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江屹手下留情,上回他按照祝心说的,对远航船业进行撤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祝家昌撑不住了。
远航船业终于宣告破产,如今他名下房产被清算,虽没有引起大波关注,但好歹企业风光一时,还是有不少人对此感到唏嘘。
祝心是临时接到通知,想着回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整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她原本没打算让江屹陪同,可祝家人将破产的主因归到她头上,江屹不放心她独自前往。
他回书房拿了车钥匙:“我送你去。”
去祝家的路上,祝心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并不是强装出来的轻松。
她主动提起他昨天打的如意算盘,笑声清脆,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江屹被噎了一下。
胖娃没有完成任务也就算了,居然还出卖爸爸。
“白给她骗走一根棒棒糖。”江屹说,“让她还我。”
祝心笑出声:“一根棒棒糖而已,我帮她还。”
就算她不还,小团子自己也能解决问题。
糖糖可大气了,也就是带着爸爸去小卖部,抬手刷一下支付软件的事。
江屹:……
以前就只拿糖糖没办法,现在多了一个,母女俩搭伙欺负人。
……
祝家昌黑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徐绮茹的眼睛都哭肿了,也懒得再像小娇妻似的挽着他的臂弯,只神色黯然,坐在沙发的另一个角落。
祝贺还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的,他这么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富二代,更不清楚父母在愁什么。堆成山的玩具被他抱出来,东一个西一个地扔了遍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声响起。
徐绮茹知道是祝心来了,“腾”一下站起来,就要去找她算账。
可房门一打开,她第一眼看见的,是祝心身旁的男人。
江屹身材颀长,很显眼,面无表情,淡淡地扫徐绮茹一眼。
徐绮茹被这迫人的气势震慑,不敢纠缠,僵硬地站在原地。
祝心目不斜视,与她擦身而过,肩膀微微相撞,毫不避让。
徐绮茹退了一下,气得双目通红,做了个深呼吸。
祝心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回自己的房间。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床上和书桌,都布满了灰尘。徐绮茹大概是故意不让人清扫。
“都好几年没来过了。”她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
抽屉里有泛黄的奖状、同学录,小时候和同学们拍的照片等等。
当年搬出祝家时,她压根就没打算带上这些,可现在再回头看,其实童年的回忆也很有纪念价值。
祝心翻开很有年代感的卡通小相册,给他看自己拍的大头贴。
江屹低眸,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上面。
儿时的祝心是小公主的打扮,看起来稚嫩可爱。
“从小漂亮到大。”江屹不夸张地说。
祝心对这赞美很受用,更有兴致了,继续和他分享其他回忆。
江屹一直耐心而又安静地听。看她说起过去时眉飞色舞的样子,他笑着,目光落在抽屉的最深处:“这是什么?”
祝心扑上去想要拦住他。
只不过江屹快她一步,手中已经捏住一沓信封。
“这是?”
祝心转念一想,她又不理亏,急什么呢。
“男同学给我写的情书。”
江屹抬眉:“哪个男同学?”
“我们学校校草。”祝心理直气壮。
江屹没有看信的内容,将一沓信封放回书桌上:“小学生也评校草?”
“你怎么知道?”祝心嘟囔。
江屹指了指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淡淡道:“刚学会写字就懂追女孩了。”
祝心:……
被发现了,现在是小学鸡实锤。
不过小学生多闲啊,自发评校草一点都不奇怪!
她试图转移话题,然而没成功。
江屹问:“为什么保存得这么好?”
祝心打量他的神色,再品一品他的语气。
酸溜溜的?他居然酸一个小学生?
祝心失笑。
那是她第一次收到情书,是小时候男同学在转学之前塞给她的,好几封,当时她都要吓坏了,回家时鬼鬼祟祟,塞进抽屉最深处的角落里,生怕被家长看见。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像是她刻意保存似的。
祝心没解释,慢悠悠地挽了挽耳边的发丝,站起来去衣帽间前:“哎呀,这些衣服都过时了,五年前没拿,现在也不带回去了。”
江屹默默将一沓情书重新塞回抽屉角落。
这些也别带回去了。
……
祝心来的时候顺便在车后备箱放了个行李箱。
她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起来,江屹便回车上拿箱子。
等到江屹一走,祝家昌终于找到机会,来到她的房间。
“这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以后再也不是你的家了。”祝家昌望着她,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忍心?”
“这里早就不是我家了。”祝心冷淡道。
祝家昌深吸一口气。
他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搬走了,搬到邻市。早前他身边多少还有些钱,让徐绮茹以她姐姐的名义买了一套小居室。那会儿是因为老朋友家里出事,他才在别人名下买房,以备不时之需,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场。
二室一厅的小房子,他都已经几十年没住过,搬过去肯定是吃苦的。将来没钱没房产,他一把年纪,难道还要去打工?
走到这一步,祝家昌将所有责任推到祝心身上,他厉声道:“我好歹是你爸,看着我吃苦,你过意得去?真没想到,辛辛苦苦培养了你二十多年,到老居然还靠不住你。”
“你这不是还有个儿子吗?”祝心笑吟吟道,“将来靠他。”
祝家昌气结,怒极反笑:“你自己过上好日子,从来没想过感恩?”
“我知道,你现在和江屹的感情不差。但是,当初商业联姻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要不是因为我,你的下半辈子能衣食无忧?”
“祝心,这些都是你欠我的,做人不能太忘本!”
祝心不动声色地听着,脑海中冒出网上一句很火的话――别人生气我不气。
她将同学录和相片叠在一起,懒声道:“就算不结婚,我下半辈子靠自己,也能衣食无忧。”
停顿片刻,她又抬起眼,浅笑道:“欠你的,要不要还回去?不如我明天一早就去离婚,就不算忘本了?”
一阵不轻不重的动静,打断父女俩的对话。
祝家昌回头,看见江屹,神色僵了一下,愤而离开。
“行李箱这么大,又没多少东西,真是大材小用。”祝心嘀咕。
江屹帮她,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收拾起来,平平整整地放进行李箱,再合上。
“其实带回去也没什么用,到时候就只是放在储藏室。”祝心又说。
江屹没接话,站起来,提着行李箱在前边走。
祝心意识到――
不得了,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江屹一路不吭声,给她摆臭脸。
祝心主动找了几次话题,可人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她也不乐意了,把头一撇,双手抱臂,望向窗外。
当车子缓缓驶回时,刘管家连忙上前。
后备箱打开,他将行李箱提下来,掂了掂,一点都不沉。
只是行李箱不沉,心倒是挺沉的。
因为心思细腻的刘管家,敏锐地发现先生和太太闹矛盾了!
在情人节闹矛盾,能不能在情人节和好?
要是糖糖在就好了,别说不会让爸爸妈妈吵隔夜架,隔秒都难。
祝心从来不落人后,江屹生气了,她就要比他更气,迈开大步走在前边,“砰”一声,顺便摔了房门。
只是几封情书而已,吃醋就吃醋,居然还给她闹脾气,谁给惯的?
江屹跟在身后,眉心微微拧起。
她说要离婚,还有理了?
……
主卧里什么都有,祝心翘着腿躺在床上追剧。
从恐怖片、悬疑片到喜剧片,她换了好几部剧,但都静不下心。
不好看。
李嫂之前说他们在热恋期,所以热恋期,是不是比较容易吵架?
祝心想了又想,但脑子像浆糊,垮着小脸钻进被窝,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伸了个懒腰,掏出手机刷朋友圈。
朋友圈里,圈中同行、塑料名媛和老同学都在晒情人节礼物。
祝心气鼓鼓地,给每一个人点赞,将手机丢回被窝里。
肚子有点饿,她起身去厨房找吃的。
她走得很慢,脚步轻轻地,毕竟都没人来哄,自己出来找吃的,多难为情。
“太太?”刘管家看见她。
祝心立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刘管家说:“您终于醒了,先生给你做了晚饭,刚才敲门,但是您没出来。”
祝心的气消了一点点。
来敲门了?
“我在睡觉。”她走到餐桌前,愣了一下,“这些都是他准备的?”
桌上摆了一支红酒和蜡烛,是花了心思的。
一小碟一小碟的精致料理,好像很难吃饱,但好看。
“食材都是新鲜空运过来的,先生早就准备好了。”刘管家说,“这个好像叫什么――什么哦嘛什么的。”
“makase?”祝心问。
“对、对!”刘管家眼睛一亮,“就是这个。”
祝心又好气又好笑。
刘管家生怕江屹有话不说清楚,浪费了提前准备的一番心意,又说道:“先生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祝心跟着刘管家去了二楼一间空置的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
她睁大眼睛。
礼物有点多,大概是江屹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一股脑全买回来,准没错。
又或许是,他认为这么多年没送过礼物,一口气补齐?
不得不承认,祝心的心情好多了。
她缓缓走上前,摇晃一个个包装盒,再将礼物拆开。
这些礼物,都是她曾经和他提起过的。
第三期节目中提到几个高奢品牌其中小众系列的衣服和包包,并不好买,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居然都买到了。
她说喜欢一辆车,但出过车祸之后,她对驾驶位有阴影,不敢开。如今车钥匙就在礼物盒里,里面还塞了一张小卡片,写着如果不敢开,就多请一位司机。
祝心哭笑不得。
这么张扬的跑车,一共也才两个位置,还要算上司机的份吗?他来开还差不多。
祝心继续一个个拆礼物。
有她想要体验的游戏机,那会儿在节目中她让石一唯借自己玩,提了好几次,但因为是单机游戏,要存档,石一唯小气吧啦地说到时候重新读档很麻烦,不给她玩。
还有她和江屹在石林风景区喝咖啡晒太阳时,谈到的画片。可以放在地上拍的画片,上面印了卡通图案,有百变小樱、奥特曼和宠物小精灵……
她随口一提,但他全都记住了。
祝心拆开画片,眼底染起笑意,鼻子却酸酸的。
好像很少有人像江屹这样,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他到底为什么生气?
祝心暂时又不急着吃饭了,躲回房间里找军师。
她打开微信,给魏晚发消息。
“江屹好像生气了。”
“烦着呢,别发语音,直接打字。”
魏晚回复得很快。
“为什么生气?”
……
江屹从书房的抽屉里,找出五年前签下的婚前协议,看了许久。
下午在祝家,他听见祝心对祝家昌说不如明天一早就去离婚。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将离婚挂在嘴边。
江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定她的,反正是很早之前。
但祝心和他不一样。
签《再见婚姻》的合约,她认为很正常,本来他们俩就是可离可不离的状态。
上了综艺之后,她也坦白过,自己的确考虑在节目结束之后离婚,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再加上今天,她又用无所谓的语气,提起离婚。
仔细回想,他确实看不出她的心意。
她是不是真的想离婚?随时都可以收拾好一切,离开他们的家。
这个念头一起,江屹眸光微沉。
他没有再深究,起身往书房外走。
结婚不是一个人的事,离婚更不是。
反正没和他商量过,他不离。
而且,祝心跟他说过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用沉默对抗彼此,因为沉默从来就不能解决问题。
江屹走出书房,就准备去找她。
但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客厅传来一道女声。
声音有点耳熟,之前经常听见。
江屹问:“刘管家,有客人来了?”
“没有,今天一天除了快递员之外,就没来过其他人。”刘管家摇头,忽地也是一激灵,在客厅寻找那道声音的方向。
最后,江屹将目光锁定茶几上的麦克风。
是糖糖练习主持的麦克风。
麦克风里不断地传出声音,此时他听出来了,是魏晚。
“肯定不是因为小学情书的事情生气啊,江总哪有这么小气。你刚才都说了,是你和你爸聊天说的话,被他听见了。不过你真的说大不了就离婚?这也太过分了,我要是听见,我也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