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被他念叨的,还是早有准备,没几日,果然收到了快马来报,金兵大举南下,眼看着已经打到长江边,宋军一败再败,毫无抵抗之力。
朝堂之上,群臣已然乱成一团,议论纷纷。
有人建议继续南撤,有人建议召集各州府军前来勤王,一定要守住长江口,决不能让金兵再南下,否则金兵一旦过江,江南再无可抵挡金兵铁骑的天堑,则大宋危矣!
当初南宋王朝刚刚城里的时候,金兵追击到江南,逼得赵构和众臣在海上风雨飘摇了四个月,险些全军覆没。
那段艰苦岁月一直镌刻在赵构和群臣的记忆里,当初若不是宗泽岳飞等人收拢残兵,终于将金兵赶回江北,只怕在海上漂着的君臣再熬几个月就要到鱼肚子里去继续君臣相伴了。
赵构今日依然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来上朝,而是由嬴政代为听政。
嬴政站在王座之旁,虽然只比王位低了一阶,依然可以俯瞰下面的文武群臣。
在众臣看来,这位建王虽然是皇帝过继的宗世子,但性格温厚宽和,颇有仁义之名,哪怕代君听政,也从不胡乱插话发表意见,也就习惯了将他当做一个背景板,根本没人去问他的意见。
偶尔抬头看一眼,还能看到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让人格外安心。
只有系统知道,宿主是如何在脑海中冷嘲热讽唾骂这些饭桶的。
“蠹虫,无脑的废物!”
“朝廷养他们有何用?就这些饭桶,居然拿着那么高的俸禄,一年还有一百多天的假期,听到有敌军进犯,居然不思抗敌报国,而想着怎么赔款求和,怎么逃跑?简直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
【政哥简直快气炸了啊!】
【直到怒极反笑是怎么表演了,看政哥的表情,已截图!】
【真是什么君养什么臣,完颜狗养出来的大臣,一个个都是跑得快啊!】
一个内侍匆匆后后殿进来,走到嬴政身侧,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嬴政面色一肃,然后点了点头,等他离开之后,终于站直了身子,朝前走了一步,看着殿中依然争论是赔款还是逃跑的群臣,冷笑一声。
“诸君不用再争了,请听本王一言。”
他的声音清越有力,竟然压过了殿上众人的议论声,让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安静下来,愕然地望着这个上朝听政了数十日,从未发一言的准太子。
嬴政满意地看到大家的表现,虽然那眼神有质疑和不信,甚至还有不屑一顾的,他统统无视。
只是平静地告诉他们:“父皇出城狩猎,已拟旨由本王代为听政监国……”
“什么?!”众臣不禁哗然。
早上还说生病,一转眼出去狩猎,这时节狩猎……能到哪去狩猎?是去山里打兔子,还是去海上去钓鱼吗?
看来还是他们道行太浅,在这里争论不休,人家皇帝早已经跑出皇城,连他们都丢给了这位刚刚过继来的皇子。
早知如此,他们也该请假回家收拾包裹,要跑大家一起跑,留给金人一个空城又如何?
当即就有老臣上前说道:“既是如此,那不如散朝……”
“关门!”嬴政不等他说完,已然拔出天子剑,放在龙椅上,肃然对着殿上诸公说道:“今日本王在此,请诸公与本王共进退,共抗金兵。”
“父皇既将大宋江山托付于本王,本王必不负父皇所托,还请诸公襄助,誓死与京都共存亡!”
作者有话说:
赵构:哎哎哎,我只说让你监国,什么时候把江山托付给你了?你不要过度解读啊!你就是个临时辅政监国,可没让你当皇帝呢!
嬴政:呵呵,交给我监国,那就是将国家交给我,给了我的,还想要回去?
第四十章 孝宗不肖父(4)
赵构这次跑得十分顺利。
不光速度快,准备也十分充足。
就是感觉……顺利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上次被金兵追着屁股一直撵到海上,要不是金兵没有大船,小船经不起海上风浪,或许当初他就已经葬身大海。
而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选择定都杭州,改名为临安,就是因为这里有水路直通海上,这些年开放海上贸易,给大宋带来巨额财富的同时,也打造了一支可以在海上航行更远的船队。
无论是从质量还是数量还是舒适度上,都比上一次要强出许多。
而且这次他是特地派了使臣去金国出使的同时,让随行密谍打探了金国出兵的计划,收到确切消息后就提前安排了这一切,以狩猎为名,轻轻松松地离开。
反正,建王赵玮(嬴政)前阵子上朝听政表现的十分不错,朝臣们也很适应,如此垂拱而治,君臣皆大欢喜,就算有什么事,等他海猎回来,正好可以看看大家的表现酌情处置。
而他,可以将这次逃亡之旅,变成一次浪漫的海上旅游,近年来海商们带回的无数奇珍异宝,让他渐渐失去对大海的恐惧,更多的是好奇,还有那不一样的风光,完全可以抵消他这次被迫离开的晦暗心情。
换一个说法,不光面子好看,连自己的心情都会好很多。
只是赵构完全没想到,他千挑万选的孝顺继子,已经换了个芯子。
朝臣们也没想到,素来安安静静旁听的木头人,忽然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不容置疑。
嬴政依旧保持着原主温雅的笑容,看着群臣,只是眼神明亮犀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金兵若南下,各位难道还打算为赎买自己的性命,继续献出妻儿吗?我堂堂大宋,难道就没有一个男儿敢堂堂正正站出来吗?”
“我会去守江口,人在关在,便是我死了,也希望你们还有人,能继续守护大宋百姓,不至于让大宋更多儿女,成为金人奴婢!”
他走得洒洒脱脱,带走了圣旨和虎符,就连禁军统领,也跟着离开,一时间,偌大的皇城,竟然显得空荡荡的。
堂上诸公面面相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个刚刚被正式册立为继皇子,在皇帝出巡期间监国听政的继皇子,竟然敢在朝会之时驳回他们所有人的意见,然后主动出征,要亲自率兵去长江关口堵截金兵……
是他们听错了看错了,还是这位皇子,一直以来都不曾让他们看清过。
系统:“宿主,你是怎么说服赵构出海的?为什么我从没看到过你做这方面的安排呢?”
嬴政嗤笑:“若是我做什么,连你都能看懂的话,那完颜狗还会上当?”
“何况,这并不算骗,金兵的确要打过来了,甚至比原来的计划还早了两年。”
“因为……两年的时间……太久,他们准备的越久,到时候死的人就越多。我可不希望,自己接手的王朝,成为一个烂摊子。”
“虽然……现在已经挺烂的了。”
系统并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并非人人都是完颜狗的死忠,那些被贵人们视为奴婢的工匠和被文臣们斥若奴仆的武将之中,依然有人心怀热血。
嬴政只是在他们修补屋顶的时候,随口念了两句《满江红》(注),“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就引起那两人侧目落泪。
从赵构派使臣探查金人南侵之时,惊觉朝中竟已无大将可用,昔日岳飞一死,韩世忠过世,张浚告老,满朝文臣惶惶,无论主战主和,竟没有一个能打的。
岳飞的旧部便有人趁机上书喊冤,要求为其平反,赵构自然搁置不理,可嬴政稍稍一漏口风,便有不少人主动找上门来。
这次便是他与太学生程宏图等人推了那位使臣一把,让他将金国南侵之事夸大不少,再加上宫中人心惶惶,有人在赵构耳边煽风点火,果然说动他出海钓鱼,暂留继子监国听政。
可嬴政哪里愿意留在宫中成日跟这些文官们打嘴皮子仗,以为岳飞平反为名,他已经得到不少将士明里暗里的投效,趁着赵构出海,让水师那边带他走得远一点,如果能跑去某个黄金翡翠珠宝岛国去当个土皇帝也无妨。
只要别耽误他在这边的正事就好。
中书舍人虞允文正是出使金国的使臣,他是唐朝名将虞世南的后人,绍兴二十四年进士,可谓文武双全,在出使金国时看到金人造船运粮,粮价上涨,稍加调查,便得出金兵不日南侵的结论,上书请朝廷加强防御。
嬴政既然借了他的东风,也没放过这个将才,让他以参谋军事之名随自己同往采石犒师督战。
而枢密院忠义前军正将刘泰这次不用自备家资募兵救援,而是拿着嬴政的虎符,调动临安十八万禁军,共赴采石迎敌。
金主完颜亮率军六十万,水陆并进,直指临安,而负责淮西防务的都统制王权弃城而逃,金兵长驱直入,与宋军隔江相望。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王权一逃,军心涣散,若不是虞允文主动接管采石守军,只怕这些人不等金兵打过来自己就先散了。
而这一次,嬴政亲自跟着虞允文前来犒军督战,带着临安禁军前来协助抗敌,就压根没打算让金主再带兵活着回去。
当然,那临阵逃脱的王权,刚过江就被嬴政派人拿下,斩首悬旗示众,镇住了一众军心。
其实以大宋的国力,这会儿的宋军军备远胜于金兵,尤其是在武器上,艨艟战船和海鳅战船都装有霹雳炮,远非金兵临时征用的平底船可比。
当初虞允文一介文官,都能在武将逃走,军心涣散的情况下,指挥宋军以火炮猛攻,辅以火药硫磺烧毁敌船,将金兵击退。而这一次有嬴政压阵,宋军准备得得更加充分,不光是烧毁了敌船,还提前过江埋伏,在金兵被火烧船只兵营之时,又趁机突袭。
嬴政亲自带兵上阵,宋兵军心大振,他们都知道这位就是皇帝新立的监国太子,不光敢于替岳飞平反,还亲自上阵,与他们共进退,一时间都如同天兵天将附体,竟杀得金兵血流成河,狼狈败退。
完颜亮万万没想到,自己举六十万雄兵南下,本以为可以投鞭断流,直取江南,赢得苏杭小天堂的繁华盛景。
可没想到,在北地称雄一时,竟然在这小小的长江口翻船,心口中箭之时,正好看到一员宋将头顶金盔策马而来,身后无数宋兵高呼太子,完颜亮有些懵然地看着那温和英俊的男子,挥刀斩下自己的人头时,最后的念头,是追悔莫及。
明明年初派去临安的使者,连赵构都敢斥骂,回报时说赵构新立的皇子是个更为懦弱无能之辈,连一点血性都无。
当时他还嘲讽赵宋无人,现在……是谁说赵宋皇子手无缚鸡之力的?
嬴政快刀斩下完颜亮的首级,命人高挂于枪头,朝着金兵示威。
原本就已经被火炮炸得乱作一团,挣扎在水火之间的金兵,眼看自家金主已经被人斩首,哪里还有心恋战,逃的逃降的降,六十万金兵,最后真正逃走的竟不足一万之数。
主要还是宋兵人手太少,那十八万禁军听起来名头响亮,其中大多数根本都没上过战场,真正能作战的也不过三万之数,其他都是留在南岸负责协助虞允文防守。
毕竟,火炮洗地战术,打的是军备而不是人。
嬴政几乎掏空了南宋小朝廷的家底,把临安的火炮火药全都带来,才能保证自己人不伤的前提下,先给金兵来了个全面炮击,彻底炸毁了他们的军心和战力,这才带人来伏击打扫战场。
就这样,在清剿俘虏的过程中,还是有两三千人伤亡,其中伤大过于亡,多是因为夜间作战的混乱导致。
由此可见宋军的训练和指挥也成问题,嬴政虽然十分不满这个战绩,但看到众将已经对此欢呼雀跃,振奋不已,也就没泼他们的冷水,而是问虞允文。
“这些降兵当如何处置?”
虞允文楞了一下:“自是由殿下做主,只是他们大多是金国各部族首领,或可用他们换取赎金……”
嬴政皱了皱眉,“那岂不是还得养着他们?”
系统一个激灵:“宿主你想干什么?宿主你不会想学白起吧?宿主千万不要啊!哪怕这个与任务无关,你要是大开杀戒,破坏原身的人设,也会扣分的!”
嬴政:“呵呵,我都从监国皇子变成了复国太子,你以为,原身的人设,还存在吗?”
系统:“……”
嬴政:“既然选择了我来做任务,就得按我的规则来走。”
“我还是那句话,穿都穿了,还管什么原主原剧情原历史,本来就重开的世界线,当然是由我来做主!”
虞允文显然比系统想得更远:“那殿下意下如何?直接将他们沉江,还是……”
“就这些人,喂鱼鱼都不吃。”嬴政微微笑着,“既然他们是金人统领,那么想必回金人的城池时,守将都会开城相迎……”
虞允文先是一惊,立刻反应过来,与他对视一眼,深吸了口气,拱手一礼。
“彬甫愿附骥尾,从殿下之命!”
“好!”嬴政举起马鞭,朝着北方一指,“那咱么就乘胜追击,收复故土!”
“喏!”
不仅是虞允文,在场的众将无不响应,众人看着身后熊熊烈火,金兵的数百艘战船正在烈火中沉入江底,而那些昔日不可一世的金人,正跪伏在他们脚下,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策马背上。
不知是谁,在军中唱起了岳元帅的那首《满江红》(注):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作者有话说:
注:
岳飞《满江红》有两首,第一首出自《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第二首出自《满江红・写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栏通:阑)