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昌收心了,想过安稳的小日子,只可惜很难如愿。等到他正式宣布破产之后,恐怕一家三口会过得鸡飞狗跳。
“他的儿子是真的熊,在超市那一幕要是被路人拍下来,能在短视频平台被骂上热评榜。”林岚感慨道,“你爸都这年纪了,哪经得住孩子这么折腾,你说他何必?”
“大号靠不住,就练个小号嘛。”祝心说。
林岚失笑。
她这语气倒是轻快,没心没肺的。
送走林岚之后,祝心经过走廊,才发现江屹的书房门一直是开着的。
她把脑袋探进去:“江总在偷听?”
江屹走到门边,将她拉进书房关上门,眼底带着笑意:“是光明正大地听。”
祝心眯起眼:“又学我说话!”
江屹的手虚搭在她的腰上,眸光微深。
但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
他低声道:“远航船业很快就会宣告破产,到时候对你有没有影响?”
“我?什么影响?”
毕竟祝心是远航船业的千金。
当初他一直没有出手,也是顾忌这一点。
温热掌心贴着腰间轻薄的布料传来。
祝心的心神很没出息地晃了晃。
她伸出嫩白纤长的手,在他面前扬了一下:“你看这是什么?”
“手指。”
“你再看看?”
“十根手指?”
祝心:……
“这是我的房产。”她正经道,“每个指纹都能开一套房子的门锁来着。”
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祝心早就已经认清了。
远航船业不仅仅是祝家昌一个人的,他靠原配发家,更何况集团是在十几年前在婚姻存续期间创立的,财产也有她母亲的一半,怎么能全便宜了他?
早从刚成年开始,祝心就看下不少房子,房产一间接着一间的买,有些是用家里的钱,有些是她自己的片酬。她眼光好,如今房价高涨,早就已经财富自由,哪还在意远航船业是否倒闭。
“这么多房产?”江屹抬眉。
“没办法,现在都是用指纹锁。”祝心无奈道,“要不然我还能在腰间挂一大串钥匙,好好显摆一下。”
一整排的钥匙拴在裤腰带上,肯定更有气势。
他低笑:“你还是个小富婆?”
“包租婆。”祝心臭屁道。
江屹一直在担心她,怕将来争吵时,她一气之下要离家出走,又没有家可以回,会委屈。
但仔细想一想,她哪会甘于受委屈,就算一气之下,也会张牙舞爪地赶他到门口,用力甩上大门。
这道牢牢注视着她的目光,使得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很不对劲。
祝心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又不依不饶地靠近。
等到退无可退时,她被抵在书桌上。
祝心的心跳快要蹦出嗓子眼,双手试图推开他,下巴忽地被轻轻抬起。
和上一次她敷衍式的蜻蜓点水不同,这一次的吻,来得绵长而温柔,却又很矛盾地侵略感十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糖糖的小奶音。
“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不见啦!”
李嫂压低声音:“爸爸妈妈在书房。”
“我要去找他们!”糖糖说。
“等、等一下!爸爸妈妈可能有事呢!”李嫂说。
“什么事呢?”糖糖好奇地问。
祝心脸颊绯红。
喘顺了气之后,“咻”一下开门跑出书房。
看见妈妈,小团子一下子扑上去:“一起玩呀!”
书房是爸爸加班的地盘,她就知道妈妈在里边没事可干的!
……
回到北城之后,糖糖每个晚上都在苦练主持稿。
练习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客厅里会有很多观众。
刘管家、李嫂还有很多很多的阿姨,成为糖糖的忠实观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们让糖糖把他们当成幼儿园的小朋友们。
可是小团子觉得这很难办。
他们分明是大人,就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也还是大人!
祝心告诉她,别在意这些小事。
糖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哄大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终于等到晨会表演这一天,糖糖一大早就醒了,换上小裙子,带上自己的麦克风出门。
只不过一进教室,张老师就让她把麦克风收起来。
“我们的小礼堂里有专业话筒。”张老师说。
糖糖只好将麦克风塞进小书包里,还小声解释:“张老师,我的话筒也是专业的呀!”
张老师哭笑不得。
自从祝心苏醒之后,这孩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过去一声不响,安静得像个透明人,现在居然还会摆事实讲道理,时常让她都接不上话。
晨会开始时,糖糖踢着小短腿,缓缓上台。
看见台下黑压压的小朋友们,她有些害羞,小手揪了揪自己的裙摆。
但是突然之间,她的脑海中回荡妈妈的声音。
妈妈说,在幼儿园几百个小朋友面前表演不需要紧张,因为他们上节目的时候,直播间里有上千万观众呢,她都能表现得很好。
糖糖鼓足勇气,双手抱着话筒:“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小朋友们……”
台下小朋友们的脸都挤在了一块儿,看起来有点模糊。
糖糖便一直盯着站在最前边的张老师看。
张老师拿着手机,镜头对准她的小脸蛋,但并不是在拍摄,而是开了一场小型的“直播秀”。
“直播间”里的观众,是糖糖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
家里的小宝贝初次登台,是大事。
祝心的主要任务,是说服张老师同意开一个小群,让家人们在第一时间看见糖糖的表现。江屹将会议延迟到下午,江朝晖连鱼都不去钓了。至于范青英,自从掉马之后,她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和儿媳妇来老宅,让他们给开了个小号,现在她暂时不在粉丝群“冲浪”,戴好老花镜,守着微信小群里的视频,欣赏小不点的表演。
大概是遗传到妈妈的文艺细胞,小团子站在台上,游刃有余。
她奶声奶气地背出主持词,都不带磕绊的。每到报幕结束,她就蹦蹦跳跳地回到台后,小裙子的裙摆飞扬,兴冲冲的。
一家子人望着糖糖的精彩表现,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小朋友们表演完自己准备好的节目,一一回到台下。
最后又到糖糖登上的时候。
小团子已经有经验了,走路带风,站定之后,就开始说结束语。
“请把掌声送给小朋友!看完节目后,请大家在生活中也要注意保持运动的好习惯哦!”
“接下来要颁发文明班级和卫生班级奖状,请获奖的班级上台领奖。”
“晨会――嗝――”
糖糖忽然打了个嗝,傻住了。
张老师“噗嗤”一下笑出声,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糖糖奶呼呼的小脸上满是茫然,难为情道:“晨会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参加,掰掰。”
张老师笑得更欢了,回头要关掉视频连线,才注意到微信小群里也有糖糖一家人发的“弹幕”。
【爷爷:糖糖台风真好,腿还这么长,以后是个大高个。】
【妈妈:这么短的腿,说长说不过去吧……不过宝宝怎么不笑呢?笑一笑多漂亮。】
【爸爸:保持严肃,适合做新闻主播。】
【奶奶:应该好好培养,我们家孩子的主持天赋没话说。声音也好听,长大后当歌唱家吧。】
【爸爸:糖糖想当科学家。】
【爷爷:真好,我们家要出一个科学家了。】
张老师:!
平时爷爷奶奶和爸爸分别来幼儿园门口等着接小孩时,都是一脸高冷样。
但现在,说好的高冷呢!
……
主持结束之后,老师带着孩子们去操场做早操。
糖糖和然然排在一起。
两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一脸愁容,向彼此分享自己的烦恼。
“然然,我记错主持词了!”
“哪里记错啦?”
“和小朋友们说再见,我不小心,说成掰掰啦!”
然然眨巴眨巴眼睛:“掰掰也是再见呀!”
糖糖被安慰好了。
接着轮到然然分享自己的烦恼:“糖糖姐姐,你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糖糖是知道的。
他们参加就是离婚综艺,这词她早就已经整明白了。
“离婚就是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住了。”她说。
“我爸爸妈妈离婚了。”然然叹气。
然然的父母本来是假离婚,但节目结束之后,傅舒舒突然不想复婚了。
只不过岳文森像他母亲,是一个对感情过分偏执的人,在得知她要摆脱自己之后,他一直想办法挽回。
从大学时期开始,他们就没有和彼此分开过,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是网上舆论影响了他们的感情。
离婚是为了事业,现在她失去前途了,他心疼,却庆幸。反正他无法忍受她为了工作和其他男人营业,之前她和人家演对手戏,他都是咬着牙关隐忍,如今这样,也是好事。
傅舒舒指责他自私小气,却不敢说更难听的话,因为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她怕自己刺激到他。
毕竟,谁都不知道岳文森有没有遗传到蒋云的病。
其实然然并不懂大人之间的争执,就算他们吵得再厉害,她也只是躲进自己的房间玩娃娃,但还是会害怕。
“你有没有哭呀?”糖糖问。
“哭了呀!”然然点头,“还有爸爸哭了,妈妈也哭了。”
张老师察觉到两个小朋友开小差,是因为她们跑到滑滑梯边上的小台阶去了。
真是聊起劲了。
她笑着摇摇头,加快脚步跟上,准备把俩孩子牵回来。
然然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爸爸妈妈。”
“好想只跟奶奶和外婆住在一起呀。”她又说。
张老师走上前时,恰好听见然然失落的语气。
她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然然的家事,这会儿便蹲下来,柔声安稳:“然然――”
“张老师。”然然好奇地问,“为什么奶奶不能和外婆结婚呢?”
张老师:?
“如果奶奶和外婆结婚,每天跟我一起住,多好呀!”然然的嘴角咧开可爱弧度。
“对哦……”糖糖也奇怪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两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老师求解答。
张老师冒冷汗。
小朋友的想法,真的是千奇百怪。
离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班级里离异家庭的孩子多的去了,但人家父母都知道好好保护小朋友幼小脆弱的心灵,而不是想傅舒舒和岳文森这样,把生活演成狗血剧,在孩子面前歇斯底里。
作为老师,她还是得找个时间,与然然的父母谈一谈。
大人之间的矛盾,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影响到孩子的快乐成长。
……
前些日子网友们总编排她和范青英的婆媳问题,其实她俩很和平,要非说有那么一点点问题,大概是范青英也想来幼儿园,试图和她以石头剪刀布这么幼稚的方式分出胜负,决定谁去接宝宝。
现在,范青英就很别扭地伸出手。
祝心挑眉:“你先说好,是一局一胜,还是三局两胜?要不然到时候又耍赖。”
范青英黑脸。
她才不会耍赖。
反正不管是哪种形式,最后祝心都能获得胜利。
望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范青英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研究过自己的出拳规律?
江朝晖说:“祝心很快就要拍戏去了,你还和她争。”
“哪里是真和她争啊。”范青英没好气地斜老伴一眼。
也不是真要和儿媳妇争。
只是老宅冷冷清清几十年,现在才终于有了家的样子,笑笑闹闹的,她心底总有说不出的满足。
范青英让老宅的司机开车送祝心。
祝心拉开车门,司机就小声道:“还是夫人有远见。”
在老宅干活的,都很聪明地秉承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平时她很少听见司机说话。
这会儿她关上车门,笑道:“怎么有远见了?”
“夫人让我送你们,送出去一个,接回来三个。”司机比了一个浮夸的大拇指,“高明。”
祝心笑出声。
还得是范女士,在这儿等着呢。
幼儿园附近不方便停车,祝心提早下车,一路走进去。
走到半路,她碰见来接然然的傅妈妈。
傅妈妈应该是看过那天直播翻车的片段,亲眼见到祝心对自己女儿多么咄咄逼人,因此态度远不及上次热情。
祝心也懒懒地扫了她一眼,点头当是打过招呼。
毕竟很多年以前,傅妈妈是真心待她好,只不过现在她们站的立场不同,热络不起来而已。
时间过得快又慢,天气还是冷。
祝心把两只手塞进口袋里保暖,步履不停。
突然之间,傅妈妈的声音从后边响起:“心心……”
祝心停下脚步回头。
傅妈妈说道:“阿姨麻烦你一件事,是这样,舒舒这几天不吃不喝,还动不动就哭。不管工作还是家庭,我都帮不上她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