“自然是怕的,但是你好厉害,难怪你是大堰的英雄。”
百姓们的拥护与信服,足以号令三军的魄力,皆不是说说而已。
是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旁人俯首称臣,让邻国为之忌惮。
虽说,不见得因为一个摄政王,就放弃对大堰的觊觎,不过他的存在,确实给这个被耗空的国家争取了喘息时间。
薄时衍听到过许多夸赞,但是她这样面对面的直白之语,依然让他心情愉悦。
他抬手,拢了拢她的衣襟,道:“先去烤火,饿了先吃,本王且去处理一下。”
他顺道用手背贴了她的脸颊,被夜风吹过,又受到惊吓,小脸蛋还是热的。
他的圆圆,像个小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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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时衍去了书房,唤出十璩。
方才不到危急时刻,十璩并未现身。
他询问了卓太后的动向。
他知道太后在派人盯着他,双方互相探视罢了。
因为卓尤深闯祸,卓太后与昌禄侯的侯夫人双双去了历台寺静修,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小皇帝作为小辈,面对这般苦肉计,都不好苛责。
薄时衍不同,他跟卓家非亲非故,两个老东西怎么卖惨也无法道德绑架他。
他代陛下传令,撸去卓尤深的侯爵之位,再把人一起送到历台寺。
既然要静修,可别把始作俑者落下了。
京城百姓们闻之叫好,这样的败家子,就得好好整治!
平日里就没干好事,府里娇妻美妾,居然还勾搭妻妹,属实是不知廉耻!
谁听了不骂一句荒唐。
看热闹的人爽快了,卓太后与老侯夫人却气得要死,郁结于胸,半个月清瘦了好几斤。
卓太后在薄时衍手中吃过几回亏了,对他恨之入骨。
现在只后悔当初那毒留了余地,应该直接要他的命才对!
那才是斩草除根!
眼看着卓家被步步紧逼,都快要无地存活了,卓太后虽说气恼,却还坐得住。
卓任隆却不愿坐以待毙。
他只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
至于大堰没了摄政王之后会如何,他就不信了,朝中这么多人,还扶不住一个小皇帝。
到时候卓家直接取代摄政王的存在,一样能辅佐幼帝,撑住这片江山。
卓任隆头一回与妹妹产生意见分歧,越想越觉得留下薄时衍夜长梦多,诸多不利。
在得知薄时衍只身离了京城,去往保阳县的农庄时,他顿觉机会来了。
迅速点了一群死士尾随而去,寻找可趁之机。
潜伏了一个白天,傍晚时在小树林边上动了手。
然后,全军覆没。
京城里的卓任隆,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他命心腹留意空中信号,一直等到大半夜,全无消息。
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心腹也在着急,“侯爷,咱们怎么办呢?是否需要禀报太后?”
他觉得侯爷太心急了些,因为小侯爷的事正在气头上,铤而走险不值当。
“不必,”卓任隆哼声道:“即便失手,薄时衍知是我所为,他有证据么?”
这次算他命大!
薄时衍确实没有证据,不过,不妨碍他为此做出反击。
农庄的书房里略有些空荡,薄时衍让苒松磨墨,传信回去给茂岚。
就在历台寺,剁了卓尤深的根。
好叫他不会祸害良家妇女,给他们姓卓的积积德。
薄时衍没有在书房待多久。
回到堂屋时,汤幼宁还在等着他一块吃饭。
红泥小火炉,温着一盅鸽子汤,等他入座后,才开始上菜。
汤幼宁见识过他的身手,这会儿正好奇着:“王爷,你能讲讲行军打仗时的事儿么?”
薄时衍早知她不是胆小的小娘子,这会儿也没有多么意外。
挑着一些能说的,告诉她。彻底忘了食不言的规矩。
两人有问有答,气氛融洽。
边上伺候的丫鬟看在眼里,都为娘子感到高兴,只希望一直这样好好的。
王爷的态度越来越温和随意了。
饭后去往净室,湘宜忍不住笑问:“娘子可要答应成为王妃了?”
汤幼宁泡在浴桶里,闻言一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心里很是茫然。
“王爷英武不凡,娘子难道不喜欢么?”湘宜不解。
汤幼宁想了想,“喜欢的,他是个好人。”
湘巧忍不住接话:“娘子可分得清,是与旁人不同的喜欢。”
这可难为住了汤幼宁。
从净室出来后,她还在想这个问题。
屋子里摆了好几个炭盆,并不算太冷,不过还是凉飕飕的,汤幼宁小跑着躲进被窝里。
薄时衍静候多时,抬眸就看见了,那对摇晃的大兔子,不甘寂寞。
“过来,本王这里很暖和。”
他不动声色,张开了手。
白兔浑然不觉,果然上当,循着暖意自己靠过来了。
薄时衍将锦被一掀,把汤幼宁蒙头盖住。
先探手捉住了她小巧的玉足,把她捂热乎了。
“冷么?”他低声问道。
汤幼宁摇摇头,刚才带着水气,有点凉,但是在被窝里,还跟他炙热的身躯紧贴着,一点也不冷。
“让你热起来好不好……”他询问着,毫无诚意,不等回答已经动手了。
迫不及待。
把白胖软糯的汤圆给舔着吃,这回非要尝到内里包裹的糖心不可……
汤幼宁以为又跟之前一样,他总是热衷于此。
可是……
在薄时衍钻到被子底下去时,扣着她的细腿低头。
她惊慌失措,直接哭出声来……
第50章 怜惜
寒冬腊月的夜晚, 汤幼宁出了一身汗,被薄时衍抱着去往净室。
他让侍女进来更换枕头与被套。
小姑娘泪眼汪汪,眼尾泛红, 把枕帕给哭湿了,被子上更是沾染了不少其它水液。
她一阵乏力,被薄时衍揽在怀中,缓缓沉浸到浴桶里。
就坐在他身上。
“不哭了, 圆圆……”他轻拍她的脊背。
原本白如雪的肌肤, 这会儿通身透着粉色,极为昳丽惑人。
身前软团还留下不少他作恶的痕迹。
“我好疼,你不要……”汤幼宁啪嗒啪嗒掉眼泪, 委屈巴巴。
她脑门上那圈纱布都被蹭开了,薄时衍仔细检查过,并无大碍。
拇指大小的伤口,短短两日居然已经结痂了。
这会儿他心软又无奈,低声哄道:“都没挤进去……你并未受伤,不哭了。”
可是她疼!
汤幼宁觉得好伤心, 他们都这么熟了, 他还狠得下心肠用武器来对付她。
可见这人心, 当真是不易琢磨呜呜……
汤幼宁很快就哭累了,睫毛上湿漉漉的,还挂着泪珠, 昏昏欲睡。
方才卸过一回身子, 也确实该累了。
薄时衍替她清洗过后,裹着厚厚的绒毯抱出去。
床榻已经焕然一新, 两个丫鬟等在外间, 听候吩咐。
不止是她们, 就连秦婆子都从被窝里爬起来了。
老人家熬不得夜,可是她担心小娘子初次吃苦。
那娇细的哭喊声,就这农庄的主院,她们隐隐都听到了。
属实是挂怀在心,难以入眠。
薄时衍挥退了她们,蹙眉道:“本王不至于那般强迫她。”
明知道她疼还拼命往里闯?
虽说方才,他忍得青筋暴起,才没有用蛮力硬挤进去。
秦婆子放了心,不断感叹王爷是个贴心人。
瞧着人高马大,还是武将出身,但是个体谅人的主。
懂得怜香惜玉就好!
在看到王爷亲自追来农庄时,秦婆子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
她想劝娘子答应下来。
往后哪怕王爷三妻四妾,后院不清净,有这份心,想必可以护她安虞。
也不求旁的,少些是非,清闲度日即可。
薄时衍把人都赶了出去,打开柜子,拿出一瓶膏药,在那被磨搓泛红的腿间缓缓抹上。
这会儿不在王府,没有天翠雪莲膏。
手里这瓶,是她涂抹额头的伤药,淡淡清香,瞧着见效极快。
薄时衍将她收拾妥当了,盖好棉被,自己才去净室更换寝衣。
也没耽误多久,出来后拥着她,同塌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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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睡觉很少做梦。
她总是睡得沉睡得香,醒得早,精神饱满。
这晚却是不太安宁,梦里都是大棍棒的威胁,抵着她虎视眈眈。
把她给生生吓醒了。
“王爷……真的进不去……”她睡眼惺忪,嗓子微哑。
没头没尾咕哝这么一句,侧了个身,接着闭目睡去。
薄时衍:“……”
他昨晚有那么禽兽么?把人吓成这样?
前半程分明是他在单方面伺候她,怎不记住那时的欢愉?
汤幼宁睡到巳时才爬起来,对她而言是难得的晚起了。
秦婆子四人在外间烤火做针线,边留意着里头的动静。
听到她起身了,连忙入内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