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见她无事,看着下面因为这一变故而手足无措的顾如馨道:“你这样的家世,做我郑家的妾都是不够格的。丫鬟倒是可以做……”
顾如馨的脸上血色褪去,苍白一片。她到京城这一路,还有来了京城这段时日,早已经明白丫鬟是做什么的。
丫鬟就是服侍主子的,不光是男主人,还要服侍主母,惹的主母不高兴了抬手就卖,有了身孕也要主母许可才能生下孩子,生下来的孩子不能叫自己母亲,就是高姨娘也当不得郑重一声娘……
想到这些脸上越来越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边上的丫鬟们脸上神色微微不屑,刚刚来时还以为她至少是个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居然是农户出身,郑府的丫鬟有的都比她的家世好些。还妄想做妻……
老夫人见她跪在地上,稍微满意了些道:“不过你既然与重儿两情相悦,千里迢迢的跟着他到了京城,我也不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就纳你为妾吧!”
一锤定音。
满室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丫鬟们恨不能缩到墙里去。
只有郑夫人连氏脸色最为轻松,看着高姨娘瞬间苍白一片的脸色心里一阵畅快。
高姨娘不敢置信的看向老夫人,她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是对重儿一向是不错的。毕竟他是长子,如今她竟然要亲手毁了他么?没娶妻先有了妾室,重儿就是庶子,又占了个长,如果顺利的话还能说到一个家世相当的嫡次女,如今这个妾室一纳,就只有庶女可以选择。本来重儿身份不够,还指望着找一门户高点的妻子帮衬着,嫡女说不定娘家还愿意扶持,如果真的是一个家族中不受宠的庶女,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想到这些,就觉得千万不能让顾如馨进门,她的到来会直接毁了重儿的一辈子。可惜老夫人一锤定音,自己一个还没有进门就被厌恶,这么多年过得如履薄冰的妾,是万万不敢忤逆的。
老夫人坐在上首,下面每个人的神色都看得清楚,顾如馨先是失望,后来就满意了。连氏一个正妻她的想法倒是情有可原,要是自己被一个妾室恶心这么多年,早就受不了了。
可笑高氏还以为自己对他那个纨绔的儿子有多少慈爱么?不过一个庶子,还是个活着就提醒外人,自己儿子是个蠢货的。
只要有人一看到郑重,就会想起当初高氏跪在府门前哭诉的情景,联想到是郑毅勾引人家未婚姑娘,无媒苟合……确切的说就是蠢。
所以,这么个证据如果不是郑家的血脉……是个姑娘就罢了,养在深闺远远的嫁了就是,别人看不到也就想不起来了。可惜是个男孩……
郑家的鸡飞狗跳别人不知道,就是在衙门里点卯的郑哲也不知道,听到家里奴才的禀告后,简直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心里暗骂“这个蠢货,什么人都能利用一回。”
动作却不慢的上了马车,问清楚方向后急忙赶去……
郑毅这边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在大街上,因为街上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的也走不了多快,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如O的家门口,郑毅还好,跟着的奴才已经狼狈不堪,因为不走快些就跟不上马车,所以一路不管不顾挤过来的。
一个眼尖的奴才上去敲门,说是敲,其实跟砸门也没什么区别。
如O正插着那束秦川送的结絮花,摆弄了半个时辰还不满意,这可是收到的第一束花,怎么也得给它插得好看些。兴致勃勃的准备重新来过,门就“砰砰砰砰”的被人砸了起来。
秦川从厨房出来,对上如O的眼睛,两人都有些了然,定是那郑重的家里找来了。
秦川打开门,如O从后面探出头来看着前面的郑毅,一看他就是主子,一定跟郑重有关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跟顾青和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心里疑问,难道真的不是那个郑哲?
“你们今天是不是在双奇街打架了?”郑毅身边的随从抬着下巴,傲慢的问道。
秦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得他收了下巴,整整神色才道:“今天我们夫妻在街上是碰到了一个登徒子,光天化日的就调戏起我夫人来,我就教训教训他。”
那随从见秦川不再看他,心里松口气,刚才秦川的眼神跟看着个死人似的,还好是自己的错觉。
郑毅看着自己随从的怂样,又听秦川不卑不亢的说是郑重的错。忍不住了。“ ”“胡说,我儿子是户部尚书的孙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会调戏一个乡野村妇。”
秦川闻言眼神一闪,顾如馨又不老实了,如果不是她说的,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如O是乡野村妇?
“你才是胡说,大街上的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你在这里说没有就没有了。”
如O从秦川身后走出来,吵架还得是女人。
郑毅眼睛一亮,刚才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后面的如O,只知道是个身材窈窕一身葱绿色衣裙的姑娘,没想到这么漂亮,要是纳回家去……
不得不说两人真的是父子,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秦川的眼神狠厉的看着郑毅不怀好意的看着如O。
“姑娘,敢问芳龄几何?……”
话没说完,秦川再也忍不住了,走过去一拳头揍在他的脸上,真没想到,一把年纪也敢肖想如O,简直是为老不尊,一点礼法都没有,难怪有郑重那种儿子。
边上的奴才急了,想扑上去拦住,却被如O一脚一个踢了回来。今天这事说到哪里都有理,只要不把人打死就没事。
如O揍人揍得欢快,一架马车急急行了过来,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见状赶紧让开。马车上可有官员专用的印记,普通人是不能用的。有些人看向如O两人的眼光就带了些怜悯,原来人家家里真的是做官的,从古至今都是民不与官斗,这夫妻两人倒是胆子大,可惜了……
郑哲老远就看到这边围了一群人,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严重,自己这个儿子一般情况下是不蠢的。但是只要一碰上高氏的事,就跟没有脑子似的,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妾室,后院收罗了一院子的美人。唯独对高氏与众不同,但凡一有要求,无有不从的,自己都怀疑高氏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走近了赶紧下了马车去看,以为会看到一地的哀嚎狼藉。
哀嚎有,狼藉也有,甚至还有求饶的声音,可是却是自己的儿子抱着头不停的滚来滚去躲着落在身上的拳头。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挨过打,也没有这么狼狈过。一直被他娘护得滴水不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求过人?
反应过来后忙道:“住手。”
奴才们一见是老爷来了,都露出喜色,见老爷叫住手,就都停了手。可惜如O不按常理出牌,人家住了手,她还是揍人揍得欢快。
郑哲脸色一黑。
“姑娘,先停下来,说清楚了再说。”郑哲走近几步,高声道。
如O不好再装听不见,再说都是自己在揍人,都围上来边上的人也看不见。现在都退回去了,总不能追过去打吧!可有这么多人看着呢。自己是淑女,淑女。
默念了好几句才揉揉手腕,边上受了伤的奴才都往后面退了退。这个姑娘看着娇俏,漂亮得不像话,打起人来狠得不行,拳头打在身上跟石头似的痛。
奴才见郑毅在地上爬不起来,有眼色的赶紧过去扶起他,郑哲看着瘫软在随从身上的儿子,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气也要气死了。
“回去,送回去你们也回去,像什么样子?”不耐烦的指挥随从道。
等把人扶上马车,看着人群散了。郑哲才对秦川拱手道:“家中不宁,子孙不肖,实在惭愧,劳烦公子了,老朽告辞。”
说着,就准备离开,一转眼看到如O,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官海沉浮几十年,郑哲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他心情激荡了。
看着如O的样子,跟心里的那个影子重叠起来,越看越像,忍不住问道:“姑娘,芳龄几何?来自何处?”
顾如O:“……”这是你们家的传统是吧?
秦川:“……”揍了小的来了大的,揍了大的现在来了个老的,这么大年纪了,到底是揍呢,还是揍呢?”
第五十章
““郑大人,不如我们进去再说。”如O看着周围还有少数不愿意离开的人道。
郑哲还有些恍惚,让郑重游学到落水镇就是让他去看看余姚,但是他回来却说顾家村没有这个人,自己也以为她改嫁了,大户人家不会娶这种嫁过人的妇人,但是农户家是不管这么多的,二十多岁娶不到妻子的大有人在,何况余姚长相不俗,绝对算是顾家村的一枝花,改嫁的话,就是没成亲的小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郑重说没有找到,那就是嫁人了,她要是嫁人了,自己也就放下了。
可是今天看到一个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虽然这个姑娘五官比她更精致漂亮,但是轮廓是差不多的,毕竟做了一年的夫妻,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随意点点头就跟着两人进去了,留下两个随从面面相觑。
三人进了厅堂坐下,郑哲做坐在下首,秦川也就坐他对面了。如O出去泡了茶端进来,温热的茶水端在手上,郑哲回神。踌躇半晌才犹豫不定的问道:“你你家住哪里?”
秦川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余光扫了郑哲一眼,看到他犹豫不定的样子。心里的想法越发肯定。
“临华县的落水镇,顾家村,小地方,不值一提,你们住在京城里可能都没听说过。”如O不在意的道。
郑哲的脸色扭曲了下,马上收敛好神色。拢在袖子里的双手都有些抖,嘴角颤抖着问:“你你爷爷奶奶还在不在?他们过得好不好?”
看着他这么激动的样子,如O有些担忧,一把年纪了可别昏倒在这儿,到时候说不清楚。又看见两个随从远远的站在院子里的树下,这才放心。
“我爷爷奶奶过得很好,年前刚把我爹扫地出门,还是净身出户。现在跟大伯父住在一起……”
郑哲脸色奇怪起来,见如O说得一本正经,不像是瞎编乱造,如果真是余姚,她的孙女怎么会有什么大伯?当然如果改嫁还是有可能的,但是又怎么会把自己生的孩子扫地出门?如果不是余姚,又怎么会长得像她,当然人有相似,但是不会这么巧都住在顾家村,余姚家可是后来才搬去顾家村的,跟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亲缘关系……
忙止住如O的话,急忙问:“你奶奶姓什么?你爹叫什么名字?”
如O看着他迷惑的神色,心里肯定这就是那一去不回头的郑哲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去找余姚?想到坊间说他鹣鲽情深的传言,心里了然,大概就是另一个陈世美“奶奶是姓李,我爹叫顾青和,爷爷叫顾立。”
听到这话,他的脸上有些茫然。
又过了半晌,才又问道:“那你们村里有独居的妇人或者寡妇吗?”
如O神色奇怪的看着他。一般人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郑哲被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
子道:“我的祖籍也是临州府,落水镇我是知道的,还有个表妹住在顾家村,她姓余,父母都已经离世。听说她嫁人不久后就守了寡,看到你们是一个地方的就想打听打听……你们知道她吗?”
“本来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前不久我爷爷就是我的大爷爷,我爹现在过继给他了。他给我们说古的时候,说起村子里的苦命人,就说到了一位姓余的姑娘……”
如O见他的神色期待,心里嗤之以鼻,早干嘛去了?
“就是她,她怎么样了?”郑哲有些急切,放下茶杯,差点站起身来。
见秦川也放下杯子,恍然自己太过激动。收敛了下神色,整整袖子。仿佛冷静了些道:“见谅,好久没有听到她的音讯,有些激动……”
见他重新坐下,如O给他的茶杯里倒了些茶水,才接着道:“这位余姚可真是命苦,先死了娘,接着爹就病得起不来了,撑着最后一口气要把她嫁出去,本来想嫁给顾立也就是我以前的爷爷。”
“他爹本来就是后来搬进顾家村的,又没有个亲戚帮衬,怕他走后余姚一个人日子难过,我以前的爷爷家祖祖辈辈都在顾家村,且还算是厚道人家,我爷爷还跟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可惜余姚不愿意,非要嫁给一个新搬来顾家村的书生。”
见郑哲脸色越来越不好,如O才不理他。又接着道:“她爹没办法,只好依了她,谁知道有句俗话说得好“负心多是读书人。”嫁人后一年,那书生赴京赶考,再也没有了音讯……”
如O余光看到他拢在袖子里的手又开始微微颤抖,假装不知道,微叹口气。
郑哲见她叹气不说话,忙道:“书生走了,后来呢?”
他的脸上一副冷静理智略显担忧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在问自己的表妹。如果不是他的手微微发颤,真的看不出来他心情激荡。
“后来啊,书生走后她就有了身孕……”见郑哲故作镇定的一动不动。
“她自己住还是要出门的,村里人都知道她有身孕了,她一个人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人发现她难产死了……”” ““什么?死了?难产?”郑哲站起身,桌上的茶杯被他的衣摆带倒,“砰”一声落了地,成了一堆碎片和满地茶水,如O有些心疼,这套杯子上画的花纹很是精致,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拿来泡茶,没想到这就坏了一个。
郑哲顾不上茶水倒在了裤腿上,忙道:“那孩子呢?”
“一尸两命,孩子生下来也死了。”
郑哲瘫软坐了回去,呆滞半晌。忽然想起要真如如O说的这样,那如O又是哪里来的?余姚死了,孩子也死了,那这个姑娘又怎么会长得像她的?
顾立,顾立不就是当初成亲了还不死心的那个小子么?把如O说的话全部回想了一遍,难道……
“你爹跟那个孩子一样大吗?”
如O
心里感叹,这当官的就是不一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只道:“我爷爷说我爹和余姚是一天生下来的,我奶奶也是难产,不过我奶奶比余姚运气好,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