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指了指重华殿偏角的位置:“奴婢扶您过去。”
“不用,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自己过去。”柳银雪可受不了上茅厕的时候旁边都还有人站着等她,她落下话,就提着裙摆朝恭房走去。
然而,她正欲出恭房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我们也有大半年未见了,你可好?”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是洛音凡?嗯?洛音凡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上茅厕的?她在跟谁说话?柳银雪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我在昏睡不醒的时候连女人都娶了,你说好还是不好?”
那阴测测的声音除了楼允还有谁?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说话?那对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柳银雪忽然觉得有几分瘆得慌。
洛音凡叹了口气:“也挺好的吧,都说柳银雪千好万好,你能娶到她,其实并不容易,她生得那般好看,你也当好好珍惜才是。”
“不用你跟我说教,”楼允声音低哑,“你管好你自己的丈夫就好。”
“你还在怪我?”洛音凡无奈地问。
换来的是楼允冷嗤的声音。
这熟稔的语气和用词,绝非认识一年半载那么简单,他们是旧识?怪她?怪她什么?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
这次柳银雪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再继续谈下去,柳银雪等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从茅厕出去。
柳银雪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起来,脑中不断地回想楼允和洛音凡刚刚的对话,是以,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当她迈进交泰殿的时候,所有人敛吸屛气的反应。
直到天真烂漫的云浅浅发出一声惊叹:“哇!表嫂,您真的好美啊!”
柳银雪忽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她竟然还未向皇后娘娘道谢,当即便朝皇后娘娘敛衽行礼:“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赐衣。”
太后和皇后皆是满面笑容,皇后笑道:“本宫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这身衣裳还是配我们银雪更好看。”
太后笑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来着?我记得好像有一首诗,是专程称赞银雪的?”
“我记得,我记得,我还背过呢,”五公主楼星笑眯眯地说,“是这样说的,皇祖母您可听好了。明烛暗香柳如眉,一点朱唇惹人醉,纤腰楚楚芙蓉色,华容灼灼银雪唯。”
“对对对,就是这首,”太后娘娘对娇美的小姑娘总是忍不住多出几分喜欢,“这般娇美的姑娘,可不能浪费了上天的恩赐,荣恩,改明儿将哀家宫里的几匹上好的蜀锦和新进的杭绸都派人送到祁王府去,给我这新的孙媳妇儿。”
荣恩敛衽应道:“是,太后娘娘。”
长者赐,不可辞,柳银雪落落大方地谢恩,坐回到楼允的身边上。
洛音凡低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意还是艳羡。
第 19 章
秦绘沅暗暗撇嘴,背地里骂了声“靠美色上位的小贱蹄子”。
楼轩和楼阮都觉得楼允命好,能让老王爷卖出老脸将柳银雪给他娶进门,说白了老王爷还是偏疼楼允的,方慧敏则想,有了这样的美娇娘,却也不见楼允收性子。
太子楼逸端起金樽酒杯,斜眼瞥着坐在楼允身边唇角含笑实则看着却有几分冷艳的柳银雪,低头默默地抿了口酒。
在皇上赐婚前夕,他原想纳柳银雪为侧妃,并承诺等他登上皇位,柳银雪就是皇贵妃,只居皇后之下,柳太傅却以“柳银雪福薄,担不得贵妃的福泽”为由,婉言拒绝了他。
楼逸生出一股躁意,柳银雪此等绝色,他迟早要将其压在身下。
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待他登上皇位时,已率先被楼允那不懂风情的给享受了。
座位上的柳银雪,有种如坐针毡的难受,她觉得自己的后背凉凉的,好像有阴风一直在往自己的身上钻。
好容易熬到夜宴结束,柳银雪随楼允一起朝崇阳门走去。
到了崇阳门,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柳银雪回头望了眼高森的宫墙,耳边传来楼允讥笑的声音:“怎么?舍不得这威严厚重的皇宫?”
柳银雪回头,暗黑的夜色打在她的身上,她的五官在暗夜中有种近乎妖媚的美,那双凤眼轻轻上挑着,眸中露出几分冰冷来。
她道:“如若可以,我此生都不想再踏入此地。”
楼允微怔,柳银雪已越过他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楼允坐到了柳银雪的对面,马车轱辘辘前行,柳银雪心下有几分烦躁,忽然问道:“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楼允表情很淡:“你说。”
“你可了解太子殿下?他是怎样的人?”柳银雪问。
楼允眼里再度溢出嘲讽:“怎么?想当皇妃?”
柳银雪不愿意跟楼允起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她正色道:“我没跟你扯闲话,我在问你正经的,太子可是性情温和又礼贤下士之人?”
“礼贤下士称得上,性情温和?你听谁说的?”楼允道,语气里少了些讥讽,“他书房里原有一个专程研磨的,因为不小心沾了点墨在他的朝服上,被他命人拖出去砍了双手,这件事他身边的人做得很干净,所以没有不好的风声传出去。”
柳银雪听着大惊。
如果楼允说的是事实,那楼逸岂不是性格暴戾且残忍之人?
“不相信?”楼允冷笑地问。
却见柳银雪点了点头:“相信,你没必要编这样一个谎言来骗我,只是我有点吃惊,我本以为太子不过是有点色心而已。”
柳银雪面沉如水,楼允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柳银雪就被迫被楼允拉进了怀里,她“啊”一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沉鱼担忧地问:“世子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柳银雪被楼允按在怀里,男子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极不适应,她挣扎了下,却丝毫挣脱不开,只好尽量用正常的语调说:“没事,继续走吧。”
马车才继续前行。
柳银雪恼得很,使劲儿去推楼允:“你放开我。”
“你说以为太子不过是有点色心,什么意思?”楼允扣住柳银雪的下巴,眼神阴翳地问,“太子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以前见他的时候也只是在宫宴上,今晚我只是去坤宁宫换了身衣裳,他能对我做什么?”柳银雪挣开楼允扣住她下巴的手,“只是祖父跟我提过,太子有意纳我为侧妃,不过被祖父婉言谢绝了,祖父要我往后小心太子。”
她原以为她既然已经嫁人,太子对她定然已没有心思了,没想到他今晚却那样盯着她。
那是势在必得的目光。
“楼逸想纳你?”楼允目光阴沉。
“很意外吗?楼允,这整个汴京城的青年男子,也只有你不稀罕我吧,”柳银雪说着就有几分得意,“凭我的美貌与智慧,难道不足以让楼逸青睐?”
“说来,你对我并没有任何的感情,你在恼什么?”柳银雪不由自主地想起洛音凡,她总觉得楼允与洛音凡之间有猫腻,“你是因为我恼?还是在为洛音凡而恼?”
楼允忽地掐住了柳银雪的脖子。
柳银雪忽然感到一阵窒息,缺氧的感觉让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她好像在那空白间,恍然看见了死神的降临。
然而,不过转瞬,楼允的手又稍稍松了松。
“当时在重华殿偷听的人是你?”楼允掐着柳银雪的脖子问。
空气乍然间灌进肺腑,柳银雪的脸色却越发惨白,她望着楼允精致的仿佛死神的面孔,哑着嗓子说:“我在重华殿如厕,跑来说话的是你们,我还没怪你们打扰我如厕呢!”
难怪当时他们说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原来是因为楼允发现了旁边有人。
这人的耳力也太好了些。
楼允松了手,柳银雪细白的脖子被楼允掐出一圈红印,她捂着脖子瞪楼允:“我还以为你是占有欲作祟,容不得别人肖想你名义上的女人呢,原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是在为洛音凡不值吧?祁王府与洛府乃是邻里,你们打小就认识,倒也正常。”
楼允没吭声。
柳银雪又从小盒里摸出一颗糖来塞进嘴里,糖果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驱散了她嘴里莫名其妙溢出来的苦味,她低声道:“楼允,你与我本就是强行被绑在一起的,你若是实在不想看见我,就让我搬到别院去住吧,我自己也有陪嫁的院子,我搬到那里去住也行。”
楼允抬眼看她。
男子的桃花眼在暗夜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上挑的时候好像带着几分撩拨心弦的勾魂摄魄,他箍住柳银雪腰肢的手紧了又紧,勒得柳银雪忍不住闷哼了声。
“我没有宠幸你,所以你耐不住寂寞了,想去别院找男人?”
“啪——”
是可忍孰不可忍,柳银雪对着楼允那张脸,反手就是一巴掌,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狗男人就不配她温声细语地对待,说的那是人话吗?
这一巴掌,把楼允打懵了。
柳银雪却仍旧觉得不解气,骂道:“无耻!”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你,早知道就让祖母应了隔壁王夫人侄子那门婚事,人家至少是个品性端正的人,不像你,人不人鬼不鬼,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要那么羞辱我?我赖着你让你娶我了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说的是人话……”
楼允觉得好吵。
耳边尽是柳银雪叽里咕噜的念叨声,他脸上火辣辣地疼,那张红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停地张张合合,他就很想给她封上。
他记得曾有人说,若能一亲柳银雪方泽,此生便死而无憾了。
楼允就忽地一低头,噘住了那张烈焰红唇。
很软,像温水的里泡泡,嗯,又不太像,楼允竟一时想不出能用什么来形容柳银雪的软才是最贴切的,还有点甜,很甜,因为她嘴里有糖果的味道。
“啪——”
楼允在品尝柳银雪甜甜的味道时,毫无预兆地又被柳银雪打了一巴掌,他的脸更红了,整个人却有些兴奋,动了动唇,扣住柳银雪的腰更加肆无忌惮地品尝起来。
柳银雪还想打他,楼允干脆扣住她的手腕,让她整个身板都动弹不得。
被死死扣住的柳银雪有种自己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错觉,在楼允强烈的吻下,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可每当她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时,就有空气灌进来,很快她又觉得呼吸急促,便又有空气灌进来。
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马车外有人在说“祁王府到了”,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楼允才堪堪放开她。
在好一会儿的时间里,柳银雪浑身都提不起劲儿。
等她恢复力气的时候,她一把将楼允推开,愤然地瞪了楼允一眼,一抹嘴角上残留的水渍,掀开车帘就率先下了马车,
沉鱼见她脸色难看,顿时什么也不敢问,只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进了青山院。
楼允拇指抹了抹嘴角,回过味儿来后,忽然觉得“一亲芳泽”的话有几分道理。
柳银雪回到青山院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的嘴就有点发肿了,落雁心细,率先注意到了柳银雪红肿的嘴,却也不敢多问,只遣退了屋里其他服侍的丫鬟,自己拿了冰块给柳银雪冰敷,柳银雪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沉着眉,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声不吭。
来宝给楼允打洗澡水的时候,小声说:“落雁姑娘去冰库取了冰,好像是世子妃又受伤了,拿冰给世子妃冰敷呢。”
楼允:“多话。”
来宝呵呵地笑:“奴才是多话,不过世子爷您这脸怎么红红的,灯光一照还有五根手指印呢,奴才等会儿也去冰库那点冰来给您敷敷,省得肿了。”
楼允:“掌嘴。”
来宝赶忙自打嘴巴,连着打了好几下,面上却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心道:“哎哟喂,我们家世子爷这是被世子妃打了呀?哎哟哟,世子妃那小身板哪能打到世子爷?肯定是是世子爷自愿挨的哟,哎哟我的天,世子妃这才进门几天,世子爷就宠上了!”
楼允在来宝胡思乱想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脸。
第 20 章
柳银雪那女人,看着身娇体软的,没想到力气却挺大,下手也挺准,两巴掌都打在同一个地方,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五根手指印。
不过,他也算搬回一局,把她的嘴给亲肿了。
那么亲一亲就肿了,也太嫩了些,柳家当真是将她当娇花一样养着的。
次日去给秦绘沅问安,在路上碰见叶惋惜,她低着头走路,正在听身边的妈妈讲话,触不及防抬头看见柳银雪,叶惋惜微愣,而后冲柳银雪友好地笑了笑。
她没有忘记昨日夜宴,柳银雪在交泰殿出尽风头的风光,她很羡慕,但是让她站到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又觉得害怕。
别人说得没错,谁和柳银雪相比,都会被她比下去,谁和她站在一起,都只能成为陪衬,和这样的女人做妯娌,实在是一种不幸。
两人寒暄了几句,一起往正院走。
三月初,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老王爷今儿起得早,在堂屋里和楼晏说话,楼晏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成天不是忙着和这个踏青就是忙着和那个参加品诗会,尽干些游手好闲的事情,他好似对入朝为官、封王拜相半点不感兴趣,对家中的一应庶务也丝毫不上心。
秦绘沅对楼晏给予厚望,希望楼晏能越过楼允挑起祁王府的重担,但很显然,楼晏很让秦绘沅失望,为此,秦绘沅都愁白了好几根头发。
与秦绘沅不同,老王爷对楼晏十分宽厚,可能是因为楼晏是他最小的孩子,老王爷就难免多出几分溺爱,对楼晏没有多少的要求,反而还很支持他品诗踏青。
现下,老王爷就在问楼晏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活动。
楼晏是几个孩子中嘴巴最甜的那个,因为老王爷对他最宽和,他就半点不怕这个父亲,在老王爷面前总是能讨巧卖乖,一会儿端茶请老王爷喝,一会儿给老王爷讲外面发生的趣事,他说话也挺幽默风趣,专挑那搞笑的讲,老王爷听着,脸上就有几分笑意。
柳银雪想到楼允阴阳怪气的样子,觉得他们父子俩大约是天生就不对付吧。
几个媳妇儿上前行了礼,秦绘沅看了眼柳银雪今日素净的打扮,扯了扯唇角道:“你进府刚好满一个月了,按规矩,是要回娘家住几天的,你打算回去住几天?”
柳银雪:“打算回去住五天,若母妃有别的安排,我便听母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