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明开夜合【完结】
时间:2023-03-07 10:29:53

  拿捏在手里的蓝色圆形电子门卡碰了碰,楼底铁门解锁。
  侧身以手臂推开,里头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子。
  怀中的人很轻,即便抱着上四楼也不觉得吃力。
  而叫他这一路脚步似有种一深一浅虚浮感的,不是这份重量。
  是她紧贴着他颈侧皮肤的潮热鼻息,连绵不绝。
  到了四楼门口,晏斯时将人双脚先落地放了下来,而后搂住她的腰,让她全身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拿钥匙开门,摸到门边开关,白色灯光随揿下的动作顷刻洒落。
  再度将她抱起来,走入玄关,蹬了鞋,穿着袜子走进房间。
  房子很老,但叫她们精心布置过,那一色的老气的红木色家具,都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屋里有股柑橘味的清香,似是无火香薰的气息。
  两间房房门都是阖上的,晏斯时无法确定哪一间是夏漓的,又怕擅入不礼貌,就将她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走过去带上了房门,再回到沙发边。
  夏漓身上的风衣外套明显裹得人不很舒服,他便帮她脱了下来。
  看见餐椅椅背上搭了条毛毯,拿过来,抖开给她盖上。
  所幸还有两天才停暖气,室内足够温暖,应当不至于感冒。
  之后,去厨房烧了壶热水,放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
  往玻璃杯里先倒了一杯,将其晾着。
  他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独居的经验倒很丰富,一切都是推己及人的考虑。
  做完这一切,晏斯时在沙发边沿上坐下,侧低头看着熟睡的人。
  伸手,将盖住她额头的碎发拂开。
  手指上皮肤的温度与触感,又叫他一顿。
  他不清楚自己是在凝视她,还是审视自己。
  静默地坐了好久,直至意识到再待下去未免不够礼貌,这才起身。
  给徐宁发了条微信,告知她人已经安全送到了,便离开了房间。
  晏斯时没意识到自己往回走的脚步很快,呼吸也有几分失于平静。
  到了路边,看见车子雨刮器下压了张纸,取下一看,是临停超时的罚单。
  上了车,他没所谓地将其往中控台上一扔。
  仍有似有若无的香气,清酒与柚子的清冽。
  好似薄薄的纤维,沾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在寂静中目光扫过那已经空掉的副驾,看见一抹白色。
  探身去捞。
  是她掉落的贝雷帽。
 
 
第33章 (暗潮涌动的硝烟味...)
  夏漓这一觉直接睡到次日清晨七点。
  那沙发睡得她全身都似被捶打过的酸痛, 稍微动一动,脑袋里神经跳痛。
  她撑着爬起来, 去找自己的手机, 最终在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口袋里发现了。
  她正觉得口渴极了,端起来一饮而尽,再看水壶里还有, 又添了一杯。
  刷牙时,瞧着镜子里几分蓬乱的头发, 伸手抓了一把。
  渐渐想起昨晚跟晏斯时出去吃饭,被半瓶果酒干趴下的糗事。
  最后的记忆, 是她上了晏斯时的车。
  洗头洗澡之后,夏漓擦干头发, 顶着干发帽回到自己房间。
  解锁手机, 锁屏弹开后的页面, 微信图标右上角, 缀了一个未读数字为“327”的红点。
  她所有的群都设置了免打扰,一般情况下很难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未读消息。她的第一反应是工作方面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所以有谁为了方便沟通, 或者不如说甩锅更贴切, 于是新拉了一个群。
  做好心理准备, 点开微信。
  确实有个新群, 但不是工作群。
  “老朋友们快来看有人诈尸”。
  哪个正经工作群都不会起这么不正经的名字。
  327条的未读消息,有283条都是这群一夜聊出来的。
  夏漓点进去, 稍微往上拖了拖聊天记录,发现晏斯时竟然在这群里。
  再看群成员, 除了她自己,剩下的六人是晏斯时、林清晓、徐宁、聂楚航、王琛和陶诗悦。
  细品如此诡异,结合群名来看,又如此合理。
  群主陶诗悦真是个天才。
  大抵是闲的,夏漓将聊天记录一直拖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然后顺着时间顺序往下翻。
  这群建立的初衷,是晏斯时问徐宁的电话号码。
  间杂着似乎有点状况外的聂楚航,@晏斯时的微信号,追问他是不是晏斯时的消息。
  晏斯时很长时间没回复,群里其他几人乱七八糟地聊了一会儿。
  直到快四十分钟后,晏斯时出现了,回复了聂楚航:是我。
  于是群再度活跃起来,几乎都围绕晏斯时展开。
  问他在哪儿工作、做什么行业、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继续读PhD——最后这条是王琛问的。
  晏斯时基本都回答了,但很简短,那风格未免太像是个理智冷静、言简意赅的AI。
  等基本信息都问过之后,后面内容便是混乱的自由开麦环节:王琛孜孜不倦地表达对晏斯时没有继续深造的惋惜;聂楚航和林清晓见缝插针地名为互怼实为撒狗粮;在香港工作的陶诗悦说下月可能要来北城出差,让晏斯时到时候请客……
  这所有的消息里,夏漓特别在意的是,群刚刚建立那会儿,林清晓发的一条——
  xxxxiao:今天怎么这么兴师动众地找我们家夏夏@YAN。
  所有专门@晏斯时的消息,他都回复了。
  独独这条。
  直到翻完了所有的群消息,夏漓都没看到晏斯时关于这条的回答。
  退出群聊,再去查看那些单独发来的消息,都是昨晚的。
  起初是王琛:
  ——晏斯时问你的电话号码。
  然后是陶诗悦发了两条:
  ——嗨嗨,你跟晏斯时现在有联系?
  ——他找我问你的电话号码,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徐宁的则是:
  ——夏夏你在睡觉吗?你有陶诗悦微信吗?她在问你的电话号码,你回复她一下?
  ——哦她说是晏斯时叫她帮忙问的,你直接回复晏斯时也可以。
  ——我把你电话给陶诗悦了哈。
  ——酒醒了没?还OK吗?我马上就到家了。
  林清晓发了好多条:
  ——徐宁跟我说,陶诗悦找了好几个七班的同学问你的电话号码?
  ——还是晏斯时让她帮忙问的??
  ——你跟晏斯时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我是不是漏掉什么瓜了????
  ——陶诗悦拉群怎么还把我拉进去了[撇嘴]
  ——……你消失了吗!
  ……
  夏漓从来没有经历这么混乱的一个清晨。
  她一个朋友圈里的不活跃份子,何曾体验过这种仿佛全世界都在找她的焦点时刻,一瞬甚至怀疑是不是误拿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剧本。
  就在她一一回复这些遗留信息时,欧阳婧也凑热闹般的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我好像吃到了一个关于你的瓜。
  等基本处理完这些消息,夏漓头发都快干了。
  她顺利地欠下了欧阳婧、林清晓和陶诗悦各一顿以八卦为主题的聚餐。
  最后,点开了和晏斯时的对话框。
  打算道声谢,想了想,又决定完全搞清楚再说。
  去浴室将头发完全吹干,换了身衣服,夏漓下楼,去附近吃了早餐,顺道给徐宁也带了一份。
  到家半小时,夏漓正拿笔记本在餐桌那儿处理工作邮件,徐宁打着呵欠从卧室出来了。
  “早。”
  “早——你酒醒了?”
  “嗯。”
  “我昨晚回来喊了你的,你没醒。我也抱不动你,就让你继续在沙发上睡了。”
  夏漓说没事,“给你带了早餐,可能有点冷了。”
  “我刷个牙过来吃。”
  一会儿,徐宁坐到餐桌旁,摸了摸装早餐的袋子,尚有两分温热。
  她懒得拿去热,就这么打开吃。
  夏漓半阖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望向徐宁:“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晏斯时送你回来的啊。他给我打电话问了楼栋号。”
  这部分夏漓看群里消息就猜到了,“我的意思是……我怎么上楼的。”
  徐宁吸豆浆的动作停了下,“……你那时候还能自己走路吗?”
  “……应该不能。”她神志都不清醒,那段记忆完全丢失。
  “那就是抱的或者背的呗。”徐宁做出合理猜测。
  “……”
  徐宁打量着她,挤眉弄眼笑道,“有点遗憾吧?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哪有!”
  “你们是不是在暧昧啊。”
  “那就更没有了。”
  “晏斯时什么性格的人,昨天为了你兴师动众。你不知道多少人跑过来问我什么情况。”
  “……大家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徐宁不再打趣,认真分析道:“我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过你写的那‘回忆录’,客观说高中时候他对你就挺特殊的。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没对欧阳婧和陶诗悦做过吧?陶诗悦跟她还更熟呢。”
  “……是吗?”
  “你现在对他什么感觉?”
  夏漓却似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她端过杯子喝了口水,牙齿轻磕着玻璃杯边沿,陷入思索。
  过年那一阵,夏漓有个大学室友找她聊天,同她分享了一件无语的事:
  初中时特别迷恋班里的一个男孩,黑黑净净,个子高高,阳光又帅气,成绩虽然一般,但篮球打得好极了。那时候少说年级三分之一的女生都喜欢他。过年期间初中同学聚会,十年后再次见到那男生,简直幻灭——不过二十五六岁,已然胖了一大圈,脸也发腮了,黑胖黑胖形容毫不偏颇。他只读了当地一个很一般的大专,如今在做什么她已没心思打听,只觉得他言行举止变得好粗俗猥琐,类似“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风流是正常的,都要到二十七八岁才能稳定下来”,“找老婆还是不能太看颜值,得找贤惠顾家、孝敬公婆的”……明显冒犯女性、大男子主义的言论张口就来。
  她简直有种五雷轰顶的心情。
  最后室友下结论:死掉的白月光才是完美的白月光。
  而晏斯时呢。
  从回忆里走回到现实的晏斯时,丝毫没有叫她觉得幻灭,依然是那时的霁月光风。
  反倒她出社会以后,接触了更多人,发现没了象牙塔那单纯环境的粉饰,大部分男性暴露出来的真实面目,各有各的可憎。
  也就更能懂得,如晏斯时这样优秀、自律、谦逊又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有多难得。
  或许是她变得胆小现实,比以往更清楚她与晏斯时的差距。
  也就不敢挟着过去那份磅礴的心事,义无返顾投入他曲折的山川。
  她最最怕的不是没有结果,是她会忍不住反复衡量自己的付出,如饿久之人遇到食物必要报复性暴饮暴食那般,急着为自己过去漫长的单恋讨一份“公道”。
  她不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太复杂的心情。
  当下她只能说:
  “……我不知道。”
  徐宁吃过饭,回自己房间赶稿子。
  夏漓轻敲键盘的动作停下,摸过手机,点开晏斯时的微信。
  Sherry:抱歉昨晚喝醉失礼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YAN:不客气。
  YAN:酒醒了?
  Sherry:嗯。
  对话暂时停顿。
  夏漓手指在九宫格键盘上敲下一个“我”字,又删掉。
  她有种很不自然的心情。
  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她不记得而不存在。
  像是一种身不由己,她总会不断去挖掘昨晚那段丢失的记忆,试图回忆起来:究竟是背的,还是抱的?
  晏斯时肯定知道。
  ……可她总不能问他吧。
  对话界面里,倒是晏斯时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YAN:你的帽子落在我车上了。
  夏漓这才意识到确实没见那顶帽子,赶紧回复。
  Sherry:能麻烦你周一带去给我吗?
  YAN:好。
  结束对话,她忍不住去分辨,自己有没有因为又将跟晏斯时见面,而对周一的厌恶感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
  周一上班,上午例行晨会。
  夏漓对此次活动做了个总结。
  散会后宋峤安单独又称赞了一番她的工作,说部门年度旅游定在了六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
  夏漓笑说:“这种事情还是行政决定吧,我都可以,我听安排。”
  “行政也是从我们这儿收集意见。”
  “那我就听大部分人的意见。”
  “……”
  宋峤安倒也不气馁,夏漓的性格他很了解,“那为了犒劳你出差辛苦,晚上我单独请你吃饭?”
  “下班了只想马上回家睡觉怎么办?时差还没倒过来。”夏漓笑盈盈的,再度四两拨千斤地婉拒了他的邀请,“下次吧。”
  宋峤安暂且不为难她了。
  夏漓回工位上,登陆桌面版微信,点开了和晏斯时的对话框。
  Sherry:中午有时间吗?
  晏斯时几乎是秒回的。
  YAN:有。
  Sherry:麻烦你下楼把帽子给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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