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奶奶不是周绩文的亲姑奶奶,为人还有些挑剔,宋斯琪有所耳闻,无意被她点评,走到大姑奶奶身边坐下,靠近她稍微放大了声儿说:“爷爷让我给您二老准备了客房,留您两位住几天呢,等放完假再回去,山上空气好,这次来安心玩儿两天。”
大姑奶奶笑着点头:“和我说了,我在这儿赖几天,给保姆放个假。”
宋斯琪拍拍老人家的手:“瞧您这话说的,您在这儿住,爷爷求之不得的,他从小儿是您带大的,当家作主这么些年,也就能在您跟前撒撒娇,现在成了老小孩儿,最惦记姐姐。”
她把大姑奶奶哄高兴了,三姑奶奶坐不住:“从前这些事儿,都是老大媳妇儿安排,老二媳妇刚过门,闹得明白吗?”
大伯母眼睛一转,拿起电话走出小客厅,秦熙低头喝茶不说话,大姑奶奶冷哼道:“安排几个老东西住下,是什么难事儿吗?再说从前也不是老大家的事情,小芳在这儿多少年了,你还要抹黑她的功劳。”
三姑奶奶挺起腰板儿:“我抹黑她什么功劳了?她有什么功劳给我抹黑?她和春儿不清不楚这么些年,还用我黑?她自己心肠最黑!”
大姑奶奶板起了脸,抬手指着她:“你嘴巴放干净些。”
“我嘴巴怎么不干净了,老皮老脸了还要当狐狸精,春儿要是穷光蛋,她能没名没分跟这么些年?她儿子怎么出的国?她在京郊的别墅谁买的?她一个伺候人的,是不是还要争遗产!”
大姑奶奶不是会吵架的人,只能拉着身边的人替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小芳解释,她握住宋斯琪的手:“小芳是管家,是管家,她在英国有执照儿,儿子是混血,老早儿就在国外念书了,她自个儿就有钱,都是自个儿赚的,小芳很厉害!”
三姑奶奶哪里听得进这些:“你们倒好得跟母女似的,别真是你的丫头吧。”
厅外人来人往,宋斯琪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起身重重关上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所谓的长辈:“三姑奶奶越说越没遮拦,芳姨在半山别墅做事儿,您说她想争遗产,到底是恨芳姨呢,还是恨咱们家老爷子?爷爷身体还不错,他的事儿暂时不用您来操心。”
大姑奶奶气顺了一些,指着对面的人说:“你不像话,你太不像话了,有本事的,你赶明儿在小春面前再说一回,看他抽不抽你!”
三姑奶奶不是吃亏的人,气冲冲起身,一把揪住宋斯琪的胳膊拉扯:“好啊,了不得了,这就目无尊长了,我倒要叫人评评理,新媳妇不把婆婆放在眼里,现在连周家的姑奶奶也不放在眼里了,我要让老二好好看看,这就是他娶的媳妇儿!”
她力气大得很,但毕竟七八十的人了,宋斯琪不敢用力挣脱,大姑奶奶都起身来要拉开她,秦熙只是站起来,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这是干什么。”
宋斯琪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太结实,这么扯着有些变形,她索性借力使力,拉坏了半边袖子,口中说:“行,闹吧,外头可还有不少人呢,都知道老爷子好面子,咱们一起出去给他丢丢人,多有意思啊。”
三姑奶奶松了手,宋斯琪继续说:“劝你一句,开了门儿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长辈,家里来这么多人,一楼的监控全开着,我最多是顶撞了你两句,你呢?侮辱芳姨,和大姑奶奶吵架,盼着老爷子不好,这会儿还揪着我打,谁亏心亏理,老爷子眼明心亮得很。”
三姑奶奶退了一步:“你胡说,我没有!”
也不知道究竟否定哪一句,宋斯琪好笑起来:“我这会儿真想找人评评理了,您家里没人来接,恐怕是盼着您在这儿住下,我好心安排客房,还有错了?咱们不如闹出去,看今晚您还能不能留宿,以后进不进得了这家的大门。我的确没规矩,就不爱敬着您这样守旧有礼的长辈。”
三姑奶奶是个贪心的人,偌大的家族,总有人混得好有人混得不好,她家子孙不成器,不过仗着和周家有些血缘,还能赚到人情。如今越发仗着她辈分高走动勤吃饭,她自己却不自知,总觉得周家的有她一份儿,有她家一份儿。
大姑奶奶和宋斯琪都冷了脸,只有秦熙依然面带笑容,款款走过来解劝:“斯琪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恼了,瞧你,衣服都乱了,赶快去换一件吧。”
宋斯琪一手掩着衣袖,一手开门,芳姨听见争执声过来,恰好站在门口,宋斯琪勉强朝她一笑:“芳姨,您领大姑奶奶去休息吧,三姑奶奶她……她和大嫂还有话要说,就让大嫂安排她住宿好了。”说完低头走了出去。
芳姨没听见她们具体争执什么,看到两位姑奶奶脸色都不好看,只好问秦熙:“怎么了这是?小琪眼睛红红的呢。”
秦熙一脸无奈:“斯琪误会了,三姑奶奶也是好心。”
芳姨看着她,好多人夸秦熙温柔大方,善良体贴,就连刻薄的三姑奶奶都喜欢她,但有些人表面再圆滑和煦,骨子里的自私自利是难以抹去的。
她嘴上说着三姑奶奶,转头却走向大姑奶奶:“您别生气,我送您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大姑奶奶不理她,挽住小芳:“老二媳妇不是安排好了,小芳送我上去。咱们走。”
三姑奶奶倒在沙发上抹眼泪,秦熙只好留下宽慰。
宋斯琪出去后没看见周绩文,何竣过来同她讲了花园的情况:“那边还没动静,中间起了点小争执,这会儿就是正常说话。”
“几点了?”
“九点十分。”
“我去把陆雨换回来,这里根本不是叙旧的场合,怎么可能聊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是有所警觉,拖着陆雨玩儿我们呢。”
“妈的,我也这么想,他丫可别落老子手上。”
“你跟我一起去,站我边上就行,不用说话。”
“经纪人呗,一回生两回熟了。”
第49章 .你是什么东西?
宋斯琪带着何竣,从竹林绕道,站在鱼池边说话,与花园之间还有灌木栅栏相隔,很是隐秘,轻易不会被发现,但警惕性高的人,还是能够察觉的。
何竣刚要夸一句选地绝佳,宋斯琪揉了揉眼睛哭起来:“那老太太真的太过分了,倚老卖老,还跟我动手,她快八十了,我敢动她吗?是,我没爹没妈没教养,那我就活该被她骂被她打被她羞辱是嘛?周绩文的妈妈看不上我,那些姑姑婶婶也瞧不起我,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日子是两个人过,没必要看外人的脸色,但那些是外人吗?都是他们周家的亲戚,难道逢年过节,谁家有个红白事儿的,真能不走动?我嫁给他到底攀上多高的枝儿了,除了一家子脸色我还落什么好处了,我真想不通他娶我干嘛,当初答应我的事情一件也做不到,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难道我要在他家这样受人冷眼一辈子吗?凭什么?我来去无牵挂的,自己有工作有朋友,我不跟他过了行不行,我要离婚!”
何竣傻了:“喂,你这,这戏我怎么接啊。”
“随便说两句,无所谓。”宋斯琪哭起来不容易停,这会儿还在情绪里,说话有点抽嗒嗒的,可怜,也有点可爱。
何竣大概脑子进水了,闷声说:“他们家情况的确复杂,不太行,你,你要是真想好了,就离吧,我也没爹没妈没教养,算起来,咱俩更合适一点儿。”
好嘛,一出诉苦的戏码,马上就要变出轨了,宋斯琪猛翻了个白眼,来不及扭转,就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她压着嗓子说:“有人来了,不会被听见吧,我们走吧。”
刚做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陆雨和刘承宗从鹅卵石小路走进来,陆雨在前,宋斯琪看到他立马背过身去擦眼泪,好像丝毫不在意他身后跟着的是谁。
陆雨走近了才看到她衣衫不整,满脸泪痕:“怎么了?”
宋斯琪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
陆雨看了看她身旁的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进去。”
宋斯琪朝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清那人,她先是有点惊讶,而后眼中流露出厌恶,刘承宗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女孩儿很讨厌自己。
通过陆雨认识宋斯琪,在刘承宗的计划之内,但眼前的局面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开端,眼见她就要转身离去,刘承宗没忍住开了口:“小雨,我的话你认真考虑一下。亲人,朋友,的确重要,但是你自己的人生呢?多为自己想想吧。”
陆雨冷笑,把宋斯琪挡在身后:“没什么好想的,我的人生不劳您费心,我也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好自为之吧。”
刘承宗看着陆雨肩头挡不住的半张脸庞,那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她在陆雨身后指了指刘承宗现在站的地方,然后在陆雨的责备声中离开。
何竣从他身边走过,低声警告:“不该说的话,出去别乱说。”
刘承宗站在原地笑而不语,等了一会儿,身后响起打火机的声音,转身看到刚才离开的女孩儿,披了件棉衣,抱着胳膊抽烟。
“没想到你也会抽烟。”
宋斯琪并不给他眼神:“怎么,我看上去像是不会有烦恼的那种人?”
“你太乖了,看上去像未成年误入歧途,让人忍不住想阻止。”
宋斯琪吐了口烟:“刘老师骗人上床的时候,可没管人成年未成年的,几年不见,道德感猛增啊。”
他眼神一黯:“我和小雨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哄骗他的不是你,冷暴力的不是你,始乱终弃的不是你,说‘如果写遗书,不要提到我名字’的,也不是你。”宋斯琪终于看了看他,“你未婚妻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要不我找她聊聊?”
“我不会把你和那位先生的事情说出去,也请你不要打扰我的未婚妻。劝陆雨出国是为他好,他的家人不可能接受他的取向,想要孩子,在国外不管领养还是代孕,政策都比国内宽松,我会给他介绍最好的心理医生。过去有很多身不由己,现在,我很想尽我所能,让他过得好一点。”
“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些呢?老师?朋友?前男友?还是说,你现在依然爱他,但是没法儿在一起,所以折腾来折腾去,借此填补你自己心灵上的大洞?不如我们都坦诚一点,我希望你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刘承宗看了眼手机,同时习惯性地观察四周,之前布控在花园周围的监听信号消失了,蹲守在附近的人也全撤走了。
宋斯琪知道他在警惕什么,夹着烟苦笑:“附近没人了,我们的对话也不会有人监听,周绩文甚至不知道我在和你说话,这算我的诚意吧,你有话就直说,赶明儿未必有机会了,我现在不管去哪儿见什么人,周绩文都会派人跟着我,说是助理,其实就是监视我,当初因为漂亮要娶我的是他,现在因为漂亮疑神疑鬼的也是他,你们男人是不是真的又色又贱,gay也这样吗?”
刘承宗教书的时间不长,好学生见过,坏学生也见过,像她这样成绩好,文静又乖巧的女生,学校里太多了,其实没什么特点,可当她抽着烟讲起粗话,依然是少女的模样却已经变成一个婚姻失败的少妇,那种朦胧,堕落又世俗的美感,对男人有着极致的诱惑。
“男人,全都好色,大多下贱。”
宋斯琪被烟呛了一口,咳嗽着笑出声来:“您嘴巴里可算有句实话了。”
刘承宗走过来帮她拍背,另一只手几乎无从察觉地放了一盒东西到宋斯琪外衣口袋:“没想到小雨戒烟了,当初还是我教他的呢。你抽烟跟谁学的?”他并不关心问题的答案,只是凑得更近,自顾自的讲话,“女孩子家,烟要少抽,主要是对皮肤不好,你和你老公今晚恐怕会吵架,让他抽根烟冷静一下,万一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你。”
宋斯琪摸了摸外衣口袋,右边多出个烟盒大小的东西:“刘老师,通知你的警察,今天晚上不用过来了,他们有同事在这儿,何必兴师动众。我在劝周绩文戒烟呢,怎么可能给他递烟。”
“你在演戏?”
宋斯琪掐了烟轻笑:“怎么样,豪门怨妇,失婚少女,演得好吗?”
“很棒,我知道他派人盯着我,但没想到你们会和警方合作,周绩文是个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人。”
“看来这盒烟,的确是有问题的喽。”
“无论如何,现在不在我身上,我还是很容易脱身。”
“没关系,小惩大诫,引蛇出洞嘛,哪怕拘留的时间不长,拘留期间,你也可以因为一些其他的罪名被起诉,具体什么罪名,会有人安排好的,是吧?”
“你们想引蛇出洞,怎么知道不会是打草惊蛇呢?”
“你,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更加清楚未必能把周先生耽误很久,为什么还要如此迂回曲折的加害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不在江湖,更加不由己不是嘛。”
何竣过来领人,宋斯琪把棉衣递给他:“上车再给他戴手铐吧,你连衣服一起给警察拿走,里面的东西你别碰。”
何竣本来想看看是什么,听到这话就没伸手去拿:“应该不是性质很恶劣的毒品,他把这个揣在身上很不安全,我猜就是一盒叶子,只要递出去了,总能膈应到人。”
刘承宗听到不置可否,还笑着问何竣:“跟在她身边做事,是不是赏心悦目?周绩文真的放心吗?”
何竣扶了扶眼镜:“赶明儿我帮你问问。”
别墅里,长辈们已经散了席,小辈儿的约好敲完钟再散,这会儿大多转战地下打牌喝酒玩桌游,也有人在一楼房间里看电视聊天。
周绩文没去负一,也没留在一楼,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吹冷风,何飒把花园的状况仔细向他汇报,虽然何竣和小琪的做法有点冒险,但成功让刘承宗出手了,老实说,他为求稳妥,已经做好了今晚一无所获的准备,连让刘承宗看到小琪都算是冒险,别说在只有一台常规摄像头的情况下,让他们独处了。
但不得不承认,只有鱼咬铒,周绩文才有办法。
“陈先生那边提供的资料显示,刘承宗很有可能是刘铭伟的私生子,他所谓的痴情守护,应该是对吴女士的欺骗,刘铭伟一直都知道刘承宗的存在,并且定时支付抚养费用。刘承宗出国前,从一家公司低价购入了一块地,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是刘铭伟的大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