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气色红润,啥事没有,双脚落地也如往常,可见睡得不错。
秦婆子信了,王爷并没有真的折腾她。
当下欢欢喜喜给她擦了脸,簇拥着出去用早饭。
说起昨日之事,秦婆子念了声阿弥陀佛,到:“我与庄子上的刘大婶闲聊,听说上颐的土地庙非常灵验,想着去拜一拜。”
昨天傍晚,她没瞧见厮杀的场面,但是农户们出去抬尸体,远远目睹了。
刺客突然冒出来,也太危险了,幸好王爷没有不管娘子,否则那不跟剁菜一样简单?
“上颐?”湘巧道:“那位陆神医原本就要去上颐吧。”
都在保阳县内,想来不远。
不过这会儿应该不在了,他说只会停留一日。
“我们去看看吧。”汤幼宁忽然开口。
秦婆子一笑:“也好,拜拜土地庙,压压惊。”
汤幼宁摇头,道:“奶娘,我是想找陆神医。”
“哪个陆神医?”
薄时衍从外头进来。
他刚去马厩转了一圈,此处没有养多大的马群,不过品种较多,是替他培育千里驹的地方。
看完回来就听到这么个词。
湘巧嘴快,给王爷解释了一下,她们路上翻车遇见的陆神医。
“陆谦颜?”薄时衍请他两回,没把人弄到京城,现在倒自己过来了。
“王爷知道他?”汤幼宁心想,他定然很有名。
薄时衍并未解释自己的头疾,坐到她身旁反问道:“圆圆找他何事?”
他一挥手,身旁伺候的几人低头,笑着退了出去。
汤幼宁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道:“我与王爷做了那肉搏戏,会怀孕的,我希望我的孩子很聪明。”
或许叫神医看一看会有用呢?
小时候,爹爹带她去过好些医馆看大夫,后来发现她对比常人也没有傻到哪去,便渐渐作罢了。
话虽如此,汤幼宁清晰认知了自己不聪明。
她会有点伤心难过,不想延续给宝宝。
“做了?”薄时衍似笑非笑,指尖捻着她软乎乎的面颊,“圆圆,那种程度,还不算。”
汤幼宁不禁陷入呆滞,愣愣望着他,“怎么不算?”
薄时衍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指腹按压她殷红的唇瓣,道:“全部进去,才算……”
她被吓到了,一双大眼挣得圆溜溜,“那、那昨晚进去多少了?”
他终于忍不住,张嘴咬她一口,“光是头部你都没吃下……”
后面的话,被吞没在这个吻里。
薄时衍寻思着,先前的适应方向不对。
让她的眼睛和手习惯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疼了她就退缩。
此前他不曾留意过这方面,也不知其他人是怎么个过程……?
存了这个心思,薄时衍交给苒松两件事。
一是派人去把陆谦颜请过来,他要是不肯来,拿圆圆手里的画给他再看一眼,以此为饵,想必就愿意动身了。
第二,去多搜罗一些房中事的书册,不拘是不是避火图都行。
他决定多看一点。
市面上常见的解释各种姿势大全,其余类型的不多。
但薄时衍肯定,它必然存在。
苒松领命而去,为了王爷的幸福,他肩负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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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行人去上颐土地庙。
薄时衍骑马带着汤幼宁,秦婆子她们用马车在后头慢慢悠悠。
十澜同样骑乘跟随,怕卓家又逮着空隙进行第二次刺杀。
她有功夫,能够帮忙抵挡一二。
一路安然无事,顺利到了土地庙。
寻常的土地庙,大多是小庙,精巧一个,摆上香炉,内里仅容一人抱膝蹲下。
上颐这个面积宽敞,香火旺盛,里面还有庙祝在。
估计是声名远扬,才引来诸多香客。
汤幼宁跟着秦婆子求签问安,诚不诚心不知道,架势倒是像模像样。
薄时衍陪同在侧,不催促不多嘴,俨然一副年轻小夫妻。
就连解签的庙祝都捻着长须,夸赞他们天造地设,一对仙侣!
秦婆子听了这话高兴,多给了他几枚铜板。
可不是,她们小娘子要当王妃了,那就是正室妻子,是王爷正儿八经的眷侣!
殿后有个简陋的许愿池,被丢了满池底的铜板。
汤幼宁也扔了两个下去,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圆圆的愿望是什么?”薄时衍问道。
他想知道,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汤幼宁看了一圈周围的香客,低声道:“不好说。”
“怎么?”他弯腰下来,洗耳恭听。
“你这么好奇?”汤幼宁见他如此,索性凑过去告诉他:“王爷,我恳请神佛把你的尾巴变小一点……”
“……?”饶是镇定如薄时衍,也很难不为此感到惊愕。
“你说什么?”他冷俊的面上,笑不出来。
汤幼宁双手合十,“这样你我都会轻松一些呢。”
她就更能胜任王妃了——是认真在考虑成为他的妻子呢。
薄时衍一掐她的腰侧,没好气地低语:“你会后悔的。”
两人姿态亲昵地凑在一处耳语,落在旁人眼中,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没什么比英俊郎君和美貌小娘子更好看的了。
在这种旮旯地,没想到还能碰上相识之人。
他们从土地庙出来时,迎面撞见一位小娘子。
模样秀美,虽说身穿简朴的棉麻袄子,但举止神态很是不同。
小娘子显然也认得他们,只一瞬间,就把眼神聚焦过来,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挪开。
汤幼宁的反应不快,但是记性挺好,她道:“是卓娘子。”
正是卓家的嫡女卓兰淳。
她自幼受到家族栽培,一举一动早已定格了,哪怕现在衣着简单,也抹不去那股子端庄的气质。
若不是在溪宁行宫那边,被薄时衍废了这步棋,或许她已经入宫去了。
哪还有卓盼儿什么事儿。
卓兰淳被发现跟马元宇滚在一块,哪怕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但名声已经有损,任是怎么解释旁人估计也不信。
他们本该被舆论推着结成夫妻。
然而之后卓马两家闹翻了,婚事不作数,卓兰淳被留在家里。
显然不能在京中住着,为躲避风头,大概率被送去庄子上。
没成想会在这里遇到。
薄时衍对于无关紧要之人,从来不多看一眼。
汤幼宁也没说什么,与卓兰淳擦肩而过,只做不识。
回程路上,在马背颠簸着,她忍不住问道:“卓娘子往后怎么办呢?”
她刚见识过庄子上那些管事的手段,拘着人很厉害呢……
“你担心她?”薄时衍淡淡一掀眼帘,道:“用不了几天,就有人来接她回京了。”
老侯夫人定然坐不住。
不仅要把闺女接回去,她还会从历台寺搬回府,没法陪着太后演戏了……
汤幼宁扭过脑袋打量他,嘀咕道:“你又要做坏事了……”
“是好事。”薄时衍纠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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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十璩出手,迅猛又见效。
在那历台寺的卓尤深,夜晚被人打晕,除了那虐根,赫然摆在普贤菩萨的大殿跟前。
同时,京城卓家,卓任隆的一个妾室发了疯,满院子嚷嚷‘小侯爷放过我’。
这么一句,透露的信息量极多,叫卓家一干奴仆跌破眼镜。
卓尤深那样大胆?敢对自己老子的妾室下手?!
简直是太过荒唐了!
老侯夫人不在府中,掌家的任务暂时落在苏氏身上。
她听见风声的第一时间,心下震怒,倒是立即控制了那个疯婆娘,并且对仆役们下了禁口令;
但是,知道此事的人太多了,管不住他们私底下非议。
并且,事情有朝着府外流传的趋势!
苏氏察觉不对劲,马上报给公爹卓任隆。
卓任隆心头大震,用脚想都知道是薄时衍在搞鬼。
他严令府中不得妄议此事,通通烂在肚子里,胆敢乱嚼舌根的全都乱棍打死!
然而,事情还是传出去了,外头的版本绘声绘色。
‘卓尤深在家中沾染父亲的女人,有违伦常罪孽深重,被历台寺的神明给收回了孽根。’
据说,他赤条条摆在殿前的模样,叫好多人看了去!
普贤菩萨修德行善,德行圆满,最是见不得他这般品性败坏之人。
此事多半是天罚!
菩萨都看不下去了,往后没了虐根,才能六根清净!
这种牵扯上神佛又脱不离伦理的热闹,最为人所津津乐道。
凭借卓家的力气,压根阻止不了此事的散播。
……人人都知晓他们家有个废人啦!
卓任隆得知儿子真的被废了,急怒攻心,差点呕出一口血。
倘若薄时衍这会儿站在他跟前,他定然毫不犹豫抽刀砍杀,跟他同归于尽!
卓尤深身旁跟了个暗卫,他不敌十璩,已经被杀了,尸骨无存。
老侯夫人在接到消息的当场昏厥过去,母子二人一同接受御医的诊治。
这是在要她这条老命。
卓家的旁系虽多,嫡子却只这一个,嫡女是卓兰淳。
老侯夫人眼睁睁看着栽了一个,忍痛送去庄子做老姑婆,现在哪还经得起第二回 ?
卓太后恼怒又焦急,不得不先安抚老嫂子,再派人打听是怎么回事。
他薄时衍真要赶尽杀绝鱼死网破不成?!
然后她很快便知道了卓任隆的小动作。
趁人离京,身边随从没两个,就安排了死士刺杀。
卓太后立即被兄长的天真给气笑了。
摄政王要是没点本事,那么容易被干掉,大堰还能支撑到现在?
只怕先帝死的那一刻,国门就被踩破了!
糊涂,实在是太糊涂了!
卓家因为这个变故,乱糟糟吵成一团。
侯老夫人果然马不停蹄,带上卓尤深离开历台寺,返回京城。
并且把在保阳县农庄的卓兰淳给招回来。
她须得从长计议,一个是复仇,再一个,是把控住侯府。
侯爷冲动招惹,害得她一对嫡系子女双双出事,难道最终便宜了庶子那一干人?
她能把牙齿都咬碎了!
卓太后失去这么个重要的角儿,历台寺这出戏彻底唱不起来了。
看着是白折腾一场,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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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那般热闹,薄时衍反倒不急着回去了。
从容淡定地留在农庄里,静候陆谦颜的到来。
陆神医果然被那幅画给钓着上门来了,比汤幼宁跟乐萝约定的日子还早一天。
他听从指引,去京城拜见了如意夫人,打听画作上的红衣美人,
结果跟汤幼宁所言一致,如意夫人不认识那位美人,也只见过那么一回。
陆谦颜注定失望而归。
那时候的陆云苓,行侠仗义,在望南坡救下如意夫人一行人,痛打了一群山匪,他也在场。
回想往事,恣意欢洒,历历在目,却不是他要寻的。
陆谦颜所找,是心灰意冷离开他之后的陆云苓,她不见了。
仿佛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为了再看画作一眼,谁都请不动的神医,自行改了规矩。
与小徒弟范子悬驱车前来保阳圻石。
薄时衍对此很满意,算到人心后,什么都能叫对方妥协。
他让苒松好生招待陆谦颜。
有这句话,苒松在客房里跑进跑出,亲自盯梢,务必保证一切稳妥,迎接神医师徒的到来。
陆谦颜抵达后,薄时衍让他先给汤幼宁看看。
虽说一些迟缓乃是天生,药石无医,但不妨给他诊脉一遍。
即便保持原状也挺好。
“是给我看脑袋么?”汤幼宁问道。
她脑门上的外伤已经结痂,随后留意别落了疤即可。
薄时衍让她坐下,道:“随便看看,别怕。”
陆谦颜对汤幼宁的印象还不错,一双漆黑眼眸,如林间小鹿般纯粹,瞧着就是个心思浅显之人。
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喜欢并接近无害的生灵。
陆谦颜在汤幼宁对面落座。
后者不由自主,又被他这满头银丝给吸引了。
容颜未老发先衰,他看上去不显沧桑,反而沉淀了满溢的愁苦。
是在红尘中挣扎的人。
汤幼宁伸出手腕,放在小药枕上面。
陆谦颜看一眼薄时衍,道:“陆某不用丝帕。”
他知道,深宅大院里头与江湖儿女不同,看个病还得垫上丝帕。
好在薄时衍并不介怀:“先生请随意。”
只是触碰手腕,他不至于迂腐至此。
汤幼宁乖乖给陆谦颜诊脉。
这一搭上手,却是许久……
陆谦颜原本随和的态度,逐渐凝重起来。
薄时衍冷静自持,然而随着这漫长的安静等待,忍不住眉间蹙起。
就跟等待县官宣判的犯人,一颗心高高提起,落不到实处。
直到陆谦颜开了口:“子悬,把药针取来。”
“好的,师父。”范子悬守着药箱在一旁,立即照办。
秦婆子脸上发白,不顾规矩抢先问道:“敢问神医,我们娘子是何病症?……严重么?”
怎么看这样久呢?
“不严重,”陆谦颜笑了笑,安抚他们的心,“不过比较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