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修仙者思量片刻,想到了之前将祁连情况禀告君深的人,获得了君深的提点,也获得了不少珍贵丹药和灵器。
他当即做了决定,转身向诸山飞去。
君深正在内室打坐,忽然门口想起了轻轻的唤声:“掌门大人?”
君深睁开眼睛,他说过,如无大事,不要来扰。
但现在唤他的是那个颇为乖顺的弟子,君深没记住名字,但这个弟子敢来叫他,应该是有事了。
君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起身,眉头微皱,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现在,很多修仙门派都还关注着祁连之事,希望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能帮他们瞒一次,但不是次次都这么好瞒。
君深走出去,一个中年人急急走来,满脸都是谄媚的笑。
那人知道君深不喜多言,所以直接说了自己的发现:“尊者,归云山庄的人不见了。”
君深的手在袖中一紧,但脸上仍然平静。
“勿需对外人多言,”君深温声对那人说:“祁连之事,已让很多门派人心惶惶。我先去调查一番,不要让他人知晓,免得情况更加不妙。”
那个中年修者忙不迭地点头,虽没说话,但眼中隐约有些渴望的意思。
君深知晓这人想要什么,他觉得有些厌烦,挥了挥手,对身侧的弟子说:“给这位仙友奉上重礼。”
将那人送走之后,君深立刻出发去了归云山庄。
山中空无一人,君深在山中未发现熟悉的气息。
他下了山,在山脚下随意走着。
凡人如蝼蚁,他自然不会去问,也不会管凡人中有什么变化。
他牢记着之前在祁连察觉到的不同寻常的气息,慢慢扩大范围,以归云山庄为圆心,慢慢搜寻有何不同。
他找了很久,终于停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君深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来:“找到了。”
地上是一道道车辙,似是凭空出现了很多车辆一般。
君深微微闭眼,感受空中残留的一点气息。
“传送阵啊……”他轻声说:“你们是从哪儿来?”
他的血在体内沸腾,快了,快了,他终于要得到自己等了很多年的东西了。
等到这个传送阵再次打开的时候,他就能有所察觉。
那东西,他以为自己终生都不会得到了,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出现在面前。
但现在,他要瞒住其他人。
常无忧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帮子吉和香蕉解决矛盾。子吉和香蕉两人的关系不太好,总是争强好胜,谁都不服谁。
曲肃又是个不爱多事的,他们两个不敢在曲肃面前闹,只能让教主来当裁判。
常无忧愁苦地皱着眉,觉得孩子多了,果然不好。但是像小蚯蚓那样乖巧的孩子,多一些也是无妨的。
囡囡现在不怎么在门派里,她喜欢那个自己住的叔叔,陪爷爷奶奶几天,就要去见叔叔一次。
云瘴前辈和囡囡熟悉起来之后,也开始慢慢引导她修行,现在终于让她有些进展了。
香叶现在褪凡初期,她不急不躁,虽然进步不快,但稳扎稳打,不用人担心。
这样看来,曲肃、何染霜和侯朴三个人,还是何染霜最享福,徒弟们懂事,不惹麻烦。
常无忧面前,子吉和香蕉还在闹,闹着今天的打斗,谁更胜一筹。
常无忧被他们搞烦了,吓唬他们:“你们再吵,我就告诉你们师父了。”
这句话很有用,子吉和香蕉当即就闭了嘴,乖乖巧巧退下了。
常无忧觉得很奇怪,阿肃那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就让他们这么害怕?侯朴正在旁边,幽幽看了眼教主:“教主,你是没见过他打我吗?”
侯朴越想越气,趁着师兄不在,愤愤指责:“我都金丹了,怎么说都算个人物!他还是觉得我不对了,就打我!我不要面子啊?教主,你看看,除了你,他没打过谁!”
常无忧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把曲肃教得不错:“那是你师兄孝顺,有时候你确实该打。”
侯朴看教主没有为自己责备师兄的意思,觉得非常心酸,叹了口气走出去了。
虽然有两个徒弟,但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看起来凄凉了些,但总归洒脱。
曲肃并不知道师弟在偷偷摸摸告自己的黑状。
他正在深林中,浸于自己的识海中。曲肃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实丹正在凝成,甚至有片刻,他感觉内丹已成,但总是差了一点。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许是心境,也许是灵脉。
曲肃知道自己天生有缺,又选了不适合的功法,境界越高,运功时对灵脉的损伤越大。
但他还是要努力修行,他要一直是无忧手中最利的那把刀。
他不允许师弟师妹比自己强。
就算搏了命,他也要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夜深回了山上,曲肃去了何染霜的房门口,他能感知到师妹的境界,和他差不多,都是还差临门一脚。
但这临门一脚,到底谁会先踏出去?
曲肃在房门前站立片刻,便无声离开。
何染霜坐在椅子上,感知着师兄的气息慢慢远离。
她静静给自己斟了杯茶。师兄……好像又出血了吧……她默默想着。
师兄对自己这么狠,她又怎么能不服他。
不管发生何事,师兄一直都会是他们魔教中最厉害的那个人。
第六十四章
后山又一批货物做成了, 可以去献城送货了。
临出发前,曲肃专程御剑去了献城一趟,看那里和往日无异, 才放了心。
“应该还没发现。”常无忧猜测:“也可能发现了,但他们也不会觉得这事和献城百姓有关。”
修仙门派看轻凡人, 不会觉得这种大事和凡人有关的。
看起来一切都好, 但常无忧心中,却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只以为是天气炎热, 身体不适罢了。
何染霜此前未去过献城,这次秋以有些想买的东西,香叶自然是要陪着秋以的,香蕉看两个姐姐都要去,也要跟去。
何染霜每日都在修行, 常无忧听闻这次三个女孩都要去,也劝说何染霜一起去。
人不能总是绷着,也得休息休息。
若是可以, 常无忧也想一同前去,她很怀念一群女孩子逛街的时光, 说说笑笑,感觉能一直青春下去。
但她今日有些事情。
杜荆和楼探星那里, 昨日就说了想让她去看看,她既已答应, 自然不能违约。
最后,何染霜带着小蚯蚓, 还有香蕉香叶一同去了献城。
临行前, 何染霜还说:“你要什么, 我给你带来。”
常无忧想了想:“带些糖吧,要软和的那种。”
何染霜看着她笑起来,常无忧觉得她是在笑自己孩子气,她装模作样解释:“也不是都给我吃的,后山的孩子们也爱吃。”
何染霜忍着笑:“我知道,教主都是个大人了,定不是你爱吃。”
后山通往献城的传送阵被何染霜开启了,装满货物的小车一辆辆行进去。
常无忧冲着何染霜摆了摆手,何染霜也挥手回她。
何染霜现在笑容比以前更多了,修行之后相貌不怎么变化,只有常无忧在长岁数,现在她们两个年纪看起来倒是有些接近了。
何染霜本就长得好看,本是美艳那一挂的艳丽美人,但现在生活稳妥,身边又有懂事的小徒弟,整个人竟然显得温润起来,棱角全都柔软,是美玉一般的女子。
常无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阵法中,常无忧才收回了视线。
她有些唾弃自己,觉得自己像个小色鬼。
但漂亮的女孩子,虔诚地远远欣赏几眼,算不得错。
常无忧甚至为了何染霜而感到有些得意,看,他们魔教门下的女孩竟然这么美丽,说明她这个教主也不错。
常无忧一边向杜荆那边走去,一边胡思乱想。
在献城的郊外,传送阵开启的那一刻,远处的诸山也有了察觉。
君深正在闭目修行,忽然察觉到了自己安置在献城外的符被触动。他缓缓起身,脸上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来。
他身旁的弟子从没见掌门的情绪如此外露过,弟子跟在掌门身后,但刚走了两步,前方的掌门便没了身影。
何染霜带着三个弟子刚落地,她撑着传送阵,让运送货物的车全都走出来。
等到车子全都出来后,何染霜忽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她蓦然回头,看到了身后一个紫衣男子。
那男子笑容温和,身上没有一点气息,看起来相当无害,但瞬时间,何染霜心中便生出了战栗的恐惧感。
她不着声色,将洛秋以和香蕉香叶往自己身后拉,面对面和那个紫衣男子僵持。
运送货物的车辆已经开些距离,洛秋以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何染霜,有些疑惑。她小声问:“师父?”
何染霜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
男子分别打量了她们四个,终于将眼神定在了何染霜身上:“常无忧?”
何染霜没有迟疑,直接点头:“是我。”
香蕉有些惊讶,想抬头看师姑,但香叶紧紧握住了妹妹的手,不让她露出异样来。
“很好。”男子点了点头,风吹动他的衣袖,他周身的气息终于弥散开来。
君深多年夙愿近在眼前,他久违地生出一些志得意满的感觉来,就像当年师父力排众议让他当上掌门那一刻,心中满是舒畅。
巨大的压迫感让洛秋以、香蕉香叶无法动弹。
香蕉也曾见过云瘴前辈,但前辈总是收敛气息,偶尔泄露的灵气也柔和,但现在面前这人气息狠厉,几乎让香蕉无法直视。
“我是诸山掌门君深。”君深走近何染霜,轻声问她:“你是主动跟我走,还是不怎么体面地让我带你走?”
何染霜强忍心中的惊涛骇浪:“你放过她们几个,我便跟你走。”
君深认真盯着她的脸:“好。”
他本就只想要常无忧一个,哪管其他人。
她长得还算不错,君深也愿意在一定的限度内对她温柔一些。漂亮的摆件,值得当心一点的对待。
何染霜跟上了君深,在刚刚的交流中,她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在手中凝成了一把刀。
但刀凝成那一瞬,走在她前方的君深没有回头,轻飘飘地开了口:“若你用了手里那刀,可就不算主动跟我走了。”
他头微微一侧,侧向秋以她们站的那边:“不主动的话,就会死人。当然了,你还有用,所以死的不是你。”
何染霜知道实力差距太大,她没了再挣扎的打算。
洛秋以和香蕉香叶被巨大的威压镇住,但洛秋以颤颤巍巍,仍然艰难向前迈了一步。
她看着何染霜的方向,眼眶发红,口中喃喃:“师父……”
何染霜回头看她,微微露出一点笑:“莫怕。”
她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君深扬起衣袖,瞬时间,何染霜便和他一同,消失在空中。
洛秋以踉踉跄跄奔过去,被抑住的恐惧和悲伤终于倾泻而出,她奔向前方,大声嚎哭:“师父!师父啊!”
香蕉满脸茫然,手脚都在哆嗦。
香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她年纪最大,必须带着两个孩子快些回去禀告教主。
“香蕉,快,画传送阵!”
香蕉听了姐姐的话才反应过来,她手脚都在颤,但手中动作不停,师姑没了,她们必须快些,才能救师姑!
曲肃正在山中修行,子吉今天也想去献城,但香蕉强硬拒绝了他。
“教主说了,今日是我们女孩子们去逛街,你不许去。”香蕉虽是子吉师妹,但向来对子吉不怎么恭敬。
子吉有些怕她,不再闹着要去。
但现在,他在曲肃身边,忍不住想嘟囔嘟囔:“师父,香蕉是我的师妹,她跟着师姑算什么样子,师父得好好说说她了。”
曲肃不理他,他两个徒弟不省心,总是背着对方向自己上眼药,曲肃懒得管他们两个的小破事。
曲肃屏息,在体内蕴起灵气,尝试着凝成内丹。
忽然间,他睁开眼睛,直视前方。
子吉被师父吓了一跳,他抚着胸口问:“怎么了……”
话音还未落,曲肃手指一点,他们两个便站在了院中。
常无忧满脸凝重,洛秋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香蕉面色如灰,只有香叶年纪大些,还能稳得住,正在说今日之事。
“那人自称是诸山掌门君深。”香叶这话一出口,常无忧的心便沉了下去。
香叶继续说:“他问师父的名字,是不是教主,师父认了。”
“然后,他就把师父带走了。”香叶有些哽咽:“要不是我们在,师父还能反抗,说不定能逃了。但师父怕那人伤了我们,只能跟他走了。”
常无忧明白,染霜这是替她担了事。
她心中焦灼,但不能乱了方寸,染霜在君深手里,她不能慌。
常无忧握紧了自己的手,不自觉掐住手背的嫩肉:“暂时不会出事,他以为染霜是我,发现这个问题就需要些时间。”
“他既然能杀了我全家,现在又执意寻我,那自然是有用的。”
她脑子逐渐清明起来:“我没什么特殊,他寻我自然不是因为我是我,而是因为我是常家人。”
“那时他杀了我全家,现在却必须寻我,这说明他不止需要常家人,还需要一个活着的常家人。”
曲肃安静听她分析。
如果是这样的话,染霜那边情况更加艰难。
若是她还能被误认为是常无忧,可能会受些罪,但总归能活着。
但若是君深知道了她不是常无忧,那之后就生死难料了。
“不能耽误。”常无忧简短说:“必须尽快去寻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