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合适的人选!
只管看着,以后这汤娘子能否顺利怀胎了。
否则这私底下的流言,难以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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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马车吱吱悠悠驶向汤家,嫁妆那些早就分批送过来了,这会儿携带的是汤幼宁日常的衣箱用具。
彭氏带着汤奕宗早早到外头路口迎接,诚意十足。
一方面是想让她儿子跟着沾点光,另一方面,是出于对摄政王的畏惧。
去年秋闱前夕,汤奕宗跟同窗当街闹事,都被扣押了几天,赶在科考之前放出来。
此举对薄时衍而言轻飘飘的,过后就忘了,但对彭氏却是个不小的敲打。
她本就得罪了庶女,汤奕宗还不长眼地上前冒犯,对方随时可以发难。
彭氏到处走关系,汤文樊去世后,儿子不争气,国子监两年勉强考个秀才,以后汤家在京城如何立足?
摆在眼前明显是一条下坡路。
她的父亲承了帝师的名头,如今在家养老,丈夫昔日同僚勉强也能说上话。
可是再过个八年十年,就什么都没有了,彻底从官宦人家沦为破落户。
这节骨眼,旁人得知他们被摄政王所不喜,不需要薄时衍发话,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家伙,自然而然会踩着不给汤奕宗出头。
虽然……汤奕宗目前没有显露什么才干。
但是不妨碍彭氏一腔慈母心肠,去替他铺路。
尤其是吴老太太亲自入宫求来赐婚圣旨,早就传遍了京城。
大家都说,薄家并未看轻姨娘扶正的小庶女,是个厚道人家。
这般造化,寻常人哪遇得上,不知有多少小娘子羡慕不已。
章宸帝不仅给了圣旨,还命内务府送来许多赏赐,给汤幼宁一品诰命,薄时衍简在帝心。
最近时日,到处都是摄政王府的消息,街口稚童都知道薄时衍要成亲了,还是被多方祝福的婚事。
就连那些老臣子,都表示恭贺,要来讨杯喜酒喝。
摄政王位极人臣,又手握兵权,一直以来难免惹人揣摩,若他娶了哪位大家闺秀,那真要诟病他们两姓联手了。
江立棠去年是被薄时衍提议起复的,回到朝中,不少人要给他戳上摄政王府的印章。
这老头的脾气本就古怪,为了避嫌,更是躲得远远的。
得知薄时衍并没有拿自己的亲事去谋夺什么助力,他才松口气,认定摄政王是为大堰着想,才把他召集回朝堂。
江立棠决定要去王府喝杯喜酒,他这个态度上的转变,与一些板正的老臣不谋而合。
薄时衍的亲事,已经是全京城瞩目的程度。
这么多大人物,彭氏只希望他们记住,汤幼宁有个兄长,名叫汤奕宗!
心中打着小算盘,恭恭敬敬把两人迎进汤家大门。
汤幼宁打量着里面的一切,两年多没回来,熟悉又陌生。
大致上的格局未做改变,不过细致处有许多不一样,汤奕宗多了个儿子,还有一位姨娘。
汤家人口有所增添。
汤幼宁扭头望向彭氏:“我想先去看爹爹。”
彭氏笑着一点头:“理应如此。”
她在前头带路,领着他们去小祠堂,给汤文樊上香。
祠堂并不大,在一旁的角落,还把汤幼宁生母谚氏的灵牌给摆上了。
估计是考虑到她要一同祭拜,事先给准备好。
原先在王府,父亲祭日那天,秦婆子会安排供品给小娘子祭奠烧纸。
不过没有灵位。
今日,她瞧着父亲的名字镌刻上头,顿时红了眼眶。
不过,汤幼宁没有哭。
她才不是爱哭鼻子的人,父亲刚去世那会儿,她天天哭,现在时隔两年,已经好了许多。
汤幼宁带着薄时衍,给父母二人先后上香。
彭氏很有眼力见地退出去,在外等候,不做打扰。
那谚氏她确实厌恶,不过人死的早,这么多年即便是恨意也没有那么长情的。
把她的牌位给弄上去,没道理因为一个死人而妨碍活人的前程。
彭氏的识时务,就连秦婆子都忍不住感叹。
原先有多可恶,现在就有多可笑。
欺负小庶女的时候,尽显刻薄,眼下却是一副标准的主母该有的做派。
汤幼宁对彭氏不怎么关注,也没上心,她认认真真的把薄时衍介绍给父母认识。
“爹爹,以前奶娘说摄政王府是不错的养老去处,现在王爷让我做王妃,往后余生定然不愁吃穿,你就可以放心啦……”
汤幼宁认认真真磕了头,起来时,发现薄时衍在觑眼瞧着她。
他眉梢微扬:“圆圆就这点追求?”
不愁吃穿?养老?
“不止,”汤幼宁回道:“我还要自由上街,吃喝玩乐哦。”
这可是他们早就说好的,就算成为王妃,也不能拘着不给出门。
她还要继续跟乐萝她们往来,一起聚会。
薄时衍听明白了,她所考虑的种种,其中就是没有他。
给她养老,给她自由,就乖乖回来做王妃了。
全然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真是无情呢……
薄时衍捏着她的小手指,低声道:“无妨,来日方长,我可以给你的,只多不少。”
汤幼宁立即想到了昨晚,迟疑着道:“……也别太多吧?”
第73章 小坏蛋
给双亲上香完毕, 汤幼宁无声凝视生母的牌位。
谚氏,以陆谦颜的名字,作为她的姓氏。
想来, 她是真的忘不了昔日相伴成长的意中人,他们太过熟悉彼此,反而是爹爹这个后来者,拍马也赶不上。
不过, 汤幼宁并未因此认定父亲一厢情愿, 她印象中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愁思,或者是对娘亲的怨怼。
或许是另一种旁人不了解的情况。
从祠堂出来后,两人被请到正堂上座奉茶。
有薄时衍在, 汤奕宗一脸老实,没敢对妹妹说半句狂言,他身旁的妻子周氏,笑呵呵地领着两个孩子给他们认亲戚。
汤奕宗的大女儿今年六岁,汤幼宁离府时她四岁,已经有了记忆。
新添的小儿子一岁余, 未曾谋面, 这会儿都能跌跌撞撞跑起来了。
一大一小俩孩子, 并排站着给汤幼宁见礼叫姑姑。
汤幼宁没应。
孩童是最不擅长说谎的,这小侄子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懵懂, 那大侄女却神色勉强。
她不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小傻子回来,她就要被娘亲和祖母耳提面命, 逼着露出笑脸喊姑姑。
以前可从来没喊过。
小姑娘高高翘起嘴巴, 为着被训话而不高兴。
汤幼宁和薄时衍瞧得清楚, 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较劲,他们是一张白纸,言行皆是受到大人影响。
薄时衍挥手,让他们把孩子都带下去,只留下彭氏一人。
周氏笑容尴尬,汤奕宗则满面惶恐,拱手道:“王爷,我们已经反省过了,就留下来跟妹妹叙叙旧吧……”
他可是装了一肚子的话想央求妹妹呢。
薄时衍淡淡一抬眼皮,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一语不发,也没冲他释放什么威压,却已经让汤奕宗乖乖知难而退。
他连忙带着妻儿一同告退。
彭氏脸上还算镇定,心里难掩忐忑,她知道汤幼宁在汤家所遭受过的事情,瞒不住摄政王府。
不过那边一直没动静,只希望对方高抬贵手,莫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薄时衍也不跟她卖关子,直言问了汤文樊和谚氏的事情。
他丝毫不提陆神医,也不说陆云苓这个名字。
彭氏没有察觉丝毫异样,只以为他们是想跟她翻旧账。
她两手绞着帕子,在腹中打着词稿,汤幼宁见状,道:“嫡母不必多心,我只是对姨娘心生好奇,她与父亲有何过往?”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即可。”薄时衍缓声附和。
彭氏没忍住,略带几分惊讶的眼神,挪到汤幼宁身上。
她一直感觉,这个庶女回来后与以前不一样了。
起初还觉得是因为身份转变,所以如此,现在看来……
她好像变得灵光了点?
虽说还是那张脸,娇俏明媚,眼神纯然,不过仔细一看,通身透出来的那股劲儿,确实不同。
懵懂那会儿不问生母,现在脑子通透了,心生好奇,倒是说得过去。
彭氏思索一番,心中稍定,反正摄政王府若想给她下马威,她怎么躲也没用,索性就坦然面对。
她回忆往事,捡着能说的告诉他们。
“你母亲成日里不出院门,也不爱理会旁人,起初我以为她在轻视我,后来想着……应是身子不太好?”
这是彭氏的猜测,谚氏生完孩子突然早早死了,全然在她意料之外。
看着还挺健康的小娘子,不像有何不足之症。
彭氏接着道:“你爹爹待她极好,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里塞,她过世后,物件封存在长芳阁,幼时你进去过。”
“我?”什么长芳阁,汤幼宁想不起来了。
汤家的宅子并不很大,长芳阁是一个很小的阁楼,收存了谚氏生前用过的遗物。
是汤文樊把它们收起来的,彭氏本来不同意,但——
谚氏的死状颇为不光彩,当时惊吓住了她,哪怕后来丈夫死了,她剥夺了庶女院里的东西,也没去动长芳阁。
彭氏信佛,觉得晦气。
思及此,她面上的神情微有变化。
薄时衍一直留意着彭氏的举动,细微的反应逃不过他的双眼,“你有话直言,作何隐瞒。”
彭氏连忙摇头否认:“长芳阁我没去动过,王爷明鉴!”
薄时衍闻言,轻嗤一声:“圆圆的物件你都扣下了,却不动长芳阁?”
死人哪能震慑住贪婪?
彭氏被他的问话给镇住了,没料到这么快就揪住她的破绽……
薄时衍:“说。”
彭氏两手揪着手指,颇有几分紧张,她道:“一些家丑不宜朝外宣扬……若王爷想听,还请莫要胡乱猜忌……”
汤幼宁也想知道,“既然是家丑,自不会往外说。”
彭氏看了她一眼,艰难开口:“谚姨娘她……乃是暴毙而亡,七窍流血……”
本来她不知道此事,从入殓到下葬,汤文樊亲自派人行事,完全无视她这个正妻的不满。
还是后来,她管家时候抓住了一个老婆子的错处,她为求自保,选择道出秘密,透露给她。
彭氏心中惊骇,起初是害怕,老爷该不会怀疑是她做了手脚吧?谚姨娘的死状显然不寻常啊!
深宅大院,妻妾相互挤兑的事情,在京城也不是新鲜事。
继而疑惑,好端端的一个人,是得了什么厉害疾病?会传染么?
彭氏为此担忧过,因为嫌晦气,所以不动长芳阁。
这会儿把事情吐露出来,立即自辩道:“倘若我有什么不妥行径,定然不会如实相告。”
汤幼宁立即猜到了情人蛊的毒素。
陆神医说没有子蛊安抚的母蛊,会叫人毒入肺腑,难以根治。
而陆云苓在蒲兰谷长大,自身也是医者,携带了解毒的木莲香丸,才得以拖延那么久,生下一个孩子。
画卷里那样神采飞扬的大美人,最终居然七窍流血而亡,汤幼宁感觉心里有点难过。
她突然后悔把陆神医给带到汤家来了。
原先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思前想后,认为应该给当年的恩怨做个结尾,于是同意他低调跟上。
汤幼宁的条件是,此事绝不外泄,她不能让父母死后还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跟旧情人而且还是义兄牵扯不清,谁知道外人的会如何评价。
必然是非常难听。
陆谦颜同意了,他本就没打算宣扬此事,哪怕很想把陆云苓的尸骨迁走,把她妾室的名头抹去。
他克制住了。
他没有资格那么做。
汤幼宁把人带进来,唯恐自己做错了。
她娘临死之前,是否深含恨意呢?
她有没有怨着陆神医,不愿再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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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们去长芳阁。”薄时衍站起身,侧目望向彭氏。
后者不好拒绝,也没理由推拒。
不过心里纳闷,她说了谚氏的死状,怎的这两人没有太过讶异?
彭氏按下心中思虑,在前头带路,走向汤家后院角落里的小阁楼。
此处封尘已久,也不怎么修缮,说不上破烂,只是瞧着灰扑扑的,木漆颜色老旧。
小阁楼上了锁,钥匙在彭氏手里握着。
打开后,里面已铺满厚厚一层灰。
薄时衍让彭氏在外头等着,自己与汤幼宁一同入内。
东西都归置整齐,两人大致翻看一圈。
因为太脏的缘故,不方便仔细翻动,怕弄脏了箱子里。
汤幼宁道:“应煊,你且先回去,明日我过来打扫,再查看娘亲留下的物件。”
“你自己可以么?”薄时衍不太放心,怕她拿捏不住惯常看碟下菜的彭氏。
“我可以。”汤幼宁抿着小嘴道:“我都要成为摄政王府了,岂会任人欺负?”
她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了好嘛!
再者,现在是嫡母和兄长有求于她,难道还敢没有眼色?
见她这般表态,薄时衍便不多言,两人一道从阁楼中退出去,问彭氏拿来钥匙。
彭氏早就猜到他们会有此一举,顺从地把钥匙奉上,没有二话。
薄时衍还有事在身,他要走了。
临行前,命令十澜跟好汤幼宁,还把焕星与一队护卫交给她,听从调遣。
他从腰间摸出一枚摄政王的令牌,递给汤幼宁,“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即便是在宫里,也可以派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