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未熄,只一个吻就再生火焰。
晏斯时亲着她仍然发热的耳垂,低声问,再来一次。
呼吸擦过的微痒让夏漓缩了一下脖子,“……不够吗?”
“不够。”
低沉声音几如一种无法拒绝的蛊惑,夏漓小声说,那你要轻一点。
晏斯时说好。
然而,也是夏漓,在不久之后,就哀求着推翻了自己的这句要求。
这一次完全由晏斯时游刃有余地主导,那双眼睛沉沦又清醒地,看着她彻底溃堤,还要来吻她的生理泪水,很是无辜地说,怎么这么快。
呼吸平复,夏漓随意套上了晏斯时的T恤,起身拿床头柜上的水瓶喝水。
她往窗外瞥了一眼,走过去将见窗帘拉得更开。
透过玻璃,看见外面的枝叶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
晏斯时看她额头抵在窗户玻璃上,呼吸留下一片翳翳的雾气。
那样子让他觉得很可爱。
但忍不住提醒:“别感冒了。”
夏漓说不会。
室内是开了中央空调的,但单穿着短袖还是会觉得冷。
在回到床上之前,夏漓决定先去冲个澡。
洗完以后,再换晏斯时。
夏漓这才有空拿过静音的手机看一眼,有几条微信消息,但都无关紧要。
没一会儿,晏斯时自浴室出来。
在她身侧躺下时,身上还带着薄薄的水汽。
夏漓翻个身窝进他的怀里,嗅闻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没头没尾地说:“你是双鱼座。”
“嗯。”
“我是双子。林清晓有次说,两个人,四个人格的恋爱,听起来好拥挤。”
晏斯时轻声一笑。
“雪什么时候会停。”她玩着他戴戒指的手指,有点放任自己思绪信马由缰。
“不知道。”晏斯时低声说,“反正雪停之前,不会放你走的。”
时间早已过了零点。
世界好像将他们遗忘,他们在这无人知晓的一隅,再度奔赴癫狂的梦境。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
第57章 (只准看着我...)
醒时窗帘是拉着的,叫人不辨晨昏。
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一看, 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 瞬间吓得清醒。
只剩17%电量的手机上,有一通姜虹的未接来电,十点钟打来的。
——漓漓, 在别人家里留宿睡懒觉不好哈。
夏漓有点茫然,起身靸上拖鞋, 看见通往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便走过去将其推开。
书房里窗帘大开, 晏斯时正坐在单人沙发椅上,在外头映照进来的明亮雪光中跟人打电话,
白色毛衣与浅灰色长裤, 似一道月光那样明净。
夏漓靠着门框,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先没打搅他, 自己转身先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毕再去书房,晏斯时已经打完了电话,操控着支在小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听见脚步声, 晏斯时转过头, “睡醒了?”
“嗯……”夏漓抓了几下几分凌乱的长发, “好奇怪, 我妈问我退烧没有。”
晏斯时解释,他醒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手机上来了姜虹的电话。
他没贸然替她接, 自己给姜虹打了个电话,说她昨晚着凉, 有点低烧,吃了药还在休息。
以他对姜虹性格的了解,倘若她睡得太晚又迟迟不回消息,姜虹一定会生疑。
夏漓笑了,“果然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我们还是早点回北城吧。”
她身上仅穿着短袖T恤,晏斯时怕她真感冒了,捉她的手腕,到他腿上坐下,拥住以后,方说:“我等过了正月十二再回去。”
晏斯时语气平静:“计划2月27日去扫墓。”
夏漓一怔,“……我能一起去吗?”
“你愿意的话。”
“那我也去。”夏漓轻声说。她决定将剩余的年假全部用掉,反正回去便要辞职。
安静一瞬,晏斯时低头看她,“饿不饿? ”
夏漓摇摇头,莫名不敢与他对视,脑袋往他肩上一伏。
奇怪,明明昨天晚上到最后忍不住讲过一些叫人面红耳赤的话,她任何的样子他都看过,此刻面对他,还是会觉得害羞不已。
一定是他已经穿戴整齐的缘故。
他们差不多过了凌晨四点才睡。后面并非都到了最后一步,只是拥抱,亲吻与相互探索,他几乎吻遍了她的全身。
好像不舍分开,不舍得这个夜晚就这样结束。
夏漓打个呵欠,闷闷地说:“……你怎么起这么早?还这么有精神。”
晏斯时轻笑,催促她去把衣服换上,别着凉了。
夏漓点头,正要起身,又想起什么:“那个……平常都是家政过来洗衣服打扫吗?”
“怎么?”
她有些羞于启齿,“床单……”方才她略扫过一眼,那真的是乱七八糟的没眼去看。
晏斯时捏捏她泛红的耳垂,了然道:“我亲自去换。”
夏漓回卧室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明明四点到十一点,也睡了七个小时,但还是觉得疲累,有种宿醉的虚浮感,她好笑地想,这是不是就叫做纵欲过度。
接上手机电源之后,给姜虹回了消息,继续撒谎,说已经退烧了。
姜虹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说晚上。
为了不辜负这难得一见的雪景,两人决定出门吃中饭。
推开门,寒风清肃,天地皆白。
楚城很少下这样大的雪,尤其还是在春节期间,这不免让夏漓觉得,这场雪是专为了他们而下的。
起得晚了,楼栋附近大部分的积雪已让小孩儿踩得七零八落,空地上堆了大号雪人,围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
夏漓先没上车,咯吱踩着雪,找到一小片未被“染指”的地方,捡了根树枝,在上面划出晏斯时的名字,而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丢了树枝起身,仅仅这么一会儿,双手已让寒冷空气冻得几分僵硬。
晏斯时捉住她的手,替她捂住,垂眸轻轻呵气。
她抬眼去看,白色圆领的套头毛衣,反射雪光,又映在他脸上,皮肤薄而白皙,那微微垂落的睫毛,似冬日里灰雀的羽毛。
心脏无法控制地怦然而动,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无端忐忑的心情。
她自己都觉得这一幕过分纯情。
好像,她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反复地喜欢上晏斯时。
上了车,夏漓接上了车内的数据线给手机充电。
点开微信时,发现七班的群里有新消息,有人发了在明中操场的雪地上,写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照片。
大家纷纷出来冒泡,问学校这么早就开学了?
拍照片的同学说高三已经返校补课了。
有人说,比他们读书那儿还苦逼,至少他们初七才开始上课。
夏漓刷着消息,问晏斯时:“明中高三已经开学了,我们等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
晏斯时说好。
吃过午饭,晏斯时载着夏漓去了明中。
校门口没有停车位,车停得稍远。
他们踩着积雪走过去,夏漓的一只手被晏斯时揣在他羽绒服的口袋里。
校门口的书店已经迭代过好多回,早不是他们读书时的模样了,而《看电影•午夜场》也已在2018年的开年伊始,1月2日这天,于微博上宣告了停刊。
好像,他们的青春已经彻底结束。
到了校门口,保安拦着不让进,夏漓报了老庄的名头,说是他的学生,很多年没回来过了,想进母校看看。——校门外的展览板上,还贴着大红喜报,庄凌晖老师荣获全市最受欢迎教师第一名。
保安问她:“你们哪一届的?”
“2010届。”
“那是毕业好多年了——高考上的什么学校?”
“我南城大学,他麻省理工。”
“国际部的啊?”
“对啊,以前还没有国际部呢,只有国际班。国际班第一届不就是2010毕业的吗。”
保安见两人文质彬彬的,都有种书卷气,又对答如流,不像是社会闲散人员,让他俩登记了姓名和身份证,放行。
校园里一片寂静,只有寥寥几人在积雪的操场上玩耍,看着也不像是学生,可能跟他们一样都是返校的毕业生。
他们穿过有风经过的连廊,到了原本的二十班教室。
班号改成了十二,教室门紧闭,里面只有空着的课桌椅。
夏漓指了指靠窗的倒数第二排,“你以前坐在那里。”
晏斯时目光一时很深,“你都记得。”
夏漓转头,笑得眼睛成两弯月亮,“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上了楼,又去了趟原来七班的教室。
七班每个月都轮换座位,夏漓也没法指出自己以前常坐在哪儿。
离开高一高二年级教学楼,他们穿过校园,往高三学部走去。
经过那立着校长雕塑的小广场,夏漓有两分小小的得意:“忘了告诉你,那天晚上你来这里抽烟,我是偷偷跟踪你过来的,不是偶然碰见。”
晏斯时说:“我后来猜到了。”
夏漓一愣。
晏斯时微笑摸摸她的脑袋,“我又不笨。”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她还没得意超过五秒钟呢。
“因为你好像没有恶意。你不是跟我分享了你的秘密基地。”
“那……”夏漓想了想,“运动会递水给你那次呢?”
晏斯时思索,“那就不确定了,都说得过去。”
倒是经夏漓一提醒,晏斯时想到:“我的照片是运动会上的?”
“对呀。偷拍的。”
“……你比我以为的要大胆一点。”
“不大胆怎么搞到你。”
晏斯时似乎被“搞”这个字,逗得勾了勾嘴角。
他们继续往前走,晏斯时问,还有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好像没什么……哦,元旦祈福的时候,我写在布条上的祝福是送给你的。”
晏斯时握着她手的手掌,一时又收紧几分。
她真的为他做了好多的事,那样隐秘,熨帖又毫不打扰。
到了高三教学楼,恰逢有个老师下来,拦住了他们不让上去。
此时刚过下午两点钟,高三正在上课。
如此,他们也就不打扰了,换了另一条路,穿过操场,往东北角的钟楼走去。
只想碰碰运气,但没想到一楼的门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常上锁。
落雪的午后,钟楼独自矗立,进入内部,那阒静让他们上楼的脚步声都放轻。
没有意外,广播台是锁着的,但楼上的空教室没有上锁。
推开,里面仍然摆着那些废置的桌椅,难以想象,这角落像是被时光遗忘了,独立地存在着,连空气里的那股尘味,都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有个词语叫普鲁斯特效应,意思是,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彼时的记忆。
此刻,那个黄昏被少年吃掉的红豆面包,那个冬日的晚上,黑暗里燃起的一点火星,他手掌撑在桌上,俯身来问她,怎么哭过了……
所有细节纷涌而至。
夏漓走到后方,推开了那钝涩窗户,凛冽而清新的寒风涌入。
她吹了吹凳子上的灰,坐了下来,看向晏斯时,笑道:“好怀念。”
晏斯时不说话,径直朝她走去。
到了桌前,不顾桌面上一层灰尘,手臂往桌沿上一撑,另一只手往前探,拊住她的后颈。
俯身闭眼,吻住她的唇。
时间静止。
连风也不存在。
连同她的心跳。
她怔忡地睁着眼睛,半晌才缓慢闭上。
所有声息都湮没于时间。
只有那年黄昏的钟声,一声一声地在她心口震响。
/
离开明中,又去了晏斯时的住处。
夏漓想睡个午觉,吃过晚饭再回家。
上了楼,晏斯时叫她先去书房的沙发坐一会儿,他来换床单。
夏漓终究好奇,走到门口去观望。
但真的看见了又发现没什么可围观的,晏斯时一人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不可能不具备基本的生活能力,他又不是什么少爷,哪里会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程度。
昨晚那套深灰色的床品被拆下,换成了一套燕麦色,看上去更显温暖。
夏漓刷过牙,仍旧换上晏斯时的T恤,躺进床上。
她是真的困,在暖气与被套清淡香气的围剿中,说着话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晏斯时低头去看,手指轻轻拨弄一下她的睫毛,看落在她下眼皮上的浅浅的影子。
片刻起身,拉上了窗帘,去书房里找了一本书,回到卧室,靠坐下来。
夏漓醒时有些恍惚。
室内一片昏沉,唯一亮着的,晏斯时那一侧床头柜上的台灯。
那光线清幽,像雪地月光。
“……天已经黑了吗?”
晏斯时回神,拿书签夹住书页,“五点半了。”
“……我睡了这么久。”
晏斯时阖上书,轻放在床头柜上,“饿吗?考虑一下晚上想吃什么。”
夏漓摇摇头,忽地伸臂,搂住他的颈项,“……吃完饭就要回去了。时间这么少,你也不知道叫醒我。我以为最多只会睡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