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所以谢清瑰沉默片刻,诚实地回答:“沈季屿,如果你一开始坦诚,我不会选择你。”
“我们的三观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生活也是,你可以找到更适合你的女朋友和妻子的。”
如果他们的交集就停留在高中那时候,就好了。
高中的沈季屿比现在残忍得多,也清醒得多。
现在的他,更像个一意孤行的浑不吝,所谓的深情藏一半露一半,比起那个时候,反倒更让人不齿。
“所以,”沈季屿抬起眸子看她,执拗地问:“从一开始就是个死结,无论怎么样,我都无法得到你的原谅是么?”
“为什么要我的原谅呢?”谢清瑰微微笑了下,有些无奈:“所有人都有不原谅的权利吧?我很感谢你想通了肯送我父亲回国,但我只会说实话,沈季屿,我不会原谅你骗我。”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后,沈季屿才怔愣地喃喃道:“也好,挺好……”
不会原谅,或许就代表谢清瑰不会忘了他。
带着恨的记得和无牵无挂的忘记,沈季屿宁可选前者。
他自己也是个爱恨强烈到浓墨重彩的性格,比起恨不能接受谢清瑰痛痛快快的忘了他。
只要记得,或许早晚有一天会原谅。
“清清,徕镇的气温要比筠城更低一些。”沈季屿瞳孔扫到谢清瑰单薄的肩膀,轻声说:“记得保暖。”
“谢谢。”谢清瑰别开眼,淡淡道:“不劳费心了。”
“怎么可能?”沈季屿轻笑:“我担心着呢。”
说完,沈季屿没再自虐的等着谢清瑰的回应,而是转身离开了她的卧室。
他飞速离开了母女二人的家,生怕再多留一秒钟,就会对自己刚下定的决定反悔。
怕……自己继续卑鄙下去。
梁敏菁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关门的动静愣了一下,连忙跑出来。
谢清瑰卧室房门大开着,打眼扫进去能看到沈季屿已经不在了,只有女人背对着她站在窗边。
背影清瘦又单薄,仿佛是被风吹一吹就能散开的柳叶。
沈季屿来了不到十分钟就匆匆地走,门口东倒西歪的两个行李箱……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够梁敏菁看出端倪了,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问:“清清,你和小沈…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谢清瑰回头,看着母亲淡淡地笑了下:“我们分手了。”
今天过后,她大概是彻底解脱了。
“分、分手?”梁敏菁大惊:“怎么突然分手了?”
突然?谢清瑰一愣,绷不住地笑出声:“是啊,我们…合不来。”
她不能把前因后果都说给母亲听,怕自家母亲气出高血压,只能随便找个借口。
但好在梁敏菁从来都是特别支持谢清瑰,也特别信任的不会多问。
现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只是问了句:“是因为你去徕镇支教的事情么?小沈不愿意异地?”
“嗯。”谢清瑰借坡下驴,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啊……那只能说你们缘分不够,清清,你也别伤心,姻缘这种事天注定的。”
“嗯。”谢清瑰笑了笑:“放心,我不伤心。”
她开心得很。
距离去徕镇支教还有一周的时候,宁大给几位下乡的老师放了假。
让他们准备资料,收拾行李,然后在家等消息就行。
徕镇虽然名为筠城管辖的边缘城镇,但和筠城这种一线城市相比,环境和乡村也没什么区别了。
况且距离还不近,坐高铁然后再坐大巴,在路上折腾就要七八个小时,这么来去一趟很不方便,在临走之前,自然要好好地和亲戚朋友道别。
谢清瑰没有亲戚缘分,朋友也不多,在临走之前,除了和秦枝吃了顿饭以外,也就约了严桓之出来一趟。
虽然谢槐的事情最终是沈季屿自己想通了把人运输回来,没用严桓丽嘉之地帮忙,但在被威胁强迫的那段日子里,他算是对自己唯一伸出援手的人,谢清瑰记得这个人情。
严桓之倒是受宠若惊,被她约出来后连连说:“我没帮上什么忙,有点惭愧啊。”
“你已经是唯一肯帮我的了。”谢清瑰笑了笑。
大概是心情放松,她抿了几口酒水亮的眸子就已经带了几分醉眼迷离,盯着严桓之吃吃地笑。
严桓之看得心惊胆战,怯怯地问:“谢小姐,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清醒得很。”谢清瑰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低声问:“严医生,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你说。”
“你之前说过是受人之托才帮我的……是谁拜托的你?”
本来不好奇的,可现在又好奇了。
“哦,这个啊。”严桓之耸了耸肩,唇角挂上一丝笑意:“你认识的,是萧景。”
“萧景?”谢清瑰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可能性,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
“是我那天跟他说了你和屿少…沈季屿之间的事儿,他让我帮你一下,说你之前也帮过他,和他装过男女朋友互相当过挡箭牌。”严桓之帮着她答疑解惑,声音轻缓中还带着一丝愉悦:“我就只能答应了。”
……
逻辑上没什么错,但怎么总感觉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呢?
谢清瑰看着严桓之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一个大胆的猜想忽然掠过脑海,不确定地问:“严医生,你和萧景,你们…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严桓之抿了口咖啡,淡淡微笑:“就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啊这,谢清瑰捏着叉子的手指一颤:“是…互相喜欢的关系?”
“嗯。”
听到笃定的回答,谢清瑰一向淡定的人生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吃惊到‘可以吞一个鸡蛋’下去的情绪。
她确实是一点没看出来,严桓之和萧景居然是两个同性恋,不过他们的确是两个活的非常精致的男人。
能够互相喜欢,也很正常。
谢清瑰惊讶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几分钟后,就能接受现实了。
“怪不得萧景那家伙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和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他还说什么帮亲戚看病找医生。”她甚至还能笑着调侃:“那我算是间接性的当了你们的红娘了?”
“可不是。”严桓之见她能接受,顿时也笑的非常开心:“只要你不鄙视我们这两个gay就行。”
谢清瑰眨了眨眼,有些讶异:“为什么要鄙视你们?”
严桓之和萧景两个人都是社会精英,才貌一等一的相配,除了性别相悖,谁能不说一句天作之合?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们把性别这一关都跨过去了,这种勇气应该值得赞美才对。
可听了她的想法,严桓之却是只有一丝苦笑。
“不可能跨过去的,你可以接受我们的离经叛道,但这个世界不可能。”严桓之把苦咖啡当水喝,低声道:“我们是见不得光的关系,背地里在一起,表面上还是该干嘛干嘛,工作,交友,甚至相亲……一个接一个的相亲,就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罢了。”
他们不会去祸害女孩子找同期,但为了搪塞家里人也只能不断地相亲,末了搪塞着交代一句:都不合适。
既没办法断了那边,又没办法割舍那边,这大概是社会上大部分人的真实现状。
谢清瑰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遇到真爱是好事,但真爱被所有人反对讽刺就不一定是好事了,正因为不想面对,所以严桓之和萧景才会选择隐藏着。
公开了就一定比现在更好么?
谁都不能确定,也不敢保证什么,所以谁也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谢清瑰当然也不会劝他们去做什么,因为她自己本身的感情生活就是一团糟,又有什么资格去引导别人?
但她只清晰地知道一件事——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除了自己的心脏,谁都不能左右支配心脏的这具身体。
末了,谢清瑰只能碰了碰严桓之的杯子,真诚地说:“祝你们幸福。”
这是最朴实的一个祝福。
‘幸福’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实则最难做到。
好似水中捞月,看得见摸不着,谁也没办法定义什么才叫幸福。
严桓之也心知肚明,只是聪明人之间说话的时候,没必要每句话都赤/裸裸地点破。
他同样说:“你也是。”
“等你从徕镇回来的时候…如果我和萧景还在一起,我们请你这个红娘吃饭。”
作者有话说:
严桓之和萧景这对基不会过多描写,只会在剧情需要的时候出来,可放心观看~
第54章 疾
半年后, 徕镇。
清晨的水乡宛若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整个小镇都被云里雾里地包裹着,远观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山水树木。
高楼大厦?没有的。
这里最高的一层建筑就是市政府的三层小楼, 其余的人家住的都是泥土房, 就连从筠城来支教的老师,住的所谓宿舍也是乡镇里宅院比较宽阔的当地人家。
莘莘学子清脆的早课朗读声中,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
十二月末的徕镇是气温骤降的时节,清晨的降温则更加冷, 泥土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居然都要裹上一层厚实的棉袄。
谢清瑰也不例外。
她清早起床, 是勉强睁开黏在一起的困倦双眸,在暖和的被窝里磨蹭好久才肯挪出来的。
徕镇实在是冷, 天一冷就让人有想塌被窝的欲望。
更何况这里的生活还是这般惬意, 她每天早晨起来,用冷水洗过脸沾了沾爽肤水, 最为清淡的妆也不用化, 涂一层淡色的唇膏把长发高高梳成马尾, 穿着村里统一发的棉袄就出门了。
那灰扑扑又没有版型的棉衣, 穿在谢清瑰身上也和别人大为不同。
为了保暖村里用的是高领的款式, 别人穿着都显得有点脑袋大脖子粗,偏生她还能露出来一截修长的颈子,就像是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宁大的老师来到这村镇里支教的也都是小学生, 谢清瑰谈不成钢琴,但那群小孩子却一口一个‘天鹅’老师的叫她。
谢清瑰以前教的不是大学生就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小孩子, 还从未经历过几十个小孩一起围着她的场面。
一开始真是头大得不行, 可待久了, 也渐渐习惯这样的场面了。
后来就是不但习惯, 而且还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村里信号不好,谢清瑰连手机都不太用。
每天的生活几乎是三点一线——学校,宿舍,村镇里的集体大食堂。
无比朴实甚至有点枯燥的生活,但却让她整个人的沈心都沉淀下来,从中获得了最简单的快乐。
是一种用金钱和浮躁网络社会都买不来的快乐。
谢清瑰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刚来那一阵还没有走出筠城的阴影,整个人都是阴郁且轻微暴躁的。
而现在,她真正平和下来。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活在虚拟世界里,可现在在这个小小的村镇中,每天都有孩子依赖着对她问东问西,甚至连削铅笔这样的小事都要她帮忙,谢清瑰才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有真实存在的意义的。
午休时,谢清瑰接了瓶热水充当暖手宝,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刚看了会儿书,教室门就被敲响了。
说是办公室,实际上就是破旧教室改造成给老师们用的一间屋子,四处漏风,没锁的大门也基本等于聊胜于无,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偶尔的‘嘎吱嘎吱’声。
面对着这样的门,还能够彬彬有礼敲门的人,也没几个了。
谢清瑰基本知道来的人是谁,她合上书,应了一声:“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穿着厚实军大衣保暖,脸上却架着眼镜面冠如玉,像是个彬彬有礼书生般的青年。
“谢老师。”青年走到她办公桌面前,从军大衣的怀里拿出一个铁饭盒放在她的桌上,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我想着你应该还没吃饭,这是…你尝尝。”
谢清瑰明亮的美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半晌后笑了笑,打开铁饭盒的盖子。
色泽鲜艳的牛肉活着汤汁热腾腾的盖在白米饭上,旁边点缀着几根绿油油的青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可是……
“在这儿弄到这盒饭很不容易吧?”谢清瑰微笑着合上盖子,把饭盒推回给他:“谢谢,你自己吃吧。”
“我、我不饿…不是,我那儿还有。”青年被她的笑容晃了眼,愣神过后脸上就更红,支支吾吾道:“我们支教消防部门的人员待遇比你们老师好,谢老师,你吃吧。”
青年名叫窦安,同样是筠城事业单位派来支教乡村的年轻人,只是和谢清瑰他们的教师不同,他是来支援镇里的消防部门来传授经验的。
徕镇是个落后的小镇,这方面并不完善,消防又是必须的,所以消防人员的待遇比起老师那还是好得多。
窦安这点并没有说谎,他们那边不管是伙食还是什么,都比学校这边好多了。
只是,这并不能代表谢清瑰可以心安理得接受。
他们待遇好伙食好是他们的事情,是他们干活比较累正常所得,她干嘛要跟着分一杯羹?
谢清瑰依旧是笑着摇头,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不,你吃吧。”
窦安看着她不留余地的拒绝,脸上的神色是显而易见的有些失望。
可半晌后,他又重新鼓起勇气,轻声问:“这个周末…谢老师,你有时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